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囊饭袋胡言乱语,逞凶斗狠一往无前

严问晴心头一坠。

她面不改色道:“户自矜?是赌坊那个户老板?”

“正是。”杜夫人不假辞色,“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与咱们素无往来,突然送此厚礼不知是何居心。”

因李氏前情,李家上下对赌坊自是深恶痛绝。

严问晴神色如常:“既是经商之人,也许对公爹的生意有所图谋?”

“他算哪门子经商之人?”杜夫人将礼单一摔,“蝇营狗苟之徒。不过他做这种勾当,一直被官府惦记着,还能常青至此,背后恐有高人指点。晴娘,切记不要同他往来,小心被此人坑骗。”

严问晴柔声应下。

清点完昨日的礼单,杜夫人又带着她去到库房,挑选几样合适的礼品用作回门,做完这些已是金乌西垂,杜夫人留严问晴用过晚饭。

回到栖云院后,严问晴遣退李家仆从。

凝春为严问晴松泛筋骨。

主仆俩不免说些小话。

“少夫人,杜夫人怎么有点……”凝春欲言又止。

“急?”严问晴笑道。

“嗯。”凝春闷声道,“今日该是敬茶认亲的日子,怎么拉着您看了一下午的礼单名册?”

今日杜夫人的行为恰恰验证了严问晴的猜测。

她道:“杜夫人坚持做主迎我过门,看中的是我治家的能力与严家高洁的家风。她实是在为自己百年后独子的半生做绸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严问晴叹了口气:“只是她大抵是想不到,好竹里生出我这个歹笋。”

凝春不以为然。

她觉得李家少爷是祖坟冒青烟了才娶到她的主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能有这么多钟灵毓秀的人为他谋划后半生,只求他一世富贵无忧,这上哪儿说理去?

提及李青壑,严问晴不免好奇:“少爷下午是要做什么去?”

凝春下午就与人打听出来,听主子问到便答:“与朋友吃酒。大抵是酒肉朋友太多,不及请来席上,才婚后请客一聚。”

严问晴没什么反应,只道:“今晚多留意些。”

凝春应下。

主仆俩又说了会体己话,聊到明日回门及对周嬷嬷的思念。

后边严问晴独自练了几帖字,待到烛台上堆着厚厚一层蜡油,凝春才匆匆跑进来,神色有些惊慌。

“娘子!”她失措下唤了从前的称呼,“李少爷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发生何事?”严问晴搁下笔,神情严肃。

凝春道:“听说是在外和人打架。现在正在主院见夫人。”

严问晴秀眉拧起:“打架?”

且说,两个时辰前李青壑梗着一口气出门,往安平县最大的酒楼请客吃酒。

李小爷是店中熟客,酒楼上下无不殷勤。

只是不知为何,大金主今儿兴致缺缺,点上几桌好酒好菜后,便自坐在主位上默然吃菜,酒也没喝几口。

一群素来游手好闲的男人聚在一处,免不了聊到红粉之事。

尤其是在场还有个昨儿刚刚成婚的李少爷。

起初尚有几分收敛,连着黄汤灌肚,好些人眼前天旋地转到亲爹亲娘都不认得,口中话自肆无忌惮起来。

也不知谁先聊起李青壑的新婚妻子。

这行人中有个得幸领到一张婚礼请柬的商户之子,昨日挤在角落里,窥见点玉人佳影,这会被没能登入李家大门的兄弟们怂恿,便邪笑道:“实话实说,就新娘子那身段,只要不是眼歪鼻邪,咱李小爷都是赚的。”

众人纷纷哄笑。

酒楼里人声嘈杂,李青壑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听得一阵哄笑,便奇怪地看过去。

又听得此人道:“听闻少爷这位少夫人,云英未嫁时最乐善好施,常至福佳寺久住,福佳寺主持特意为她辟了间静室,就在禅房环绕之处,有佛音不绝。寺中上至方丈、下至沙弥,皆亲敬以待。比丘守门户,长□□手谈,就是途径此地前来化缘的头陀,得见几分好颜色,也会立时忘记多年苦修的坚守,只想入福佳寺内同其共处一地,做个扫地沙门都甘之如饴。”

方还在说李家那位新妇身段如何,又忽然聊起她未婚时与和尚相好,言辞暧昧,这些人各个看惯风月话本,什么尼姑和尚道士的谙熟于心,此时皆“嗤嗤”笑出声来。

此人趁热打铁,故作风雅地吟道:“佛门曲径风流夜……”

戛然而止。

他朝盯着自己的李青壑讪讪一笑。

李青壑眉间紧锁。

他一时没想明白这群人在笑什么,这话似乎没说严问晴哪里不好,但李青壑又敏锐觉察到他们的笑声不怀好意,面上强打起的精神也沉下,阴恻恻盯着这些哈哈大笑的人。

好些人触到他的眼神,立刻心虚的噤声。

如此举动更叫李青壑怀疑。

他拿眼扫视一圈,最后看向欲言又止的竹茵,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竹茵离席。

见他走远,方才起头的那人笑道:“傻子听不懂,哈哈!”

