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份增长，她的肚子也逐渐变大。

当感觉到腹中胎儿的异动时，沉不仙第一次慌了神。

怀孕以来，她一直通过体内灵脉随时感知胎儿的状况，就算上次在花苑中渡法给地煞神，受伤严重，灵脉依然紧紧保护胎儿。

可在刚刚，她腹中陡然疼痛难忍，灵脉的力量也越来越弱，腹中的生命趋于微弱。

沉不仙心急如焚，她将周身神力凝聚，想护住胎儿，但涌出的力量仿如冰雪入碳，瞬间湮灭。

双手扶在桌边，感觉滚烫的液体从脚边流出，就算她源源不断地将雄厚的力量围绕于腹中，也于事无补。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勾光……勾光……”

她喊着他，尽管这个时候，自然之子大概远在明堂之上。

沉不仙心脏跳动如雷，手脚冰凉，一瞬间陷入恐慌，她害怕失去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是为这个孩子。

血流得越来越多，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而崩断了。

一双手臂将她牢牢抱起，随即放在床上。

“我在这里。”

他的及时出现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沉不仙抬起头，双手紧紧抓住他：“为什么会这样？流血了……为什么”

“没事的，仙儿。”勾光双眉如峰拧起，自然之力柔软温暖的蓝色光芒，天顶豌豆从桌上飘浮起来，化作一团明亮笼罩在她身上。

他敏锐地发现，妻子怀孕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这期间她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终于感觉到腹中的疼痛暂时消失，也不再流血，孩子稳定了下来，沉不仙才挽回心神：“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注定是七世孤星……”

她确定，就算自己借灵脉修炼逆术，也从没有摄取过半分供养胎儿的灵力，孩子在她腹中一直很健康，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

现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注定是六亲缘薄，七世孤独。

勾光见她双目凝着皆是不甘与自嘲，却又难掩惊慌，他那不可一世的妻子终究在害怕。

“如果你是七世孤星，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生命中？”

沉不仙久久地沉默。

可惜，你可知，就连你都本不该出现在我生命中，一切都是我强求而来……

赶来的医仙为帝后诊断，他面色复杂，反复诊断，一时眉头紧锁，正想开口，被帝星眼神示意。

医仙顿时左右为难，只好委婉道：“帝后……在玉脉上，可曾受过创伤？”

沉不仙脸上十分淡然：“玉脉？不曾。”

玉脉在她眼中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几乎是最鸡肋的存在，就算是修炼运行大周天时，她都不曾注意过。

“直接说吧。”勾光看他一眼。

医官眼角跳了跳，这意思是让他现编吗？

“哦，大概是因为帝后的玉脉受过创伤，无法同时承受帝后与太子的两条灵脉，加上最近可能也过于疲累，情绪上大起大落，久而久之，才会……只要注意休息，辅以天顶豌豆的奇效，不会有问题，总之……”

总之他编不出来了。

他为了让自己说的理直气壮些，故意撇开了头，不去看沉不仙那双锋利的眼睛。

本该洞察秋毫的帝后却没有任何表态。

等到了殿外的风雨连廊下，医官才颤抖道：“实乃天下大奇……”

怪不得帝后之前无法怀孕，因为帝后根本就没有玉脉！

无论神魔妖，自出生以来便拥有三条脉——灵脉是吸收天地灵力的途径，而玉脉与血脉相辅相成，才可孕育生灵。

帝后没有玉脉，一个没有玉脉的神，绝不可能活着，更绝不可怀孕生子！

正当他惊愕之时，帝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连忙俯首跪倒：“请帝星恕臣无能，帝后没有玉脉，根本无法怀孕啊，即使勉强怀孕，随着胎儿变大，没有玉脉承接，很快便会……暴体而亡……”

帝星虽然心中早有怀疑，听闻此话，仍旧大发雷霆：“那之前帝后刚刚怀孕之时，你为何不说！”

