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雪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但没有看见李雪。平安堂的蜡烛都熄灭了,谢雪又重新一一续上。
平静的村子,让谢雪渐渐放下戒备,也许是司机搞错了地方,也许是杀手弄错了对象。不过谢雪以往的经历,让她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她还是偷偷摸摸地走在村子的小路上,尽可能找一些能掩护的地方走,大树、草丛、围栏,每一处都变成她的避风港。
“你醒啦!”又是一下心惊胆颤,谢雪弹跳到大树后面,心跳直冲云霄。也许这也算是吊桥效应吧,谢雪趴在树干上偷看,发现是李雪的时候,她瞳孔放大,心脏从此多了一个缺口。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还好吧?”李雪看到谢雪如此大的反应,自己也下意识后退,“我早上看你还没醒,就回家煮点吃的,正要给你带过去呢。”
谢雪提起脚步走回来,看到李雪手上提着个三层的铁饭盒,“好香啊!”还没走到李雪跟前,饭盒里的香气就先扑鼻而来,谢雪的肚子也叽里咕噜地附和着。
“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你说的杀手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李雪上午不仅做了饭,还视察了一下村子各处,所有房屋都紧闭着门窗,白天的死寂比夜晚更渗人。
谢雪找了块大石头并腿而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她好久没吃得这么香了,都忘记自己上次安心吃饭是什么时候,“我刚也在想,要是真的有人要杀我,为什么还不行动?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李雪一边说,一边伸手拿掉谢雪嘴边的饭粒,“我守夜就剩一晚了,明天就有人过来帮我爸妈下棺安葬,你要不要明天再跟我一起离开?”
李雪不经意的照顾,谢雪却小脸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好啊。”
这种偏僻的山村,要让谢雪自己走,也走不出去,还不如明天跟李雪一起,还能跟她多待会儿。
* * * *
陪着李雪把父母的棺木埋葬到土里,谢雪开始踌躇回去的路。
“谢谢你,”结束了最重要的事情,李雪的心终于释然,“本来我自己一个人守夜那几天,还挺难过的,但我泪腺好像堵住了,怎么都哭不出来。
但遇到你的第二天,我回到家里,看着家里面的陈设,回想起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眼泪就像泄洪一样。我把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了。”
“啊?”谢雪不懂,李雪初中就去了寄宿学校,一直到大学毕业,就算寒暑假也很少回家,她以为自己对父母的情感早就淡漠了。直到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尘封在心底的情感如火山喷发般,岩浆灼烧着每一根毛细血管。
但这里的一切,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村子没有昔日烟火欢闹,只剩石墙瓦顶,路边野草长高了,田里没有庄稼了,犹如走进一片荒凉之境。
她是绝望的,她以为自己警校毕业,当上警察,就能为自己家乡除暴安良,惩治坏蛋。但李家村等不到了,附近的村子也全然变样。而这时谢雪的出现,就像在无尽的黑夜里点燃的一根蜡烛,虽然她们不曾有过交集,但谢雪的真诚却让李雪心甘情愿地被牵着走。
李雪没有过多解释,她只是微笑着向前走去,心里面尽是对谢雪的感激。
“等一下,”在警校四年学习,以荣誉学员毕业的李雪,在即将回到平安堂的时候,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
她伸手挡在谢雪前面,扫视左右周遭,“我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有关门吧?”她发现平安堂的木门留出一条缝,缝不大,但门是明显打开了。
谢雪也注意到,她果断回应,“关了,我还用手顶了一下。”
两个人半步接半步地向后移动,不敢发出一丁点响声。
“不要停!”李雪发现谢雪停在原地,她稍微回头对着谢雪,眼睛还是看着平安堂的方向。
“走不了了。”谢雪感觉到后背有硬物顶住自己,她害怕得不敢动弹,紧紧抓住李雪的衣服。
李雪这才真正回过头,一个眼睛上有刀疤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四肢健壮。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把谢雪往自己身后拉过去,自己抬脚想要踹开刀疤男。但刀疤男孔武有力,手上还拿着一把五十厘米长的西瓜刀,一下就抓住了李雪伸过来的脚,并使劲拉扯,把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谢雪见李雪狠狠摔在地上,想要扶起,又害怕得往后退却。左看右看,像在找个趁手的武器。
刀疤男目标就是谢雪,他举起西瓜刀就向谢雪冲过去。还好李雪反应灵敏,就在手起刀落之际,李雪猛一下力,抱住刀疤男右脚,刀疤男没站稳,趴到地上。
