两人祭拜完,忽然见着周边白骨化雪,发着盈盈幽光,神似浩然雪。
“君玉,这是浩然雪吗?”苏渊明指着那白骨雪,迷茫问道。
江君玉上前撩起一小堆,放在鼻间嗅了嗅,淡淡的,清清凉凉的,像雪。
他点点头,“是。”
他想了想这山洞的样子,深不见底,幽如深潭,说是潭好像也对。
白骨化粉,质地细腻柔软,说是雪好像也能理解。
江君玉装了一捧浩然雪,又对着谢尘缘欠身行礼,“走吧。”
两人在洞穴口布了幻阵护着谢尘缘,做完之后灵力皆是耗尽,只靠着残存的一些灵石引动了生风符,终于是赶在天黑前回了独我里。
刚踏进独我里就发现姜玉又蹲在门口,风中蝴蝶安安静静趴在他头上,周身一片微风轻轻。
“阿玉。”江君玉过去抱起他,轻声唤他醒来。
苏渊明把浩然雪放到药房里,出来时就听到江君玉说道:“阿凌,今日已是七月二十一。”
“怎么了?”苏渊明还没反应过来,把袍子放进盆里浸了水,捋起袖子打算清洗。
姜玉淡淡道:“你们走了好久。”
苏渊明一怔,终于反应过来距离他们去采药已经过去有一个月了。他茫然道:“我们在那幻境里待了这么久?”
“嗯,阿凌是先休息还是去附近玩一玩?”江君玉还没忘之前苏渊明说的话,只不过此时不仅观莲节已过,连七夕、中元都也已经过去了,要大玩一通也只好等下月十五中秋再说。
“休息吧休息吧,那幻境太累人了。”尤其累他的心。
“好。”
苏渊明搓起手里的衣服,看着又坐在小桌子旁边的两个人拿出一堆符纸,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高声提醒道:“天黑了记得点灯!”
“好。”
“渊哥记得做饭。”
苏渊明拖着调子应下来,洗完衣服做完饭坐下来,沉思自己不是个大少爷吗,怎么感觉越来越像老妈子了,不是操心江君玉,就是操心姜玉。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
还有更不省心的。
那俩倒霉孩子又来了,一大清早就在外面悉悉索索不知道搞什么东西,看到他们两个也不说话,直接钻进在一旁搭的小帐篷里,然后就没再出来过。
这俩崽子像上次一样,带不少人过来,但是这一大帮子人心思好像都不在江君玉身上,扫地的扫地,做饭的做饭,切磋的切磋,反正是一眼也不看独我里这边。
苏渊明他俩一连观察好几天也没看出来他们想干什么,索性不管他们了,只要不来烦他们做什么都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渊明看他们都安营扎寨了,应该是要久待,蹙着眉烦躁躁地啧了声。
不是说搞暗杀吗?这明晃晃地来他俩面前晃悠算几个意思?难不成是要用坚持不懈感化江君玉,然后拿走玉佩?
怪死了。
“好了,走吧。”江君玉那边布好阵朝他招呼一声。
这几日休息时他们两个翻了许多古籍,只围绕五浊山的那个幻境,和幻境相关又和佛法相关的资料没多少个,看来看去也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昨日苏渊明看得心烦,书放一边跑去练剑了,转腕挥剑步步都有力量得很。他发泄一通再回来,虽然拿起了书,但江君玉看他似乎心思不在这上面,总是走神,就提议出去看看,顺便玩玩。
至于去哪里,他们还没有想好,先出去再说,不然苏渊明该变异了。
江君玉用的阵,他们俩出去时外面的人没有丝毫感觉,依旧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这哪……欸!”苏渊明刚从阵里出来还没来得及看这是哪里,就毫无预兆地开始向下坠。低头一看是在山崖旁,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攀住崖角尖尖,伸手一捞顺便救下了江君玉。
苏渊明把满花醉叫出来好让江君玉上去,自己手一撑不费事地爬上来了,扶江君玉起来后环顾四周,问道:“君玉,这是哪啊,怎么跟深山老林一样?”
“不知道,我随便起了一个阵。”江君玉拍拍衣服上的灰,又给苏渊明也拍拍,站在山崖上俯视,“下面有镇子,往下走吧。”
“好。”
出来了苏渊明就欢脱许多,下山的时候折根树枝都能玩半天,这里戳戳那里捣捣,捣着一条蛇直接给人挑下来了,攥着七寸掰它的嘴,摸了摸毒牙,偏头问道:“它的蛇胆是不是药材?”