医仙脸色苍白道：“凡是初怀孕之时，胎儿的灵脉若过于强大便会压制住母亲的三条神脉，何况那是太子的灵脉……若不是臣刚刚反复确认，连臣也难以相信……”

帝星问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帝后的玉脉是天生便残缺，还是后天失去？”

“臣不敢妄言……”他抬起头诚恳道：“为了帝后安危，还是将胎儿抹去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四个字让帝星眉宇俨然。

他走回迎光殿。妻子仍躺在床上，脸色难看。

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听见妻子服软，她说：“我不会再修炼逆术了，直到孩子生下来之前。”

她似乎觉得是自己修炼逆术的原因。

“仙儿，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这也是第一次他看见妻子有歉疚感。

也许，自己的妻子真的是天生没有玉脉者。

那天夜里，自然之子从抱銮沾星衣上解开了一只上古兽的封印。

透明的流动液体组成了它的全部肌肉，它变幻无常，唯有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如同深渊。

这是上古兽纪汌，能跨越巨大空间的神兽。

帝星身为真神，要去何处，本是心念之间，如今用到上古兽，却不知要去何处。

每一次梦境到此，时间便会忽然断裂，因为以梦魔的实力无法探知在那个神秘的空间中发生的事情。

不仙大帝犹如一个旁观者，看着梦中明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云烟处，直至他最后一缕黑色的发丝也被白云覆盖。

每当这时，她双眸便渐渐染上赤红之色。

如同一条时间的珍珠陡然在她眼前断裂，崩坏了一颗，狠狠弹到她眸中，徒留倔强的记忆散碎了一地。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就算在千年后，她得到了无上的神力，成为了不仙大帝，用尽了办法，也依然不知在那一个月色清明的夜里，她的丈夫去了何处，又为她付出了什么，才得到了那传说中的菩提根。

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太阳照例升起的时候，勾光才通过神兽纪汌回到神朝。

他怀中藏着那块黑黝黝干巴巴的东西，像泥巴一样。

那个时候的沉不仙还不知道那是菩提根，她的丈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从太光神宗那里求来的药。

她信以为真，也故意不愿深究，不愿再背负他情义的枷锁，好让自己理所当然的冷酷到底。

因此她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大帝……出现了！”梦魔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高亢起来。

不仙大帝睁开眼，金瞳如盛阳，宣泄着赤色的怒意。

直到看见梦魔施法的双手颤颤巍巍： “我看见了那个夜里……帝星的……”

她试过无数次，没想到就在这一次，她成功了。

梦魔兴奋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怔怔地住了口：“那……是……”

不仙大帝失控地打翻了香炉，后槽牙竟颤抖着。

借着梦魔的视角，在时隔千年后，她再次看见了他的身影。

这是从未知道的过往，是她从未谋面的那一颗珍珠，就仿佛他在她眼前活了过来。

那被击穿过的心脏在沉寂千年后，发疯似的狂乱跳动。

她不均匀地喘着气，双眸像风中颤抖的烛火，忽暗忽亮，竟忍不住伸手想去揽住他。

“大帝……不可……”梦魔冒死道：“这会毁灭梦境的！”

指尖猛然停顿在他身后，随着停顿的风慢慢萎顿下来，却不肯真的离开。

这是一个全是石头堆砌的空殿，上方的云野在头顶拢起，脚下的水流湍流不息。

这座空殿大得无边无际，传说中太光神宗沉睡的空山殿。上之上，下之下，处明灭之身，居有无之境，目之所及皆为星尘。

抱銮沾星衣沾染着露尘，他踏上虚空的阶梯。一步一步，越来越高，一条花草芳菲的路径在自然之子所过之处形成，青草花朵从虚空中破开，在他走过的地方生长，斜向了云端。

“不要去。”陡然间，一个清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山殿回响。

帝星回过头：“是谁？”

“不要去……”那个缥缈的声音继续道。

来时路已铺满泥泞，薄薄的云烟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迷雾中。

今天太困了，写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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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