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打探

很快,其小元成为了冷聪这个案子的主办督察官。对于她来说,处理这一类的案子早已得心应手,很快就确认了举报信中提到的几家供应商的身份,并且将他们与天合集团的业务往来与冷聪的职务行为轨迹进行了比对,发现具有高度的重合性,也就是说这几家供应商完成入库的过程,与冷聪的牵线搭桥、内部疏通具有极强的关联性,那么下一步的问题就在于确认这些供应商是以什么形式向冷聪输送利益了!

在输送利益的方式里,现金其实是最不容易追查的一种,尤其在公司的内部调查中,监察官并没有调查员工个人财务账户的权力,所以比较难以查找到违规人员收取现金的证据。

好在在冷聪这件案子里,举报信里还提到了其他的方式,其中包括在高尔夫俱乐部为冷聪开通会员,招聘冷聪的亲属在他们的公司挂职领薪,以及向冷聪的妻子发放公司的股份等形式。虽然这些方式也比较隐秘,但相比于无迹可查的现金来说,却给了督察官们更大的空间去追寻。尤其是在举报信中已经提供了十分具体的调查线索的前提下!

其小元带着还在实习期的江毓扬跑了两周,已经收获颇丰,将举报信所提到的事实中的大部分都确认属实,并且已经取得了第一手证据。

最后情况不明的只剩下一家叫做斯维特的供应商,成立的时间不短了,经营的业务十分庞杂,入库之后与天合集团只有少量的交易,还只是给工厂提供一些不起眼的原材料,金额也不大,举报信里只提到它的名字,也没有其他相关的说明,其小元感觉直接下手查的意义不大,打算放在后面访谈的时候再去处理。

在另一部分没取得实质性进展的举报内容上,其小元和江毓扬产生了一些分歧,那就是占据了举报信一大半篇幅的性骚扰问题。

“这部分难道就不查了吗?”江毓扬问,脸上明显写满了不理解。

“没有任何具体的事件要素,人物、时间、地点全不清晰,举报人也联系不到,怎么查?”其小元说。

“那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江毓扬有些不甘似地问,“举报人还提到了性侵问题哎,不是都够犯罪的程度了么?”

“这个……很难说。”其小元沉吟着,“这类案子都比较私密,一般现场都只有当事人双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不好判断。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警察,没有办法去正式侦查取证,想取得这方面的确证可难了。”

江毓扬听了也沉默了。虽然他义愤填膺,但也非常明白其小元说的是事实。

其小元看了看他,又继续说:“而且你想过没有,这个举报人未必是被害人,从后半部分描述受贿情况的口吻来看,更像是对冷聪抱着很大敌意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举报人很有可能只是想利用我们去起到打击冷聪的作用。退一步说就算我们能查到性骚扰的事实,一旦我们对它进行处理,也很难不对被害人产生负面影响。冷聪出了事大不了离开公司,但被害人一旦曝光还能继续在这家公司工作下去吗?”

“头儿,你这个话听着很像是受害者有罪论哎!”江毓扬突然皱着眉说,“不正因为如此,这些当老板的才这么嚣张,敢对自己的同事下手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受害者在维权的过程中会受到二次伤害、甚至是更大的伤害都是一个事实,而且不光在这个国家是这样,全世界都如此!正因为如此我们作为调查者需要替他们着想,不能仅为了图一时痛快去贸然影响他们的生活!”其小元断然道。

“那这事我们就这么置之不理了?”江毓扬感到无法反驳,颓然说道。

“嗯,你要真气不过,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其小元无奈道。

“哦?什么办法?”江毓扬的眼中又闪出光来。

“这种人一旦出手,轻易不会停止。在他下一次出手的时候我们想办法拿到证据,之后拿着这个证据在面谈的时候突破,但老实说,从我们的角度来讲,很难在这方面给他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因为未必能达到法律追诉的标准,你要有心理准备。”其小元解释着。

但江毓扬明显又来了精神,接着她的话说:“我觉得至少有了这个案件之后,可以促成公司更重视这个问题,制订更多的配套措施来防范和处罚,是不是?”

