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621年,北朝朝内势力涌动,皇帝兴皇权弱世家,使得世家日渐不满,权力逐渐被世家群首赵平宰相聚拢,以平恶谏抚民心为由,发动政变,直入御前,执掌朝堂,掌北军、禁军,满朝哗然,后称中京事变。
“陛下,臣来请安。”赵平双手向前交握,缓缓行礼。
金龙御座上的男人眼神淡然低头凝视桌前玉玺,“赵平,你终是按捺不住了吗?”说完眼神望向赵平,“世家贪欲过重,早已不利于社稷发展,赵丞相此举,可是有违圣人教诲?”
“陛下,世家再不济,也是生臣之处,亦是臣耄耋归去之处。”赵平缓缓起身,目光平视座上身着黄袍的天子,“再者,陛下此举着实伤了世家的心,世间平民是民,世家的子弟便不是民了吗?”
皇帝紧盯着赵平不语。
“世家子弟众多,祖上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之人不在少数,本就应受天下人供奉,如今陛下为了他们,减禄纳税,收归田亩,计缴丁税和徭役。”赵平眼中略带不屑,“陛下,此举着实不妥。”
“臣今日行为,当是不得不为。”
“不得不为,好一个不得不为。”
“陛下,现如今便拟道圣旨吧。陛下今时已然无力把持朝政,病躯入骨,现令臣执掌朝堂,辅佐陛下,以正社稷。”赵平不平不缓道。
皇帝不语。
“陛下,是不考虑皇后,不考虑后宫嫔妃安全了吗?还有太子纳兰。”赵平含笑停顿,望向皇帝,胸有成竹,“现下沈副尉已伺候在太子纳兰身侧,静候陛下旨意下达了。”
“你!大逆不道,罔顾朝纲!”皇帝身侧双拳紧握,微微颤抖,不怒自威的面上微蹙眉头,露出往日一丝鲜见的神情,又很快压下去,再看又是天家威严。
偌大的金龙殿因皇帝的暴怒而更显其庄重肃穆,片刻后再次归于死寂,二人对目相望。
“太子身为皇家天子,受万民供奉,此时若虚与委蛇,岂不令人笑话?”
赵平听完冷笑,“好一个皇家最无情。陛下既不考虑太子,也该考虑朝中大臣吧。”赵平抚摸着唇上胡须似是在思索,“陈微生首辅确是与臣在不同阵营,以他为首的大臣——”
“陛下,该当如何啊?”
殿堂下二人一坐一立,一人胜券在握般淡然,一人强忍愤怒维持平静,愣时一片死寂。
久久过后,于殿上坐着那金龙黄袍终是疲惫至极开口打破死寂,“就依你所言,放过权臣,后宫和太子。”
一道轻笑声自殿内传出。
“陛下,拟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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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满地朱钗。
“沈副尉这是在做什么?”萧皇后将一七八岁孩童护在身后,神色肃然厉声道,“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面前的沈无风手持侍刀立于门下,“皇后,得罪了,现时皇后怕是做不得主了。”说罢吩咐其余侍卫将皇后请回芙蓉宫,只余那七八岁孩童在屋中。
“殿下,臣奉旨意,接殿下前往金銮殿。”沈无风微笑行礼道。
“奉谁的旨意?”太子端立在案前,身形孑孓。
“殿下,何须多言,去了不就知道了?”
太子低头不语,好一时道,“走吧。”刚走出门,便回头问沈无风,“父皇和母后,可还安好?”
“自然是安好的。”沈无风笑道,“走吧太子,别耽搁了。”
虽说是去金銮殿,可二人越走越偏僻。
行于前头的沈无风停住,回身看着面前孩童,华服金冠,皇家贵胄,自小养成的矜贵与傲气让他经此大事却神态自若。
“太子,国运无常,如今既是这样,臣便也只能送到这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墨绿瓷瓶,递给太子,“殿下,此物见血封喉,无甚痛苦,殿下现如今若还是在世,当是阻了他人路。”
太子接过,沉默良久,似是在安抚自己般低声道,“父皇母后无虞便好。”
说完拧开瓶塞,将红色药丸倒入手中,凝视一瞬,仰头咽下,倏一忽,意识消散,随风倒地。
春日融融,早春的第一股暖流裹挟着绵绵细雨侵入世间,琉璃红瓦下,被浸透的翠绿枝丫在向世人昭示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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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
“太子呢?”赵平的声音响起。
偌大的金銮殿内,云顶檀木做粱,四周伫立着回旋盘绕的金龙朱红柱子,威严而肃然,赵平端坐在金漆雕龙的皇家宝座上,高高地垂眸看着青玉白石阶下地沈无风。
“回赵丞,已按计划将太子安置在了偏殿树下。”沈无风俯首行礼,“已将太子不幸于乱军中身亡的消息散于宫中,想是不日便能按制下葬。”
“沈副尉不愧是御前得意将领,办事妥当。”
“还望赵丞日后多多扶持,臣必在所不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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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子按礼制下葬,葬于皇陵,漫天白纸,萧瑟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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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一间破败茅草屋中隐隐露出烛光,屋内轻呼声渐起,“殿下,殿下。”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正在塌边轻轻唤着面前躺着的孩童。
“殿下,快醒醒。”
太子眉毛紧皱,眼睫不安地动了动,终是睁开了双眼,入目是破败的茅草屋,微微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他的老师,内阁首辅陈微生。
“老师,您怎么在这?”太子似是迷茫,眉头紧皱,面色略显痛苦,入眼是破败的房梁,满目荒芜,“孤这是在哪?”
