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震惊。

静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哄笑，场馆里轰轰隆隆的人声。

台上的女歌手听完翻译老师，笑道：“哎呀呀，是被伤了心呀。希望大家都要对感情保持忠贞哦，如果有矛盾了，就大声说出来，一起解决！接下来，《飘摇的船》，为这位男生带来一些安慰……”

前奏响起，场馆的人声瞬间偃旗息鼓。

项桥像个弃妇一样，痛呼出这一句，脸也有点红。

但不后悔。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连尹照雪都是。

这家伙非常专注，一旦台上的歌手开始演唱，他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舞台上。

项桥看到尹照雪身后的男人还想跟他搭话，被尹照雪无情摆手回绝了。

项桥撅着嘴，眼神怨怼地盯着那男生，渐渐泄了气。

自己跟尹照雪顶多算是上司下属的职务关系，其余，什么名分也没有。

自己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以一个被追求者的身份？

项桥瘫在座椅里，抱着手臂，盯着尹照雪的后脑勺，听完了一整场演唱会。

结束后，项桥走出会场，把帽子和口罩摘了。

尹照雪从场馆出来的时候，身边黏黏糊糊粘了三四个年轻人，两个小姑娘，三个男生，都是大学生的模样，凑在尹照雪肩侧，满眼崇拜。

尹照雪给他们发自己珍藏的限量周边，换来一声比一声高的惊呼。

“哥，这你都有！”

“天呐！这个是……金圈吧唧，咸鱼上炒到了800块一个！”

“哥，你你你真的要送给我们吗？”

尹照雪点点头，看完演唱会，他仿佛喝了一瓶上好红酒佳酿，平日里总是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嘴角翘着，一个个给身边的人发吧唧和立牌。

得到礼物的大学生双手合十，拜佛一样，朝尹照雪深深鞠躬。

“卡密撒嘛！”

挥别这几位自来熟的大学生，一位个头高挺的男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尹照雪的肩膀，他看上去成熟稳重，约是三十几岁的年龄。

“嘿，”男人笑得绅士。

尹照雪记得在场馆里已经跟这位同好扩列过了，在包里掏了掏：“你要吧唧、立牌还是贴纸？”

男人笑了笑。

“你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亮的。”

尹照雪一愣。

三次元感情白痴是听不懂这些搭讪的。

“你要钥匙扣，这个没有了。”

男人噗嗤笑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主任？”男人突然被一具精壮的身躯撞得趔趄一下。

项桥连声道歉，态度诚恳，男人轻笑点头。

只是再想与尹照雪搭话的时候，尹照雪整个人已经被项桥宽厚的肩膀严严实实遮挡住。

“主任，好巧，我来这边街区吃个晚饭。”项桥亲昵地就凑上去了，他浓眉大眼，看上去青春清爽，实际上耍起了心眼，左右腾挪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把搭话的男人挡在身后。

“主任主任，你今天穿得好时髦啊！”

“主任，明天咱们什么安排，要外出嘛？”

“主任，你吃晚饭了吗？”

说话间，项桥不经意地就扶着尹照雪的手肘，把人带走了。

男人：“……”

尹照雪盯住项桥的脸，发现他看自己的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来参加了谁的演唱会。

“没有吃。”尹照雪回答，项桥浓黑的眉眼倒映着路灯的光亮，

项桥忽悠的本领高超，尹照雪跟着他，稀里糊涂地就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饮店。

“你笑什么？”尹照雪觉得项桥看起来很奇怪。项桥立即止住姨母笑，嘴角板正：“咳咳，主任……你额头上有个小亮片……”

演唱会最后满场撒亮片，尹照雪从场馆出来的路上已经清理过一波了。

尹照雪手指抚上眉心，项桥眸光停留在他指尖，好修长漂亮的指骨，睫毛浓密纤长，是小姑娘吗……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尹照雪睫毛扇动，蝴蝶振翅一般，斜乜过来一眼。

项桥登时心中狂跳，心间泛起一圈圈涟漪，又痒又麻，想移开目光，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