“嗯。你要愿意就跟进一下。”其小元轻描淡写地说,但却在心中为这年轻人的工作热情又感叹了一次。

如今的其小元正坐在办公室回忆着当年的这些事,突然消息声传来,是林肴那边有了回音:”能找的地方我全找了,没有找到那份案卷!”

这个结果令其小元始料未及,她握着手机,坐在椅子里愣了好半天。假如不是记忆中的那些细节如此生动,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魔障了,居然会凭空造出一个案子来!

但是以林肴的数据权限都找不到这个案子的痕迹,说明它是被作为最高机密被封存起来了,是谁封存的呢?是周正一,还是安迪欧阳呢?

难道是因为之后小江出事,她离开DCO,所以这个案子最后就无疾而终了么?而冷聪就这么逃过了调查,不仅继续留任,还能安然无恙地高升?

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个念头跳进她的脑海:难道小江出事和冷聪的案子有关么?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虽然当时她对小江说要把冷聪送进去,那只是安慰他罢了,实际上当时访谈还没来得及进行,仅凭手上的证据,想让冷聪离开天合是够了,想送他去蹲大狱还差点儿火候。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冷聪通过某种办法得知DCO在调查自己,也不至于危机感大到要到杀人灭口的程度!

更何况据安迪欧阳所说,小江当时报警称手上有重大犯罪线索,而冷聪案当时还只是形成了初步报告,并没有进行最终的访谈收网,冷聪做的事虽然恶劣却算不上什么“重大犯罪”,总觉得有点说不通。

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吗?也许案卷被封存只是为了保护小江?而冷聪只不过是一条因为调查中断而侥幸存活的漏网之鱼?

虽然其小元对周正一夸下海口称一周内要掌握他还没获取的线索,但她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难度有多大!周正一说过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在这个案子上取得进展,她其小元又比周正一强在哪里呢?

正在踌躇,林肴的信息又来了:“要不要调冷聪的人事档案?”

“先不忙。”其小元这样回复道。此时她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想法,于是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中,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回应着。

“虹姐,是我。”其小元说。

“小元?是小元吗?你换手机号了吗?听说你去京州了,环境怎么样啊?”虹姐的声音立刻热情了起来,开始连珠炮似地发问。

“呵呵,果然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法眼啊!”其小元笑着感叹。

“说吧,找我啥事?”虹姐也不和她客气,直截了当地问。

“耿雷有一个高级助理,叫冷聪的,你知道吧?”其小元问。

“知道啊,他怎么了?”

“三年前好像他还是管供应链的一个部长,怎么升到现在的位置的?”其小元也不避讳,直接发问。

“嗯……”虹姐沉吟着。

“怎么?以前没关注过这个人?”其小元说,“我都没怎么听你提过他。”

“这个人吧,曾经故事挺多的。”虹姐像是正在她脑中的数据库里检索着,“但是最近几年特别低调,没啥可说的,当然就没跟你提过了。他升上总裁助理也就是最近的事,跟耿雷上位前后脚吧,所以大家推测他原本就是官派,只是过去没有看出来罢了。”

“哦?怎么他过去和耿雷交往并不密切?”其小元问。

“反正没被人看出来,暗地里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虹姐说,“耿雷身边原本有一个挺厉害的助手,在他上位之后被调去子公司了,都说是因为耿雷想在董事会面前表现他并没有拉帮结派的意图,毕竟现在公司内部的派系争斗董事会也挺在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手整治,尤其是安迪欧阳。”

安迪欧阳想整顿派系争斗,真的吗?其小元的心里冒出了一个问号。虽然她对职场政治并不感兴趣,但仅仅是最近几天听到的信息,也能知道两个曾经的副总斗得火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精明如安迪欧阳,会不知道吗?看出来了还装聋作哑,只能说明这个情况他不仅不忌讳,反而喜闻乐见也说不定!

这个分而治之的手段,也不知道到底是组织管理的智慧,还是无聊内耗的顽疾了!

不过这也不是其小元关心的话题,她脑子一转,又问:“你说冷聪过去故事挺多的,都有些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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