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沉默了一会,说:“尤董,您还是接着打吧。”说着,把手收了回去。
尤朗连连摇头,这个小年轻,宁可屁股遭罪,也不愿意透露一丝半点心中的真实想法。如果这是在以前,尤朗也懒得理他,工作已经很忙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珍惜,半点精力都不该浪费,可是如今,尤朗却颇觉恼怒——章信这个样子,实在很像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你想挨打,我成全你。”尤朗说罢,扬起那块厚重的板子,全力砸了下去。
“啊!!”章信猛然叫出了声,差点没咬掉舌头,太疼了,就像是一下把身后那两块肉全打透了,他敢断定,这样的力度打在骨头上,骨头一定会裂!
“你不是想挨打吗?这就撑不住了?”话语间带着些嘲讽,紧接着落下的是同样沉重的板子。
章信的灵魂都要被打出窍了,臀上本就挨了二三十下板子,估计早已**不堪,现在尤董这样用力狠打,章信不由得推测,是不是很快就要出血了。
“啪啪啪”,连续三下击打,让章信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十分狼狈,双膝软得撑不住,就快要跪下去了。
“啪!”
“啊!不要,尤董……好疼……”
“啪!”
板子是没有感情的,不会因为章信疼痛求饶就减轻力度,仍旧兜风砸下,将两团肉打得高高肿起,烫得厉害。
章信太阳穴突突地跳,一点也挨不下去了,随着板子继续落下,眼泪也疼得飙了出来,夹着哭腔叫道:“啊!疼……尤董,不要……啊!!”
板子越落越快,如果章信现在转头,也许就能看见板子连续挥打时的残影,但不断的责打带给章信的是几乎绝望的疼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板子打得蜷缩了起来,只恨不能有个洞给他藏起来。
可洞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不断下落的板子和疯狂叫嚣的疼痛,身后的皮肉仿佛在火锅汤底中翻滚着,又麻又辣又热,快要把他逼疯了!
“啊!!”章信眼前一黑,又被逼出了一声惨叫,想也不想就把手伸了出去,着急忙慌地遮住屁股,厚实的板子“啪”一声砸下来,差点把他的指骨打断:“啊!!”
尤朗瞳孔骤缩,猛地丢了板子,抓着他的手:“你干什么?怎么样?”
章信疼得涕泪直流,眼前一黑,脑袋“嗡嗡”地响,右手紧紧地抱着挨了打的左手贴在小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朗扶着他,生怕打坏了他的手,赶紧扯了几张纸巾,胡乱给他擦了眼泪:“走,去医院!”
半个手掌都肿起来了,紫红紫红的,可最疼的是被打到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像是骨头都被打断一般,疼得半条手臂都失去知觉了。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医生一边包扎一边问:“要小心啊,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不要用这只手。”
章信呆傻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显然是疼得不行了。尤朗在旁边,颇感庆幸,却又有些生气,怎么就能这么挡呢?万一有个好歹……
等医生走了,尤朗才提提裤腿,在小年轻旁边坐下,拍拍他的背,想安慰他两句,偏生气不顺,一开口有些阴阳怪气的:“高兴了?”
章信呆呆地转头看过来,眼眶通红,看着随时要哭,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有多大的事,宁可这么挨打也不告诉我?我这么大的身家都敢交给你,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章信低下了头,想,你这么大的身家都是可以拿来炫耀的,我要怎么炫耀我看着完整实则残缺不全的家庭呢?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正好手也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吧,项目我亲自跟。”
“尤董……”
“别担心,等你回来再给你就是了,我还能跟你抢功不成?”
如果这时候章信不是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也许可以察觉出尤朗话语中并不掩藏的偏宠,但他身上疼,情绪又低落,便让尤朗的宠爱“咻”一下飞走了。
左手疼得紧,连带着整条手臂都胀胀麻麻的,饱受责打的臀部跟这一比起来,都不叫疼了。章信只觉头昏脑胀,一想到家里那些破事,更是难受得想呕吐。他分明二十七八岁了,却总像一只幼雏,经不得风经不得雨。
“尤董……”
尤朗见他弓起了腰,声音里又带着哭腔,忙问:“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舒服。章信直起腰来,低声问:“尤董,您的家里会有让您不开心的事吗?”
“你是说楠楠?”
章信摇摇头:“是,您、您的父母……”
尤朗轻轻勾起嘴角,但是没什么笑意,道:“我和我父母的关系很淡,从小就很淡,他们那时候是国企的领导,所以家里生活条件还不错,但是整个家庭里没有什么爱,我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他们对我和我大哥要求很高,考试一定要考第一,做什么都要争第一。”
“如果考不到呢?”章信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我父母是不打人的,但是他们会使用冷暴力,如果我没有拿到第一,家里的气氛就很紧张,吃饭也不敢发出声音,好像喝水也是错的,你就恨不得能从这个家里消失。”
虽然是不同的家庭,可章信还是能完完全全地体会到那种窒息感。他垂着头,直想哭,想把头埋在尤朗的胸口上,想抱着他,想听他说你什么也没做错。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人就叛逆了,会跟我爸顶嘴。我大哥很凶,管着我,有些话不管错没错,只要我态度不好,他一个耳光就扇过来了。”
章信颇为震惊地抬起头,很难想象尤董被人打的样子。
尤朗很是喜欢他懵懂的样子,虽说在商场上是大忌,但平时还是可以纵容一下,便朝他笑笑,道:“不用这么看着我,现在疼的是你。”
是疼,但是又没那么疼了。
“再后来,他们送我出国,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比我小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我不怎么记得了,就记得我父母很宠爱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对,每次我回家,她都要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我很不喜欢她,但是也懒得理她。”
“那,岂不是每次回去,都要被她指指点点?”
尤朗摇摇头:“我之前有一次带楠楠回去,她纵容她儿子在楠楠的被子放玩具蛇,差点把楠楠吓着,又反咬一口,说楠楠偷拿她儿子的玩具,那是我唯一一次觉得愤怒,觉得再也不想和这个地方保有任何关系,第二天我就带着楠楠走了,后来就真的再不回去了。”
章信想,很勇敢,但是他要怎么样才能像尤董一样勇敢呢?
“那,您会不会觉得,觉得对父母有愧呢?”
“章信,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很绝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的父母,生我,养我,但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爱,我早年很不愿意成家就是受这个影响,觉得再复刻一个这样的家庭没有意思,在有楠楠之前,我身上爱与被爱的能力都是缺失的,我的人格也是不健全的,我觉得,他们才应该对我有愧。”
“楠楠是我第一个亲人,等你遇到让你学会爱的人,你就明白了,你会获得一切勇气,包括抛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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