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咳咳咳……咳咳呕……”
张显初脱力地倒在地上,连双手撑地的力气都没有。
柳时客用手帕将他吐在地上的毒囊包起,语气淡然:“又为何……要在口中藏着毒药?”
一旁的楼少惊猛地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迅速上前一把拽住张显初的衣襟将他提起:“你想服毒自尽?哪能这么便宜你!”
话罢,他猛地抬脚,狠狠踹上张显初的腹部。
张显初痛呼一声,蜷缩起身子倒地不起
柳时客淡定地将毒囊包裹好,抬手递到张显初面前问:“这里面包的,是魈毒吧。”
不等张显初答话,楼少惊余光瞥向柳时客手中的帕子,面色登时沉了下去。
他突然松开捏着张显初衣领的手,垂着眼一言不发。
柳时客淡淡瞥过他一眼,兀自合上帕子:“在净手的水里投毒,张县令好手段。”
她略一停顿,垂眼观察着张显初的神色:“可那些成片成片倒下的,都是你城中的百姓子民!你做出这般残忍之事,究竟是为何?”
张显初痛苦地捂着腹部,喘着粗气吃力地抬眼看她。
他凝视着柳时客的眼睛,忽地轻笑出声。
“柳时客,柳状元,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深受爱戴被人拥护的好官吧?”
“他们!一群劣根难琢的废材!才不会管你心怀什么志向,他们才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为官者的死活!于他们而言,谁对他们有利,谁就该坐上这一城县令的位置!”
柳时客语气淡然,却异常坚定:“我想要做的,不过是为民请命罢了。”
“为民请命?”
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张显初失笑出声,捂着腹部在地上笑得几近抽搐。
“他们惯会翻脸不认人,为民请命……好一个为民请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敛了笑,一双豹似的眼睛狠狠瞪着柳时客。
“你知道,我见到的上一个声称‘为民请命’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柳时客抿唇,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含冤枉死,家破人亡,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上阳城的那个该死的昏君!!”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妄议圣上!”
楼少惊不由分说地抓起张显初的衣领,又是不遗余力的一脚狠狠踹下去。
柳时客阻拦未果,不由得拔高音量:“张显初!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我哪来什么九族……嗬嗬,柳大人,如今我依然孑然一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显初微微歪头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朝着柳时客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不过,您可得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死的,小心日后,莫要步了我的后尘——嗬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楼少惊手起刀落,一刀划过张显初的启合的嘴。
一块鲜血淋漓的深粉色舌肉“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毫无征兆地闯入柳时客的视野中。
待柳时客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早已无力回天。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淡漠擦拭着匕首的楼少惊:“你做什么!”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割了他的舌头,一劳永逸。”
楼少惊的神情平静无波,好似杀人见血早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一股莫名的气骤然涌上心口,柳时客转身叫来狱卒收拾残局,硬生生将楼少惊拉出了地牢。
走出地牢时天色已然如墨。
柳时客长叹一声,颇为疲乏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张显初,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楼少惊语气生冷:“如实上报,朝廷自会明察秋毫,降罪处置。”
柳时客一时无言。
见她沉默不语,楼少惊不由得挑眉,讥诮一笑:“柳大人方才用来包那毒囊的,是我给你那张帕子吧?”
“是,世子不是已经将手帕赠予我了?这手帕用于何处自然由我决定。”
“我什么时候说把帕子送你了?”
“柳大人,我方才只不过是看你被那牢狱里的味道熏的睁不开眼才将手帕借你一用,怎么到柳大人眼里就成你的了?”
“……是我逾矩了。”
“我会买一张新的手帕,还于世子爷……”
“这手帕是北边小国进贡的丝绸所制,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那我定会将这手帕洗干净……”
“洗不干净了。”
“这毒囊可是从那人嘴里吐出来的,沾了别人口水的东西,洗了我也嫌脏。”
“……”
柳时客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轻叹:“那世子爷想要如何?”
“不如何。”
楼少惊步步紧逼,直到将柳时客逼入角落退无可退。
“我要你一直欠我的。”
柳时客气笑,抬手一把拽过楼少惊的衣领。
在楼少惊错愕的目光中,她另一只手迅速将刚刚包裹过毒囊的手帕揉成一团,一把塞进楼少惊胸前的衣襟。
“世子爷说错了,”她轻轻拍拍他的胸口:“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
夜色浓重。
上阳城,信王府。
暗卫棠一从屋顶跳下,压低了声音在纪云来耳边道:“王爷,江姑娘来了。”
“江姑娘”这三个字闯入耳中,纪云来忙坐起身来,遣散了所有舞女。
五月风起,水榭亭台。纪云来站在漫飞的白纱罗幔中,下意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一道纤细窈窕的紫色身影在层层叠叠的白纱中显得格外朦胧,纪云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来的方向,好像一眨眼那人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嘴角难以自制地扬起,纪云来开口,语气中难掩兴奋:“阿棠,你来了。”
是他的阿棠,是他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江弃棠。
“许久不见……阿棠,今日怎的突然想来见我?”
一袭紫衣的江弃棠不言语,径直走到纪云来身前一寸的位置。她缓缓流转目光,抬手轻轻点在纪云来心口。
“信王爷,你爱我吗?”
纪云来目光一黯。
“我……阿棠,即便如今我说爱你,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
他垂下头,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颤抖。
“当初之事我真的有自己的难处,我……”
“信王爷。”
江弃棠冷冷出言打断:“看来信王爷是个聪明人,毕竟这上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信王爷纪云来向来招蜂引蝶,风流成性,是一等一的……浪荡子。”
她放缓了语速,将“浪荡子”三个字咬得极重。
“王爷口中的喜欢,我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可担待不起。”
纪云来闻言有些无措,慌不择言地解释道:“阿棠,不是这样的……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见过你最狼狈、落魄、绝望的模样!”
她缓缓靠近,步步紧逼,直到将纪云来逼入绝路。
膝盖窝碰到坚硬的木椅,纪云来膝下一软,重重的跌坐在水榭栏杆旁。
“纪云来,你就是个懦夫,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阿棠……对不起……”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你说爱我,当然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要用行动来证明才行。”
“还要劳烦信王爷,帮我办一件事。”
她说着凑到纪云来身侧,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几句话。
纪云来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
“怎么?怕了?”
她抬手勾住纪云来的脖子,侧过头贴在他的肩膀,朝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纪云来,你敢吗?”
“阿棠……我……”
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纪云来猛地闭上眼,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只要是为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很好。”
江弃棠伸出两根手指挑起纪云来的下巴,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他眼尾的一抹湿红。
——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恶劣的快感。
她歪了歪头,略一思忖后低头轻轻印上他的唇。
身下之人身躯僵硬,她轻笑一声抬头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转而侧过头咬住了纪云来的耳垂。
温热湿润的呼吸喷薄在耳廓,迷迷糊糊间他清楚地听见她对他说了句:“既如此,我等你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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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诱引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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