尹照雪习惯了旁人集中的目光，兀自对着镜亮的桌面照了照。

他是标准的花瓣唇型，但不同于花瓣唇典型唇角自然上翘，彰显出天生的友善温柔，他的唇线平直地向两侧延长，搭配上苍白的皮肤，挺直的鼻梁，无波澜的浅色眼眸，融合为一副偏于冷淡的色调，仿佛凛冬。

总让旁人疑心，他是否心有不满。

项桥被尹照雪那分明无风无波，却像小钩子一样的眼神，勾得头脑发晕，还要去担忧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这里……”项桥红着脸，试探地伸了伸手，见尹照雪一动不动，才敢把他白净额头上粘着的小亮片捻下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

项桥指尖好似黏了块糖糕，忍不住搓揉回味，悄悄把小亮片放进口袋里。

“主任，”项桥嗓音也粘糊糊的，“你前几天……”

嗡嗡——

尹照雪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他扫了一眼，是好友Harry打来的，问他要演唱会的视频和照片。

谈到这个，尹照雪唇角放松，他拍了太多太多，内存卡差点爆满。

项桥听着尹照雪偶尔吐露的几个词句，不知怎么，一股莫名的情绪潮水一样，一**往上涌。

他也能让尹照雪开心。

项桥本来鼓起勇气，想要向尹照雪摊牌，如果尹照雪有那个意思，那他……嗯……即使尹照雪只是找他玩玩……也不是不行的。

可一顿饭下来，项桥又改变了想法，尹照雪对他突然变得冷淡了许多，只顾打电话，他顶多算得上是上司鱼塘里的一只。

点餐和健身卡说不定也对别人做过……

项桥人生第一次心动的感觉，可明显跟对方段位差太远，被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地对待，只有满心委屈。

“主任，你怎么不问我私下里还喜欢干什么了……”跟我聊聊别的也可以啊……

若换一个旁的什么人，一定很快能从那双可怜的狗狗眼和委屈的语气里觉察到对方的意图。甚至项桥的话这么直白，连个弯都没有。

可尹照雪实在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没有必要。”

心心念念的演唱会都看过了，尹照雪哪里还有私下纠缠他的想法。

项桥的脑袋一下耷拉下去。

周一，尹照雪约了李总来公司确认渲染效果图。

自从上次差点没闹掰的矛盾过后，李总态度更为恭顺，随意提了两点建议，尹照雪叫上项桥修正客厅的光影效果。

明明公司的中.央空调正常开放，尹照雪的脸颊却不自然地洇上红色，在雪白的面皮上，胭脂水彩一样。

如果不是知道上司的性格，项桥简直怀疑他抹了腮红。

……真的是很艳丽。

一盯就容易走神。

“这里阴影部分重一些，光源是从落地窗进来的……项桥？”

“啊啊，”项桥回神，他伏在尹照雪身侧，看向他鼠标点到的地方，能感受到尹照雪脸部裹着冷香的热浪，仿佛小风，一股股地打过来。

尹照雪今天看起来很热的样子，脸红，衬衫纽扣最上面两粒都解开了。

白得过分的脖颈和锁骨。

项桥不小心扫一眼，慌不迭移开视线，不敢乱看。

上班之前，项桥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既然尹照雪对追求这件事始乱终弃，那自己也要尽快从这种无望的、不纯洁的感情中抽身。

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好好生活！

坚决拒绝不纯洁的关系！

然而在看到尹照雪的第一眼，项桥一块黏糕似的，啪一下又贴上去了。

健康纯洁的念头就如狂风吹过干燥沙土，忽而消失，干干净净。

从办公室出来的项桥，长长呼出一口气，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冷却刚才近距离接触而持续升温的脑袋。

