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华誉,自幼便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比起事事都要展露锋芒争第一的华荣,她在宫内宫外都沉默的不像话。
以至于世人都只知,皇宫有位惊才绝艳的大公主,却不知,还有位丝毫不逊色的二公主。
身为公主,就算再怎么默默无闻,那也是自己的默默无闻,出行,就意味带着皇室的脸面,加上老皇帝也自小偏疼,阵仗自然不可能差。
比起三年前来访的华荣,场面只大不小。
公主来访,不是受邀,而是来给面子的,秦万程必然要亲自迎接。
“劳烦二公主亲自前来,快请上座。”
三年前,被人排挤在最角落位置的秦百宝,见到了光芒万丈的大公主,从那时起,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清楚的目标,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想成为怎样的人。
她都在心里默默的想,不自量力的想追寻大公主的脚步。
可她最后,死在了最尊崇的人手上,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的得偿所愿吧。
“京中传闻甚嚣尘上,愈演愈烈,为了让秦族姥和秦家人安心,本公主亲自来走这一遭,也只是想告诉秦族姥,若大皇姐真的做了什么事,秦族姥也不必挂怀。”
“父皇他,一直都将秦家视为自己人,想必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您,只盼您能三思,别误入歧途,走上歪路的好。”
华誉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这即是皇家给的恩赐,也是威胁。
为的就是告诉秦万程,想清楚自己的阵营,别想背地里偷偷做什么事,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
秦万程当然知道她话中含义,却不点破,这是默契,不说明了,她们大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什么事都有余地,一旦把事情拿到台面上,说清楚讲明白了,就没有任何余地可留了。
华应飞躲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撇嘴,他当然能听明白两人话中有话,可他就是讨厌这种虚以为蛇的表面功夫。
烦,烦不胜烦。
敲打过后,是两人的一阵寒暄,华荣带来了一连串的赏赐,流水般的往秦家送,打一棒给一颗甜枣,事就是要这么干。
秦万程不着痕迹,笑着谢过皇恩。
这赏赐落在谁手里都是赏赐,唯独落在她秦家,就像个丢不掉的烫手山芋。
秦万程笑着引华誉落做主位,眼瞅着将要蒙混过关,华应飞终于偷偷的松了口气,等她一坐下,视野受限,这么多人反正也看不见,然后自己就可以偷偷摸摸开溜。
非常完美的计策,要是阿辅没来的话。
“殿下,殿下!”
阿辅得了老皇帝的命令,急匆匆跑来秦家找华应飞,结果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在哪后,他就径直跑来了人最多的会客厅。
他家主子最喜欢凑热闹,肯定在这。
没想到他刚一进门喊了两声,华应飞还没瞧见,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华誉。
“阿辅,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誉率先发问,她可不记得,华应飞什么时候和秦家关系这么好了,秦家的族会他什么时候也愿意来?
“二,二公主,我,我来,来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阿辅恭恭敬敬向华誉行礼问安,视线无意间一撇,正好就看到了躲在人群角落里,鬼鬼祟祟试图开溜的华应飞。
做侍卫的,向来都有着非常敏锐的反应力,阿辅自然也不例外,他果断出声,只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就全都落在了华应飞身上。
华应飞:阿辅,你最好是有天要塌了的大事找我。
华誉也随着人群视线聚集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华应飞,她心下好奇,要不是因为阿辅的突然出现,她恐怕到走都发现不了华应飞的存在。
先不说其他,华应飞虽性格顽劣了些,但好歹也算是个聪明的,和秦家这些满肚子算计的生意人扯上关系,实在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再者说,就算扯上了关系又如何,他是皇子,更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来秦家那是赏脸来了,干嘛还要鬼鬼祟祟的。
莫非...秦家已经背地里勾上了太子党。
华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好一个秦家,真是贪心不足,明面上背靠着老皇帝和二位公主,背地里又暗暗扶持太子,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自己。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是秦家招待不周了,竟然没能发现,您快请上座。”
“来人,给太子殿下备座。”
秦万程没错过华誉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异色,她知道,华应飞的突然出现,已经让华誉起了疑心。
按照本来的猜想,华誉只以为秦家可能会倒戈大公主,加入叛军的队伍,所以她才来借此机会敲打一番,现在突然又有了华应飞的加入。
就算华应飞无心参与争斗,但他身份摆在这里,谁又会真的信他无欲无求。
这世上就没人不想要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不了不了,我就是,本殿下就是来看一眼,既然没什么事,本殿下就先走了,阿辅,咱们走。”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想去,他想跑,现在立刻马上就跑,谢谢。
华誉眼光审视,她没办法确定秦万程和华应飞这一出,到底是为了演给她看,还是真的纯粹只是巧合。
当真会有如此巧合吗?
