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令想要凑近去看菜豆写的什么作业,只见书面最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银沙赋》。
一段异常痛苦的记忆袭来,相当年,先生也是让她全文背诵《银沙赋》,此乃商国开国国主司马天龙所作,全文共计一千余字。往事不堪回首,那是独自呆在小屋子里不见天日的日子,状态就和现在闪着泪光的菜豆一样。
梦令非常同情地在菜豆的脑袋上摸了摸,只得淡淡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着实也是无能为力。
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菜豆都把自己的书本放在桌子上,每记过一句话,他就奖励自己吃一口饭,梦令竟然不由得生出一丝丝敬意。
“也没必要这样吧,菜豆,你吃完再去背嘛。”梦令终是看不下去了,语气心疼中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这门课老师可狠了,背不过是要打板子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打板子有多疼。”菜豆道。
梦令原想狡辩一下,她挨的板子比菜豆多多了好嘛,她可是从小被打到大的,但是又想,打板子确实是挺疼的,而且菜豆又确实可怜,竟然破天荒地和菜豆偃旗息鼓,不再调侃。
“令儿,你的心悸胸闷好点了吗?”听两位活宝不说话了,李叔倒是又讪讪开口问道。
梦令立马又捂住胸口,看着好像是有点呼吸困难,道,“一点都没好,李叔,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吃了不熟的瓜,你反思一下吧。”
“那你明天去济世堂门口看看吧,听说来了一位很不错的江湖游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治好了之后和我继续染布。”李叔淡淡道。
梦令瞬间觉得天都塌了,这个班真的是非上不可的吗?
“在济世堂前面?”王婶夹了个辣椒,刚刚咽下去,立马问道。
“有啥问题咩?王婶儿。”梦令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济世堂是黎津最大最好的医馆,别说我们平常百姓了,高门大户,甚至是那高高在上的刺史一家,生了疑难杂病,府里的医师治不了的,都会去请济世堂的名医,但是竟然有江湖游医在济世堂面前摆摊,胆子倒是不小的嘛。”王婶儿解释道。
梦令脑子好像是某几根神经恰好接在了一起,灵光一现,对着李叔感叹道,“等等,那位游医不会颇有几分姿色?”
李叔竟一下愣住了,疑惑起来,今天下午他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梦令早就翘班回李家小院了呀......
梦令一看李叔愣在了那里,一切答案呼之欲出,原来,这位周倾当真是一位江湖游医,不是花瓶啊,梦令感叹道,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肩,用了周倾自制的药粉,确实是有止痛的效果,梦令怀疑里面应该还有添加加速伤口恢复的什么成分,按照她以前受伤的经验,伤口是不会这么快愈合的。
李家布庄,梦令照常拒绝染布,反而热衷于在前厅当销售,打听一点什么小八卦。于是乎,李叔只得吩咐梦令去买所缺染料,让店员和他一起染布。
沿着李家布庄所在的小路一直往东走,走差不多两公里左右,就能到那家染料店,按照李叔的说法,那家染料店特别好辨认,因为它的店牌上面没有名字,而是各种颜料刷成的彩虹色。
前面有个店前面排了一长队的人,几乎快要把整个街道都占满了,梦令勉强从队尾挤了过去,如果梦令是一个不爱看热闹的人,那才就奇了怪了。
如果有什么值得大家排这么长的队的话,那肯定是举办了什么活动异常实惠才会有这么强的吸引力吧,要是硬生生地错过了这样一个可以薅羊毛的机会,那可当真是一大损失啊,于是梦令使劲儿往前面的人群挤去,先看看是什么在大促销,再决定要不要排队也不迟。
人群太过拥堵,只能听到细细碎碎的讲话声。
“大夫啊,最近总是心悸胸闷啊。”
“大婶儿,你这个心悸胸闷是心病,近来有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大夫啊,要说担心的事情,就是我儿子啦,他总说非罗子淑不娶,可是罗子淑怎么可能会嫁给我们家呢?”
“大婶儿,您心悸胸闷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两个解决办法,一不要再管你儿子的事情,但是我想大概率你做不到,二就是继续心悸胸闷,这我治不了,来,下一位!”
