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本以为尤朗第二天就要找他检查，心惊胆战一上午，结果尤朗叫都没叫他。他既庆幸又忐忑，不知道铡刀到底何时落下，日日惶恐不已。
一连过了一周，尤朗才敲开秘书室的门。章信甫一对上尤朗冰块似的脸，心脏便“扑通扑通”擂起鼓来，告诉自己该挨打了，战战兢兢站起来：“尤董。”
尤朗西装革履的，像是要出去的样子：“跟我来。”
没说去哪里，也没说干什么，可章信通通不敢问，只是抿抿唇，跟着走了。
章信跟着尤朗离开了集团大楼，到了附近另一栋楼里。这栋楼是当地一家银行的总部大楼，将其中几层楼出租给了一个高端健身房，章信每回上班都能看见健身房的标志，但从来没进去过。
嗯，所以，尤董是来健身？
电梯上到六楼，健身房前台的小姑娘一看见尤朗，便笑着迎上来：“尤董这边请。”
尤朗抬手，示意她不用跟。前台小姐很识相地站在一旁，冲着后面的章信微笑点头，看着他们进去了。
尤朗在这里有一间私人的健身房，地方不算很大，但设备齐全，私密性强，尤朗大概每周会来一次。
两人一进健身房，尤朗就问：“已经说过两次让你锻炼，你开始了没有？”
“呃……”章信头皮发麻，只得假笑，“计划这周末……”
“我看上去很好骗吗？”尤朗冷冷地瞥他一眼，“给你准备了衣服和鞋子，去换。”
“哦。”章信从小就没什么运动天赋，以前篮球赛运动会什么的从没有女生为他喝彩，倒是不少人嘲笑他技术差速度慢没劲，久而久之，他就对运动失去兴趣了，没曾想，他这么大了，还有被逼着运动的一天。
章信在浴室里换上运动背心和长裤，心想，不会因为没运动要挨打吧？他看着镜子里瘦弱的自己，摸了摸没什么肌肉的上臂，突然想，好像他的身材确实没有祁谦礼的好，当然了，尤董的更好。
拥有更好身材的尤董早就换好衣服上跑步机了。章信从浴室出来，看着和自己一样穿着黑色运动背心和运动长裤的尤朗在跑步。虽然早就知道尤朗身材好，可是这么直观地看见尤朗紧实的肌肉线条还是让章信莫名其妙羞红了脸。
“换好了就过来。”尤朗边慢跑边说，气息很稳。
章信磨磨蹭蹭地走到尤朗旁边，在尤朗的指示下上了旁边一台跑步机，慢跑。
尤朗看了小年轻一眼，觉得他这个状态不像小年轻，倒像糟老头，细胳膊细腿的，拿把剑就可以到公园里练太极了，心中无奈至极，这个样子以后怎么顶得住这么大压力？
“一个星期都看了什么？”
果然是要检查，章信早有心理准备，可身体素质本就不好，加上太久没运动，慢跑着张开嘴，没说话就先喘上了：“呃……看了三份策划，就是……这个……”
章信说一个词喘一下，脸颊涨得通红，等把三份策划的标题说完，已是累得恨不能趴下，完全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才继续动着腿。
尤朗看着他，不可思议，想过他身体差，没想过他身体这么差。
“章信，你今年才二十七岁。”
“啊……呃……是……呼——”
“接着跑，不许停。”
“是，尤董。”
如果只是接着跑就罢了，可尤朗还要一边跑一边提问：“你看的第一份策划，我们和N市日报的宣传合作商务，为什么我们选择N市日报，而不是别的报纸？”
太好了，这个我懂！章信暗喜，气喘吁吁道：“因为，因为N市日报销量比较大，而且订阅客户群体跟我们集团的、的潜在客户群体，是是呼——是重叠的，宣传效果，会比较好，加上在N市日报的投入资金不会太多，所以，所以N市日报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呢？”
还有？章信面红耳赤地看了尤朗一眼，微张着嘴巴喘气，看着十分傻气。
尤朗按下暂停，从跑步机上下来，却没允许年轻人停下，只站在一旁，道：“接着跑。”
章信收心回来，拼命抬着灌了铅似的沉重双腿，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尤朗倒是一点不喘，只有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他们来之前，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把空调温度调合适了，不用怕着凉。
“这份策划的策划人，也就是现在商务部门的副经理，她和当时N市日报的一位编辑是同学，人脉也是资源，而且是隐形的资源。写策划的时候我们不会把这些非正式的东西往上写，但不代表没有，明白吗？”