华应飞态度强硬要走,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拦他?华誉是敢的,但她为什么要拦。
“我先走了,回头再偷偷来看你。”
秦家族会没有男女不同席的概念,只有长晚辈不同座的规矩,同辈里,大家和谁关系亲近就坐在一起。
反正都是一个家里的亲戚朋友,只要自己提防着就行,外人也说不来什么。
于是华应飞完全忽视了周围的目光,很是自然的,非常熟练的,蓄谋已久的,偷偷俯下身在秦不弃耳边低声说了句,然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带着阿辅头也不回的就走。
秦不弃默默点头,比起华应飞的敏锐,秦不弃简直就像个木头,她在众多目光注视下依旧面色平静,不是因为她内心强大,而是因为。
她根本不管,谁爱看谁看,她全当做不知道。
继续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就连坐在她身边的秦况都默默离远了些,不由心生感叹,真令人敬佩。
“那人是谁?”
华誉有些好奇的看向秦不弃所在的方向,低声询问坐在她身旁的秦赫,两人自小相识,是无话不谈的挚友,秦家能同时攀上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位公主,其中少不了秦赫的助力。
若不是华应飞的这一连串的异常举动,恐怕华誉根本不会注意到,藏在角落的秦不弃。
“那是我小表姑,从清河县来参加族会的,阿誉,快尝尝这个。”
秦赫抬头匆匆瞧了一眼,并未过多在意,毕竟,秦不弃对她来说只是众多亲戚中的一个,唯一值得让人关注的地方,也就是她和华应飞之间的关系。
这些秦赫都不关心,自然也不会上心。
华誉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秦不弃的方向看,清河县...是銮城的那个清河县吗?
宴会已经开始,秦万程的几个姐妹们终于陆陆续续到了,首当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老二秦万量。
“大姐,我来了,进城时盘查的严,耽搁了一会,让你久等了,我先自罚三杯。”
秦万量性格豪迈,做事说话向来都直率,往桌前一坐,就先径自喝了起来。
“人还没到齐呢,二姐就先自顾自喝上了,也不等等我们。”
谈笑间,又有二人走了进来。
“还真是够巧的,这次居然是你俩碰到一块了。”
秦万程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来的二人,是老三秦万锦和老五秦千帆,两人一前一后,一动一静,这样的组合,实在少见。
秦家一共七姐妹,各自结婚嫁娶后成了新家,平日里鲜少往来,七姐妹互相商议,定下了这个三年之约,每三年聚一次族会,谁不来,就把她从族谱踢出去。
这话,其实没什么杀伤力,她们都是女子,进不了秦家的族谱,秦父当年也因为秦母连生了七女,却没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愤而休了秦母。
当时最小的女儿还尚未满月,秦家七个女儿跟着秦母过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大家都苦了太久,苦怕了。
还好如今都是苦尽甘来,过的都算不错,比起从前,不知道要好上了多少倍。
“这次,七妹还是没来吗?”
老五秦千帆,老六秦千里都陆续落座,放眼看去,只有秦千裹缺席。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是笑脸盈盈的众人,瞬间敛了神色,各自相顾无言的沉默下来。
秦母死前留下遗言,要秦千裹永远不准读书,不准想科举的事,本意也是为了保住她的小命。
女子男扮女装考科举,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要被砍头的,秦母想保护她的小女儿,因为秦母的一句话,让秦千裹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活泼的小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迅速灰败下去。
秦家几个姐姐都心疼她,多次回清河县想去看她,最后都只能吃她的闭门羹。
她的痛苦,整个世上,只有秦百宝能理解,可秦百宝现在也死了。
“七妹本就因世道所限,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今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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