“切,都说你是神仙医师,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大婶气急败坏道,噌一下从看诊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留恋。
但是后面还在排队的人依旧想要往前拱,两方力气挤来挤去,最后只能把梦令挤到了前面看诊的小小空隙里面去了,梦令下意识往桌子底下躲,但是位置太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蹲下,只能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
“搞什么啊?你排队了吗?”
“对啊!要找大夫问诊往后面排队去啊。”
后面是抱怨连天的排队患者,左右是还在拥堵的吃瓜群众,而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更是梦令不想面对的一张脸。
刚刚她得以在缝隙里面窥探到,前面那位正在看病的大夫按在腕上的手骨节分明,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神色淡然又胸有成竹,并非是她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只是有些时候美好的东西会牵动出自己心里异样的感觉,她不喜欢。
可是地上是没有洞的,她没有办法找个洞钻下去。
刚刚那双修长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然后对着后面熙攘的人群喊道,“大家,周某有位病人今日复诊,后面的都看不了了,散了吧。”
“啊?散了?”
“开门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对啊!”
周倾一句话,引起了周围的一众不满,但是周倾已经拉着梦令翩然离场,剩下众人悲愤交加。
梦令尚未在刚刚的突发情况里面缓解过来,风从前面吹过来,有一股药草的香味,她低头看着他轻轻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看见他的衣袖伴着他走动的步伐微微摆动,觉得有些可爱。
“你也需要治病吗?”
恍然,梦令好像才有些清醒,麻木褪去,那种她不可掌控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啊?我?我就是......”
“你肩膀好些了吗?”周倾问道。
“嗯,好多了。”梦令答。
“不过,即使是有病人复诊,就这样丢下那些患者是不是太没有医德了。”梦令又道。
“不会啊,因为想找的人找到了,所以其他人也就没有关系了。”周倾淡淡道。
梦令定睛望着他,挣脱了他握住自己的手,又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赶路有些凌乱的衣裙,恢复了本来的理智。
周倾从口袋里面掏出几张银票,数了数,悉数塞到了梦令的手里,“现下我可都还上了,你不知道,我为了赚这些钱摆了好几天摊呢。”
“你就是为了还钱?”梦令疑惑道。
“不止如此,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饭吧,我保证你会喜欢。”周倾道。
“那倒也不是不行。”梦令假装思索道,拜托,有人请吃饭为何不去呢?“不过,啥时候呢?”梦令又问道。
“十天之后。”周倾道。
梦令简单地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又道,“我能不能多带半个人,我感觉他吃的应该不是很多,不会多花你几个钱的,当然啦,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啦。”梦令试探地说道。
“好。”周倾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话说,你是不是脸皮挺薄?”周倾接着问道。
“是,不过你这么问出来是不是有点唐突......”梦令无语道。
“走吧,我想送你个礼物。”周倾道。
“啊?”话没说完,又被周倾揪走了,眼前涌现的是越来越熟悉的场景,那家羊腿挺好吃的,那家小酒也好喝,当然了,最好的,还是那家的布。
啥?李家布庄?
风风火火的两人闯进了李家布庄,李叔现下正在最里面的柜台底下整理布料,听到有人进来,便从里面迎了出来。
“老板,我想给夫人买一身衣服,不知道您这里有什么料子?”周倾问道。
“夫人?”李叔疑惑道,一边问,一边轻手轻脚地绕着梦令转了一圈,好像是在打量。
“对,老板有什么推荐吗?”梦令欲哭无泪道。
李叔引着二人先去了棉料,周倾轻轻上手摸了摸,道,“老板,您看我家夫人面容白皙,定是娇生惯养的,这样的料子不行,有没有更好一点的。”
“你家?”李叔咬牙切齿道。
咳咳。
“你家夫人,确实是生得如花似玉,但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对,她来自临淮州,那里的风水养人,平日里穿得都是上好的丝绸,我想她嫁到这边来,可不能亏待了她,所以老板您能不能直接给我看您这里最好的料子。”周倾一本正经道。
“来自临淮啊,那里可是多美人。”说着,一道异常凶狠的目光定在了梦令的脑壳上,令梦令尴尬至极,她只得抄起自己的袖子缕一缕褶皱,缕完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又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把袖子放下。
“这位来自临淮的夫人,过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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