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沈星杳终于赶在第五遍闹钟响起前幽幽转醒,摁掉闹钟后却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昨晚二人折腾到后半夜,哪怕睡到现在,总共也才睡了四五个小时,宿醉的后遗症刺的人头脑发痛。
沈星杳揉着发胀的脑袋关掉飞行模式,一时间,手机上方弹出好几条未读消息。沈星杳一条一条看过去,目光停驻在靳希最新发来的信息上。
吐个泡泡:[我去陆放家了,今晚不回来住。]
吐个泡泡:[等你胜利的好消息哦!/斜眼狗头。]
沈星杳看着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无奈敲了个问号过去,等靳希主动告诉她。
回完消息,沈星杳又在床上赖了几分钟才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
走到半路,手机上方突然弹出靳希的语音电话,沈星杳快步走到浴室,将手机放到了洗手池旁的置物架上,打开了扩音。
刚一接通,手机那头便传来了靳希质问的声音。
“沈娇娇,你是不是又喝断片了?”
“一瓶啤酒都能醉,你这酒量也是没谁了。”
一瓶吗?好像不止。
想到被自己藏在客厅桌子下的啤酒瓶,沈星杳心虚的“嗯”了声,选择默认。
靳希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轻哼一声,说,“就猜到你会忘,幸亏我提早录下来了。”
……还能这样……!?
听完靳希发给她的录音,沈星杳心中浮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自闭感。
尤其在听到那句带着醉意的“我想回家住”时,更是满脸黑线,恨不得冲回去给自己两拳。
潜意识里想法骗不了人,这点沈星杳无可辩驳也没想否认。
可是,承认并不代表她愿意付诸行动。
过往的经历使她在感情面前近乎于理智,她不会因为母亲的否定,选择妥协,放弃现在的工作,但同时,她也不想激化矛盾。
理智告诉她冷战就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抛开理智,她真的能做到和自己最亲的人互不搭理一辈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渴望缓解矛盾,却也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将局面搅得更糟,在感情一事上,她向来是理性淡漠的。
靳希看不下去,直接威逼,说,
“我数三个数,数完,你如果还不回答的话,我就把录音发给阿姨。”
“三、二……”靳希故意放慢语速,声音一字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听筒那边却始终安静,就在她以为计划失败时。
沈星杳突然道:“我去。”
一直到挂电话,沈星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关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的向外滴着水,沈星杳将把手转到右边,用凉水洗了把脸。
洗完,她看向镜子。
镜子中少女一头栗色长发,皮肤冷白,昳丽精致的五官因为浓重的黑眼圈显得有些惨淡。沈星杳扯了扯嘴角,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恐怖片中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鬼。
挥灭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沈星杳翻出落灰的化妆包,用遮瑕将黑眼圈遮住,遮完黑眼圈,又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化完妆,沈星杳将身上的睡衣换成一条白色的法式茶歇连衣裙,一头披散的长卷发也被梳成侧麻花辫,柔顺规矩的搭在肩头。
看着镜中秒变乖乖女的自己,沈星杳满意的走出浴室。
餐厅的桌子上放着靳希给她留的早餐,沈星杳定好时间,将凉掉的早餐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待的时间,沈星杳走到客厅,把自己藏在桌子下空啤酒瓶一个个拿出来,放进垃圾袋里。
空瘪的垃圾袋一瞬间变大了好多,沈星杳数了数,发现算上没被她藏起来那瓶,昨晚她一共喝了五瓶。
五瓶啊,比她过去半年喝的酒加起来还要多,也难怪她会醉到断片。
东西没多少,吃完饭,沈星杳左手拎着一袋空啤酒瓶,右手推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就出了门。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屋外,阳光明媚,蝉鸣呦呦,只有小区路上的低洼处还能看出昨晚下过雨的痕迹。
沈星杳避开那些坑坑洼洼的水渍,朝小区门口的可回收垃圾箱那走。
门口保卫科那躺着晒太阳的王成刚见她来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帮忙把垃圾扔了。
看着突然减轻负担的左手,沈星杳笑着道了声谢。
沈星杳属于淡颜系美女,不笑的时候,看着清冷不好接近,一笑起来,那份清冷淡漠便骤然消退,弯弯的笑眼和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绕是经常见,王成刚还是被沈星杳颜值和笑容晃了下眼。想到自家侄子拜托自己的事,王成刚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主动搭起话。
“沈小姐是要出去吗,我侄子就住附近,不着急的话,我打电话让他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打车。”沈星杳冷声拒绝,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生出一股嫌恶。
“外面的车哪里比得上私家车。”王成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拽沈星杳手中的行李箱,“我侄子今年刚换的新车,肯定比你打车坐的舒服。”
沈星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笑,放在王成刚脸上却只会让人感到厌恶。
在那双粗糙、粘有黑垢的手碰到自己前一秒,沈星杳身子猛地向后退了一下,如同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紧接着她挥手叫停一辆路过出租车。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沈星杳连人带箱子消失了个干净,只留下一股难闻的车尾气。
王成刚恼羞成怒的啐了一口,似乎没想到沈星杳会直接冷脸走人。但很快,他又重新平静下来。