章信紧皱眉头，实在是跑不动了，可脑子却是活的。尤朗这么一说，他便茅塞顿开：“也就是说、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没错，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我们在那个时段只能投到N市晚报或者其他影响力没那么大的报纸，宣传效果很有可能打折扣。”
“我明白了，尤董，能不能、能不能、不跑了？”
尤朗低头看了一眼，不到二十分钟，喘成这样，要不是他强行带着来，还不知道这小孩什么身体素质！
他虽不悦，却也知道不能一下子让年轻人运动太多，不然身体调整不过来，于是铁青着脸色按了暂停。章信如蒙大赦，撑着器械直喘气。
尤朗不许他不动弹，揪着他带他拉伸，边纠正他的动作边问：“去年你跟电视台谈的那个合作，也是个宣传方面的商务，记得那份策划吗？”
“呃……啊！”章信头一压，感觉腿背的筋都被抻开了，疼得叫了一声，“我、我记得。”
当时尤朗要求他全部文件都先看过，加上后来要去谈，所以对策划十分熟悉，到现在还能想起某些细节。
“知不知道这两个商务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宣传形式、合作方、投资金额……章信觉得这些都是表面的，尤朗肯定不是问这些，便摇摇头：“我不明白。”
“N市晚报那个，你回去看会谈记录和合同，全是按照策划书来的，至于去年那个……”
尤朗没有再说，可章信已经明白了。
当时策划是商务经理肖扬写的，但第一次他谈砸了，后来尤朗亲自出马又给谈回来，压根没管肖扬的策划里写了什么。可以说，肖扬的策划在整个合作当中成为了一沓废稿。
“有的时候，策划并不管用，对吗？”
尤朗点点头，眼神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赞赏：“与其说策划不管用，不如说在实施过程中，不要拘泥于策划。策划书是一种理想形态，但现实不是，你无法预知和你对谈的人，也猜不准对方会提什么要求，更不会知道每一天有多少不确定性。”
“我明白了，尤董。”
“那么，知道自己上次为什么没有谈成了吗？”
章信点点头，那一次，除了肖扬从中作梗，也有他自己经验不足不懂灵活变通的缘故。
拉伸了一阵，尤朗带章信来到一张罗马椅前，让他趴上去：“脚踩这里，肚子贴着，手等一下可以抓着。”
章信懵懵懂懂地按照尤朗的姿势趴好，整个人稳稳地贴住了，大约四十五度的倾斜度，刚锻炼完，这样趴一会也很不错呢！
不过尤朗肯定不会让他好好趴着，章信放弃了幻想，问：“尤董，这个是干嘛的？”
尤朗没有回答他，而是到墙角提了一个黑色的箱子过来，放在他面前几步远的腹肌板上，道：“这是用来让你知道不锻炼的后果的。”
“什么？”章信先是下意识疑惑反问，紧接着就看见尤朗打开了那个黑色的箱子，里面是……
不、不会吧？章信虽然不太确定那些东西是拿来干嘛的，但是他看见了一块和上回他从快递里拆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板子！
尤朗看着那一箱工具，板状条状，木质皮质，宽的窄的，长的短的都有。他跳出一块亚克力材质的透明戒尺，道：“你说不要皮带，那以后就不用皮带了。”
章信突然抖起来，不用皮带了，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尤朗，还有他手里透明得有些晶莹的戒尺，忽然就想逃，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罗马椅上，脚一动，反倒被绊了一下，猛然失重，差点摔下去，幸而尤朗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牢牢地钳制住他：“趴好。”
逃不掉了，章信只得趴回来，悲伤地想，那块板子会不会很疼？
可没等到板子落下来的疼痛感，章信却在恐惧之中等来了冰凉的触感，就在自己身后，还有运动裤弹性裤腰的拉扯感，这是——
“不要！”章信发现尤朗在脱他的裤子，原本并不大的健身空间突然在章信眼里放大了许多倍，仿佛有一群人正围观他挨打。
尤朗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孩，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听话，没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