李雪赶紧爬起来,拉住谢雪的手就往远处跑。
不能直面危险,只会遇到更大的危险。
刀疤男手握西瓜刀,在两人身后使劲追赶。
李雪牵着谢雪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想要甩掉刀疤男。
但当再次向右转,跑到祠堂广场的时候,突然出现十几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正在广场东张西望,个个手上都是长刀短剑。
两个人和十几个人迎面相撞,李雪利用自己对李家村的熟悉,已经用最快速度找到另一个路口。可是,哪怕李雪在警校受过严格训练,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面对十几个凶猛壮汉,何况还要保护谢雪。
逃跑从来不是最优解,两个女生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凶猛如兽的追击。
李雪灵机一动,拉着谢雪往田野方向跑,她记得那边现在杂草丛生,之前连日下雨,田里都是泥潭,谁都不好走。
“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去引开他们。”她把谢雪安顿在一个野草密集的地方,自己跑了出去。
谢雪想要伸手阻拦,但没抓住。看着李雪独自奔走田间,内心自觉不安。
“啊!”是谢雪的惨叫声,近在咫尺。
李雪正在引开杀手们,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回头发现谢雪就在自己身后。
谢雪躲在草丛里,目击一群人追着李雪过去,自己便从另一条路追上去。
虽然只认识没几天,但当时的谢雪还是正直纯良之辈,她不愿看到任何人为她而死,这也是她当时容易被人出卖的原因。
李雪转身搀扶着谢雪,发现她后背有一条深红色的血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有一把大刀一挥而下。
李雪一鼓作气移开谢雪的身位,还是抬起了脚,不过这次,狠狠地命中目标,挥刀的人被踢出几米远。
但人数太多了,十几个人相继冲到两人身边。李雪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迅猛地向各方挥去。
持续激战过后,李雪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刀伤,身体也吃不消,上气不接下气。而谢雪,她也拿起刀,在跟杀手们拼命。虽然杀手们也多少有点伤痕,但比起两个小女生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
刀疤男也在人群里,他刚被李雪划伤腰间,目标和怒火同时濒临峰值,伸手就往她身上捅过去。但始料未及的是,谢雪迎面挡住了这一刀,刀刃直穿她的两根肋骨之间,鲜血从背后喷溅到李雪脸上。刀疤男利索地从谢雪身体里拔出刀,想再捅一下。而李雪就在他身子向前倾的时候,握紧手中的长刀,干净利落地捅进他心脏,丝毫不差。刀疤男血溅当场,连人带刀倒在泥潭里。
其他人的目标都只是谢雪,眼看她血流成河,一动不动,都纷纷以为任务完成。收钱办事的人都不希望节外生枝,留下李雪单膝跪地,把谢雪平躺在自己怀里。
空荡的李家村,荒芜的田野,太阳正要西下,月亮挂上枝头,谢雪的血流过李雪的伤口,两个人都昏倒在泥潭之中。
* * * *
“啊……”谢雪在一个不算简陋,但相对窄小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房间像是被临时改装的病房,旁边的书柜放了很多医学类书籍,谢雪认得这里是魏传的书房。
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的谢雪,显得有点吃力。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体,有多个地方都裹紧了绷带。尝试了几次,她还是躺回床上。
魏传这时捧着一套新的点滴,走进房间,“醒了?看来你恢复得还算不错,年轻就是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已经是老熟人了,谢雪不忌惮,也不存疑。
魏谢两家是世家,魏家历代都在照看着谢家的遗传病,魏医生也算是看着谢雪长大。
“我收到消息,你又要被追杀,我就开车往李家村赶。”他一边准备点滴,一边回忆,“刚进到山里,就发现前面有几辆可疑小车,我一路跟着他们去到李家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身中多刀了。还好李雪昏倒前有替你捂住伤口,要不然,都不一定能等到我来啊。”
“李雪……”谢雪想起来,李雪当时也伤得不轻,“她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行,伤不见骨,都是小事,已经可以落地走动了。”魏传娴熟地把针头插入谢雪手背血管,“既然你醒了,我待会就告诉她,你们慢慢聊。”
“我晕了多久了?”谢雪中气不足,言语间全是气口,“荣曜现在怎么样?”
魏传熟练地收拾完,正要出去,“七天了,你睡了七天七夜。先管好你自己吧,看你状态还行,我去准备点吃的。”
七天,谢雪没想到自己会昏迷这么久。她心系荣曜,但正如魏医生所说,先管好自己吧,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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