沈星杳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没有正经工作的无业游民,他侄子可是在通森这样的大公司当项目经理。
这样的身份差距下,王成刚只觉得沈星杳是在装清高,欲擒故纵罢了。
白云遮日,天空一下变得阴沉起来。
想到司机帮忙提行李箱时那八卦探究的眼神,一上车,沈星杳就戴上耳机,靠在后车座上装睡。
或许是昨晚睡得太晚,又或是偶尔投射下来的阳光过于温暖舒服,装着装着,竟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沈星杳是被一阵强烈的推背感惊醒的。
身体因为惯性猛的向前一栽,沈星杳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刚想质问司机为什么突然刹车,耳边便响起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
“姑娘,你看看要不就在这下吧,车开不进去。”
沈星杳要去的地方是南华高中家属院,小区在学校后面。今天不知怎么,明明是休息日,学校门口却挤满了私家车。
沈星杳降了降车窗,目光定在南华高中校门的红色条幅上。
条幅上写着几个大字。
南华高中100周年校友会。
一个月前,她和靳希一同收到了来自母校的请柬。
在这件事上,她们二人出乎意料的都选择了不去。
只不过,靳希不去是因为她要忙着准备和陆放的婚礼。而她,是因为怂。
她害怕在学校里碰见她妈。
可惜,一个月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月后的自己会主动往枪口上撞。
早知这样,她就应该接下那封邀请,这样还能看看给学校捐了一千万的大佬长什么样。
沈星杳叹了口气,让司机靠边停车,付完款,她就拎着她那二十寸的荧光黄行李箱下了车。
一腔烦闷无处排解,沈星杳转了个弯,推着箱子走进她昨晚在直播间提到的商店。
小卖铺位于巷子拐角,门口用一块巨大的防雨布撑着,店铺年久失修,木头牌上的字已经有些辨认不出,玻璃柜台前,横七竖八的摆着几框水果。
沈星杳来的时候王春梅刚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王春梅脑袋都懒得抬,瓮声瓮气的说话。
“要什么自己去挑,都有标价。”总而言之,别想打扰我睡觉。
沈星杳没动,反而弯腰凑到王春梅耳朵旁,轻声说,“王姨。”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春梅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星杳?”看清人的那刻,王春梅脑袋里的瞌睡虫跑了大半,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些惊喜。
沈星杳点点头,笑,“是我,王姨还记得我。”
王春梅撇撇嘴,觉得沈星杳问这话简直多余,她颜控,对美女的印象向来深。
想到沈星杳很久不来了,王春梅直接大手一挥,让她随便挑,自己请客。
沈星杳左右环顾一周,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不免有些失落,“王姨,薄荷糖卖没了吗?”
王春梅睨她一眼,变戏法似的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个塑料罐。
王春梅之所以对沈星杳印象深,外貌占一个,还有就是因为她总买同一款薄荷糖。
薄荷糖不是什么大牌子,包装粗糙,味道也烈。
王春梅试过一次,当场就吐了,她受不了那种直冲天灵盖的感觉。
王春梅将塑料罐推过去,示意沈星杳全拿走,这糖,除了她,几乎没人买。
放这也是落灰。
沈星杳不好意思白拿,又买了点水果才起身离开。
门外,校友会似乎开完了,数不清的私家车从路尽头鱼贯而出,道路一下变得狭窄起来。
沈星杳无奈只能沿着路边走,快走到南华高中门口时,身旁突然窜出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沈星杳躲闪不及,连带着整个人也往旁边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吃屎时,胳膊摹地被人扶了一下,距离太近,沈星杳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像是积雪后的雾凇,又像是她怀中抱着的薄荷糖。
低沉清冽,令人上头。
可惜还没等她仔细辨别,对方就收回了手。
沈星杳有些失落的站好,手指从塑料罐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借着递糖的动作,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焦灼,时砚如同木雕一样定在原地,看着对方不断朝自己贴近。
呼吸交缠的一瞬,沈星杳拇指微微用力将糖盒推入对方掌心。
“谢礼。”一句话解释了她刚刚靠近的原因。
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时砚看着沈星杳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收紧,任由铁盒棱角戳着皮肉。
心里装着事,一上车,时砚便主动开口:“昨晚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时砚向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思,李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家老板问的是哪件事。
李林回他,“已经给时栖大大发邀请了,法务那边还在弄合同,大约一周后会把合同递过来。”
“三天。”时砚磨砂着糖盒,语气难得有些急躁。
李林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提醒说,“小陆总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时砚找到陆斯铭电话,给人拨过去。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
听筒这边嘈杂混乱,陆斯铭一个眼神,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明晚我投资的酒吧开业,记得来。”语气慵懒随意。
“没空。”
“啧,你这么无聊也不怕把老爷子给你介绍的那群小姑娘吓跑了。”
敢这么调侃自家老板的,也就星辰的小陆总了。
这两个人。
一个矜贵清冷,一个风流倜傥。
也不知怎么玩一块去的。
李林扶额,透过后视镜看自家老板的反应。
陆斯铭的话犹言在耳,时砚难得没有挂电话,反而认真思考起了陆斯铭的话,
“所以,她走这么快,也是被他的冷淡无聊吓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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