“现下是离中京三百公里的一座荒山,皇后娘娘先前给殿下吃了假死丸,后隐秘联系了臣,臣这才在葬礼后将您救下。”陈尚书眼瞧殿下醒来,松了口气,将现下情况缓缓道出。
“殿下如今是已死之人,万不可再以纳兰姓氏面人。”
太子闻言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陈微生见状不忍,却仍继续道,“卫将军当日仍驻守南疆,知晓中京消息时已是无力回天,便率南军接应出逃的部分大臣,静待来日同殿下重返中京。现如今中京我方式微,殿下需得隐姓埋名,效仿先人,卧薪尝胆,方能争一线生机。”
他何曾不知老师为何所言,耳濡目染的皇家生活,看见了太多的背叛与沉浮,如今他们如以卵击石,脆弱不堪。
只能避其锋芒,舔舐疗伤。
太子静默,睁眼望向陈尚书,“老师。”目光挣扎,却最终问道, “父皇母后,可还安好?”
“算是安好。”陈微生端坐在塌边,沉默的叹了口气,对这他从小着长大的学生心生不忍,却仍继续道。
“微臣给殿下上的第一堂课,殿下还记得吗?”
太子目光微动,似是在追忆过去的点滴,在老师依旧如故的询问下,终是无奈的应承道,“记得,皇家无情,才能用情于民。”
一时间,风吹过屋外枯黄麦草,留下细琐的风声传入静默的屋内。
“门外有一苗疆少年医师,擅医擅毒,娘娘吩咐从苗疆带来的,今后便留在殿下身侧吧。殿下大安后便速速离去吧,勿在此地耽搁太久,赵丞现今仍在追捕出逃大臣,中京势力紧张,不宜久留。”
陈微生站起身,向床榻上的人俯身行礼,“殿下,珍重,此去,你我再见陌路。”
“老师,珍重。”太子闻言撑起身来,伸手俯身行礼。
“槿安,在此别过老师。”
天色渐亮,经过一整晚的修整,太子终是恢复了力气,起身走出屋内,便见旁边屋舍内靠坐着十岁左右孩童,手中执扇,无意识地煽动着面前正温着的药罐。
似是察觉身旁有人,孩童悠悠转醒,目光清明看见面前人,白衣飘动,灼灼如清风,又似天上月,便知此人是太子殿下,忙站起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伸手扶住药童行礼的手臂,使其站直,“你便是南疆医师吧?该如何称呼?”
药童忙道,“段疆。”
太子闻言道,“好,几日前太子殿下便已不在了,现下不可这般称呼。今后你我皆是兄弟手足,便以姓名相称吧。”太子低头思考一番,继续道,“便唤我裴珩吧。”
段疆望着太子片刻,似是赞同的点头,略显孩子气地道,“也是,你还没我大呢。”
太子笑然,“午时我们便收整一下,准备出发,前往灵州吧。”说完似乎出神了一忽,便道,“我出去一会儿,不用跟来。”
段疆似是不同意地皱着眉刚想说话,太子纳兰打断道,“就在前方小竹林,一会儿就回来。”
“
行吧,回来记得把药喝了,假死药极为损伤根基,日后还需细细将养着。”段疆说完继续蹲下熬药。
太子来到竹林深处,风声吹得竹叶飒飒作响,他似乎不懂去往何方,立在原地良久,突然似乎回过神来,寻来一块残缺地木板,在一块隐秘的竹林处将其插入黄土,立于土地之上。
“结束了。”跪在木板前久久不能起立。
倏尔,身侧似乎传来响动,一声疑惑的声音响道,“你为何立这无字碑?”
裴珩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衣着嫩黄裙襦的小女孩正困惑地望着他,小女孩见他不答话,便又问道,“可是要祭奠他人?可是不识那人的名字怎么写?”
小女孩说完,拍拍胸脯道,“我会写,你告诉我,我可帮你提笔落字。”
裴珩闻言愣住,浅浅笑道,“多谢妹妹,此碑本是无字碑,无需落字。”
小女孩有些尴尬地飒飒说道,“哦哦,好的。”
“妹妹可是迷路了?山间迷雾大,需得小心。”察觉到小女孩地尴尬,裴珩便转了个话头含笑问道。
“没有,我也不知怎得就在这了,或许待会就回去了。”小女孩望着面前地男孩,分明是笑着说,可是为何眼中却无笑意,尽是…尽是苦涩无果呢?
“嗯好,那妹妹便同我在此处呆着,待你家人过来寻你吧。”裴珩只当她是年纪小,有些不懂世事。
与裴珩静坐一处约一炷香后,浓雾有渐渐散去之意,小女孩似是有所察觉,四周望了望,“我应是可以回去了。”
说完便往身后开得正盛的木槿花树走去,纯白淡洁的木槿花浸着露珠,娇艳欲滴,小女孩摘下一朵,往裴珩走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朵木槿花,裴珩抬眼看去,小女孩轻轻仰头笑道,“花花赠你,给我笑笑。”
裴珩将目光从小女孩脸上转到她手中的木槿花,看了半晌,似乎是浓雾湿气过重,竟是润了眼眶,伸手接过,看向小女孩,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小女孩看他眼中似乎染上了些笑意,不再似之前一般无波无澜品出苦涩之意,便道,“那我走啦。”说完便与裴珩摆手再见,转身离去,消失在迷雾之中。
裴珩望着眼前消失的嫩黄背影,倏尔笑道。
“原是山中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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