“唉……”项桥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没出息。

可是现在一看到上司就脑袋发热，忍不住。

修正完效果图，尹照雪有个与材料供应商的会谈，他今天把车送去保养，和项桥打车去会谈地点。

一上车，可能是车内空调开得低，尹照雪打了个战栗。

“主任，你冷吗？”项桥迅速捕捉到他细微的动作，让司机把温度调高一些。

会谈地点有些远，在市郊，车程需要半个多小时。

尹照雪拿出资料图在看，项桥用笔电处理其他效果图。车上很静，出风口发出呼呼的声响。

项桥聚精会神地做一把椅子的朝向，肩膀上突然一沉，尹照雪侧脸压在他肩膀上，长睫不安地覆盖。

“主任？”项桥一动不敢动，小小声喊了一句。

离得过近，项桥察觉到他呼吸中不同寻常的温度。

手掌抚上尹照雪的额头，明显超出正常体温，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脸这么红，项桥只以为是热的。

尹照雪上周狂磕cp、吃粮吃糖，睡得晚，心情起伏大。

一位熬夜精英，最终还是倒下了。

项桥肩膀颠了一下，叫尹照雪：“主任，主任。”尹照雪睫毛闪动，比鼻腔中发出含糊的“嗯”，尾音上翘，疑惑不解。

然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脑袋实在太晕了，一睁眼便是天旋地转。

项桥摸了摸他的脸，烧得热乎乎的，牵住尹照雪垂落座位上的手掌，晃了晃，终于将人叫起来了。

“主任，醒醒，你发烧了。”尹照雪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英挺的眉拧在一起。

他从早上开始发低烧，然而自己一点没意识到，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些许耳鸣。

“发烧了，知道不知道？”项桥低头去看尹照雪，尹照雪意识不清明，看上去很想用手掌砸脑袋，砸出个清醒出来。

项桥赶紧把他手攥住。

“先睡会儿吧，睡会儿。”哄小孩似的，项桥扶着尹照雪的脑袋，让人靠在后座椅背上。

尹照雪已经烧糊涂了，本能地就闭上了眼。

“师傅，你到这个地址停一下。”项桥标记了一个最近的药店，司机接过他手机导航，很快到了地方。

项桥买了退烧药和矿泉水。

“空调关了吧，发烧了，冷。”项桥嘱咐，扣出一个胶囊。

“主任，”项桥真怕尹照雪烧昏过去了，轻轻拍他的脸颊，“尹照雪，醒醒，先吃一片药。”

听到自己的名字，尹照雪眼睛挣扎眯开一条缝，项桥看到他眼睛烧得都有些红了。

心中顿了一下，像给什么铁片刮了一下。

胳膊环过尹照雪的后脖颈，项桥把胶囊塞进尹照雪唇间，尹照雪真是睡过去了，没有一点反应。

项桥只好另一只手扣住他下巴颏，强制张开唇缝，露出雪白整齐的齿列。将胶囊推进深处。

湿.热的口腔，此刻温度更高，项桥手指被津液润湿。

再抬起尹照雪的头，灌一口水，第一口一丁点没进嘴里去，全洒了，项桥满头大汗，将尹照雪下巴抬高，又对着瓶口，喂了一口。

嘴里哄着：“再喝一点，咽下去。”

这次喝进去了半口，剩下的顺着水红的唇角流下来，项桥拿自己的上衣擦干净。

捏住尹照雪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巴，胶囊还在里面。再喂两口应该能咽下去，但项桥怕尹照雪呛了，趁着胶囊没化，又拈了出来，把药粉倒在瓶盖里，水化开，一点点让尹照雪喝了下去。

尹照雪起烧太快了，项桥有点慌神，手臂圈住尹照雪，让他安稳地睡在自己肩上。

旋即另一只手找到列表里的医生朋友问了问。

【先吃了药看退烧不退，一般都是小孩退不掉，需要挂水，大人的话，不要紧。】

【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啊，出点汗。】

项桥心下稍安，透过车窗看了看周边，离得最近的是尹照雪的家。

不知是不是退烧药的药效，尹照雪睡得更死了，从项桥把他一路背到家里，到按了指纹解锁，把人放在床上。

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项桥看出来他难受，呼吸沉滞，脸颊两朵不健康的红云，眉心微微拧着。

怎么会烧得这么严重……

项桥用毛巾擦拭尹照雪额头的热汗，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项桥眼中的上司：（美丽）（脆弱）（幼稚）（自理能力0）哦我的老天奶奶，没有我照顾你，你该怎么办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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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打工第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