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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澡，别着凉了。”程舒颂避而不谈，她看向他胸口凌乱的衣襟，最终还是没忍住，帮他理了理，叹了口气，“然后我送你去医院。”

雨滴砸在落地窗上。

留下潮湿的、扭曲的水痕，混在一起，像玻璃流下的眼泪。

男人垂下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惊雷响起，又隔着墙壁，落尽耳朵里时已经不甚清晰，失去了吓人的意味。，

程舒颂帮他把脸上的水痕抹掉，又道，这次倒是温温和和的语气，不再那样冷漠，更像商量，“别那么叫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要往前看，不是吗？”

小谈经常下雨，但很少打雷，赵仇林苍白着脸，一动不动盯着程舒颂。

呼吸声隐匿在安静的空气里。

今天大概是程舒颂最后一次会念着旧情来看他了。

他们互相心知肚明。

赵仇林早想过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

和他比起来，檀溆算什么东西。

他十九岁第一次遇见程舒颂，二十岁和程舒颂谈恋爱，二十六岁和程舒颂订婚，到今天他们认识已经快九年。

程舒颂松了手，用目光无声催促他。

赵仇林败下阵，踩了鞋在她的注视下进了卧室。

温热的水砸在脸上。

赵仇林看着满手的泡沫，有些发怔，又想起刚刚在客厅时程舒颂的神情面容，在灯光下依然能夺走观者的全部心神，他和程舒颂最开始遇见的时候。

赵仇林十九岁。

因为心脏原因被迫休学，被关在医院，父母工作太忙，请了护工照顾他，只有周末会轮流来看他一会。

每天日复一日除了吃药就是打针，病痛折磨远比他想象的更痛苦，很快消瘦下来，连出去晒太阳都是奢望。

“心脏源还在找。”

“现在情况还不算太严重，来得及。”

……

这种沉郁低落的气氛被一扫而空的那天，也就是他得到了好消息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程舒颂。

“今天手术。”

“安心治病。”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还是命运眷顾……”

从手术室出来，一切顺利的就像一场梦。

所有人都在替他高兴。

赵仇林坐在病床，有种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失望的感情，像崩了太紧的弦，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

他被父母抓着叮嘱，“一会愿意捐心脏的家属要来，你表现得礼貌点，千万要好好感谢人家……”

他点头。

赵仇林穿着病号服，憔悴苍白。

第一次看到了程舒颂。

她还穿着校服，白皙的皮肤亮眼，远没有后来从容，但也没表现出明显的好恶，只礼貌跟赵仇林父亲赵父和母亲周女士打了招呼，“不用担心，我只是来看看心脏捐给谁，尽早安排手术。”

周女士也没想到来的是个跟赵仇林差不多年龄的学生，一时有些愣住，但很快回过神，请她进病房。

看出了他们的紧张，程舒颂给他们下了定心丸，“捐赠协议已经签过了，只是爸妈太伤心，所以让我来，没别的意思。”

赵仇林没看见人，但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呼吸紧凑起来。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这颗心脏的恩情要怎么还。

他抬起头，和进病房的程舒颂对上了目光。

她说，“安心做手术吧，这几天我会经常来看你。”

看他？看他做什么？

赵仇林有些烦。

不仅仅为这一颗带来重负的来历不明的心脏和其中的恩情。

还为这个比他甚至还要小一岁的带来好消息的使者。

捐心脏的是她什么人？

哥哥？弟弟？姐姐还是妹妹？

他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赵仇林张了张口，确不好意思问，害怕提起她的伤心事。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虑，程舒颂先很淡笑笑，虽然眸子里没有半分笑意，语气尽量轻描淡写，“我哥哥，车祸。”

多的她没说，赵仇林也不好意思再问。

程舒颂似乎也看出来他的仓促，没再多说，“我走了。”

后来无数次，赵仇林想，如果……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好。

如果，他能一直不知道，程舒颂不是亲生的。

如果，他没在跟程舒颂回家时不小心翻到属于心脏的主人写给程舒颂的情书就好了。

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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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香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