虽未指名道姓,闻听此言的哪个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些人被金银财帛所诱,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平日靠捧着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小少爷得利,多压抑心中的轻蔑与苦闷,此时被酒气一激,纷纷散发出来,黄牙大口里冒出的笑声真是又臭又秽。

另一头李青壑将竹茵叫到拐角,径直询问他刚才那人说的话什么意思。

竹茵磕巴一下:“这……福佳寺中的僧人皆是男子。”

看似说了句废话,却终于点通李青壑榆木关窍,让他脱开俗世的身份,仅以“男女”看那一番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声不吭扭头往回走。

竹茵急忙跟上。

里头席间还在推杯换盏,各个喝得红光满面,酒气熏得面目扭曲,乍一眼看去竟辨不清人脸,再道貌岸然的人,此时也狰狞着胡言乱语。

酩酊醉鬼摇摇晃晃,险些撞着人。

醉鬼被一把推开后正要破口大骂,一抬头正对上刀子般冰冷锋利的目光,冻得脑袋激灵,人也清醒许多,讷讷不敢作声。

一撮人勾肩搭背,正聊着勾栏的粉头、窠子的暗娼,身边突然一空。

不待他们费力睁开眼,就听“砰”一声巨响,杀猪般的惨叫撕裂一室浊气,惊得所有人酒虫四散溃逃,只瞪大眼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幕。

李青壑阴沉沉揪着那人衣领,一把将其按住,攥紧铁拳抡圆了往他脑袋上砸。

眼见被压在桌上的那人鼻腔里喷出血沫,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抱住李青壑的拳头急声道:“小爷、李小爷,我的大爷!且消消气,他哪里冒犯了你,咱们有话好好说!”

四五个人七手八脚才将一身蛮劲的少年拦住。

李青壑余怒未消,冲着将爬起来的那人狠狠揣了一脚,跌得他四脚朝天。

那人回身瞪李青壑。

周遭一圈人皆劝李青壑息怒,一个没留意,方才趴在地上的那滩烂泥突然暴起,抓着掉落地上的瓷盘便冲被团团拦住的李青壑的脑袋砸去。

动作太快,人影遮挡,竹茵想扑上去时已经晚了。

“哐当”一声,瓷盘落地摔个粉碎。

万幸李青壑眼疾手快,拿小臂挡在面前,方才动手拦着李青壑的众人见状刚松口气,却见他浅色的衣袖上慢慢渗出一大片深红濡湿的痕迹。

早晨用发钗划开的浅伤被猛烈的撞击撕裂,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

李青壑叫血腥味激出凶性,两步冲上去。

周围人再不敢拦。

那人惊慌失措,抓住什么就往李青壑身上丢,却挡不住李青壑一把箍紧他的脖子朝地上掼。

死亡的恐惧迫在眉睫。

那人急忙高声求饶,眼睛鼻涕和着血丝糊了一脸。

李青壑不听,连给他数拳,揍得他辨不出原来模样,最后扫了眼他的手,一脚踏在他方才拿瓷盘的手,使劲碾上两下。

惨叫声震得所有人心有惶惶。

就是当初纠集一帮子兄弟和王少爷干仗的时候,也没见李少爷有如此凶性。

“店家。”李青壑呸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结账。”

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店家忙“哎”一声,慌慌张张上前,哆哆嗦嗦地报出账单。

李青壑随手解下荷包丢给他。

“还有今日损坏的器物。不够去李家结。”

说完,李青壑沉着脸离开。

竹茵紧随其后:“爷、爷,您的手……”

“不碍事。”

李小爷冷着一张俊脸,好似那英雄话本里的绝世高人,事了拂衣去——

痛得直咧嘴。

李青壑打架的时候一腔愤懑,任杂物砸上身亦是一往无前,可激烈的情绪渐渐平息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淤青血口齐齐造反。

下马车时脚下趔趄,一面搀扶住竹茵,一面低声嘶气。

刚到家门口,门房见少爷如此惨状,立刻招呼人请郎中、通知夫人。

李青壑本不欲扰杜夫人的清净,但又想到栖云院中现在有一位严娘子,脚步一顿,还是往主院去了。

反正娘已经习惯自己的德性。

总不能让刚过门的新婚妻子瞧见他这副打架斗殴后血淋淋的模样吧?

杜夫人[愤怒]: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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