江君玉看了眼,那条蛇只能算是大点的蚯蚓,明显是条幼蛇。他道:“嗯,它蜕的皮也是。”
“小东西还挺有用。”苏渊明手一松放了它,抬头望望前边,“快到嘞。”
这镇子是个水乡小镇,依山傍水,里面的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倒像是个世外桃源。
“这应该是在兰城附近,我那阵传不远。”江君玉理理衣摆坐了下来,看着苏渊明在船头撩水玩,风中蝴蝶飞在他头上吹气,把撩起来的水吹散,破成一滴滴的水,落在湖里像开了朵花。江君玉轻轻笑了下。
苏渊明又把剑拿出来,对着旁边的湖面点了点。一小片湖面结了冰,亮在太阳底下闪闪的,苏渊明把它向下戳,戳进水里再放手,看着它冒出水面上下浮动。
他突然趴那儿不动了,江君玉以为怎么了正要站起来去看看,就看见苏渊明拿着满花醉又点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站上去了。
站上去还不够,还要左右踩踩,确定这冰很稳固他才看向江君玉,嘿嘿笑着朝他招手,一脸骄傲得意。
江君玉愣了下,无奈地点头笑笑:“你小心些。”
后面慢悠悠划桨的老伯也笑呵呵看他,提醒道:“公子小心些,这湖里可有大鱼哩,莫要被撞着了。”
“好。”苏渊明应道,却是没将话放在心上,拿着剑学老伯的样子左划一下右划一下。
没划几下,满花醉不乐意了,剑身剧烈抖动起来。苏渊明站在浮冰上争不过它,满花醉欻的一下就冲出去几里远,再掉头回来冲向他,沿路激起带着小鱼小虾的水浪。
“满花醉!你要噬主吗???”苏渊明看着像是炮弹一样的满花醉有些发慌,站在冰上使劲往前蛄蛹,还回头向江君玉求救,就差没跳下去了。
江君玉倒是不担心他俩,撑着头温温看着,没有要开口意思。
满花醉也真没冲着谁,离他八里远就停下来了,绕了个大圆飞到江君玉身边,躺他腿上不动了。
“吓死了。”苏渊明松了口气,拍拍自己安慰自己。他放松下来打算蹲下碰碰荷叶什么的,才蹲稳就看到有片阴影朝他压过来,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呢,那片荷叶突然向上飞起,从底下冒出来条一臂长的大鱼,砰一下撞在浮冰上给他撞碎了。
“君玉救我……”苏渊明说完这句就落水了,只留下一小片腾腾向上冒的水泡泡。
江君玉起了锁阵去捞他。苏渊明扒在船边任由锁链绕腰,泄力完全不挣扎地被放在船板上,“多谢君玉。”
“伤到哪儿没?”江君玉拍拍要捣乱的满花醉,看着风中蝴蝶忙里忙外给他扇风无奈地问道。
苏渊明刚哎一声,他之前看到的那片阴影就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语气很惊喜的声音:“如画?你也在这?”
苏渊明腾一下站起来烘干了衣服,站到江君玉身边,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他们船旁边靠来一艘画舫,一个人靠着栏杆欣喜地看着江君玉,抬手向他挥了挥。
江君玉辨认片刻,开口道:“陆公子,好久不见。”
对面陆瑜见他认出了自己又是一阵高兴,激动之余回头不知跟谁说了什么就跳到他们这条小船上,力道没收稳差点把船踩翻。
江君玉看了眼被满花醉稳住身形的老伯,带着苏渊明向后退了几步,问道:“陆公子有事吗?”
“有啊,咱们叙叙旧,都好几年没见了。前几天父亲和阮叔闲聊还提到你了,说有些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陆瑜上前几步道。
陆瑜是兰城少城主,两座城离得近,他便和江君玉从小玩在一起,不过自从江君玉被棋圣收为弟子之后就没见过几面了。这一分开便是十几年,陆瑜每次去都只能逗逗那对阮氏兄妹,然后悻悻而归。
两边大人只说孩子小不懂事,不懂他爹一个人拉扯他长大的辛苦,等他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了。他那弟弟妹妹听说还时常去找他,求他回来,这阵子似乎又住在那里了。
陆瑜不明白江君玉为什么不回家。
“如果只是说这些,陆公子便请回吧。”江君玉拉着苏渊明坐下,刚被陆瑜打断,他得自己看看眼前这闹腾的人有没有受伤。
他细细检查着,旁边的陆瑜看得眼红,黑着个脸走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放在他肩膀上。江君玉察觉到他的意图,身子一偏躲过了,抬眼看向他,眼里的笑意淡淡的:“陆公子做什么?”
陆瑜垮起脸蹙眉指着苏渊明,沉声问道:“他是谁?为何他碰得你我碰不得?”
江君玉觉得有些好笑,视线从他身上回到苏渊明身上,语气很随意地回道:“挚友。”
陆瑜闻言,转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苏渊明,把苏渊明看得迷茫死了,直言道:“干什么?要打架啊?”
他神情茫然,语气真诚,江君玉没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他,自己站起来对陆瑜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公子请回吧,那画舫上的人该等急了。”
他瞥了眼旁边的画舫,上面排排站的人瞬间散去。陆瑜看起来有些生气,抿着唇拧着眉看了看苏渊明,又看了看江君玉,看得苏渊明不耐烦了也站起来,特意到他面前摩拳擦掌:“要打赶紧,不打别烦。”
江君玉扯了下他,把他拉到身后,回答了陆瑜之前的问题:“我不回那里,不过如果有事我应该会去,现在陆公子还有问题吗?”
陆瑜看起来像是气得说不出来话,憋了好久才干巴巴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关你屁事。”苏渊明抢先一步回答。
陆瑜气疯了,对着苏渊明就是一拳,不过被江君玉挡下来了。他更气了,浑身颤抖起来,砰的一下回到了画舫上,死死盯着他们俩。
苏渊明说他莫名其妙,让老伯划快些离开这里。江君玉偏头对上陆瑜的视线,静静凝视片刻又移开了,走到苏渊明身边道:“他性格不怎么好,基本上睚眦必报,我们惹到他了。”
“总不能就说这几句他就要来杀我们吧?那也太小心眼了。”苏渊明趴在船沿压着荷叶玩,全然不在意陆瑜恐怖的视线。
江君玉沉默一瞬:“真有可能。”
“啊?”苏渊明后悔了,但想想又无所谓了,“随便吧,想杀我们的又不止他一个,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江君玉闻言又笑起来,嗯嗯几声应他。画舫上的陆瑜看到这一幕更是目欲眦裂,握拳把栏杆砸出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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