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守卫的呼喝,卫景珩一行人步履不停,反倒加快速度,四周散兵听到号令皆持长戟,对着他们合势成半包围圈。
卫景珩见状大呼:“夺马!”
刘励与两名下属,立刻转身跑向一旁正在运水的马车旁,何从紧跟着他们往马车处跑去。
运水的是头戴鹿皮帽的牧民,见到四人手持长刀往自己跑来,惊得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坑洼不平,跌坐到地上,鹿皮毛跌到地上,圆碌碌滚出丈远。
刘励无意伤人,长刀出鞘,一刀劈在车辕上,力道极大,在车辕上砍出一道口子,麻绳应声而断。
后续赶来的两名属下与何从亦是学刘励,砍绳夺马一气呵成。
卸了马车,四人立刻踩住马镫,翻身上马掉头接应卫景珩。
四周长戟林立,火光映彻天际,门口侍卫开始收拢包围圈。
卫景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剑柄,蓄力一抖,搅起一地旋风。
“上!”小队长心想,今日竟可以连立两功,摩拳擦掌率先冲上去。
卫景珩侧身避开他砍过来的一刀,小队长收势不及,被刀带着往前扑,卫景珩反手一个手肘击中他后勃颈。
霎时间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小队长趴到地上起不来。
其余兵众见状,哗啦啦集体冲上去。
刘励还差几个身位距离,遥遥一望肝肠寸断。
乌黑黑的,数不清的长戟同时刺向卫景珩,卫景珩抬起一只脚躲让开,紧接着用剑扫开一排长戟,又有一排兜头压下。
卫景珩被重器所压,半扎马步死死扛住,视线环绕一圈,找不到缺口,近战又不宜用雷火弹,照她这雷火弹威力,只怕还没逃出去先折在这。
正在破圈无望之时,何从从圈外马上高呼:“从这走!”
话刚落音,如腾蛇的长鞭缠上其中一名士兵的腰,一股冷颤,惊得这士兵差点将长戟脱手。
何从另一只手把缰绳在手上绕了几圈,缩得更短,同时借拉缰绳的力一甩,长鞭把包围圈一名士兵高高甩起。
瞬间,包围圈多了个缺口。
卫景珩见机,立刻步法交换,滑倒缺口处,长剑向下卸力抽出。
没了顶住的力道,持长戟的士兵收不住力,哗啦啦全往圈内倒去。
人压人,压死人,顿时哭爹喊娘的,哀声四起。
“走!”何从的长鞭如约而至。
卫景珩抓住长鞭,踩着身边士兵的肩膀借力一点,顺着何从甩出的力道,飞身跃出包围圈,落到刘励的马上。
“快,往门口去。”
在刘励调转马头时,卫景珩指间又夹着一枚雷火弹甩往门口。
雷火弹威力巨大,触及大门同时,立刻炸出火花,木屑乱飞,崩到门口将士脸上,将周遭的人炸开,连带小门也被炸开一点,恰好可容两匹马通过。
“我们断后!大家屏住呼吸!”卫景珩转头瞧着背后情形,有条不絮吩咐道。
“好!”刘励轻拉缰绳,落后何从他们一个身位,让何从和属下们率先出营。
卫景珩从口袋中又摸出两枚雷火弹,在追兵将至之时,往人群里丢去。
霎时间,爆破声接连响起,些许肢体横飞,散开的迷烟亦有效阻挡了追兵,给他们留下了逃亡的契机。
刘励见何从他们已经出营地,当下狠抽马屁股,驭马冲向渐白月色的夜幕里。
“报...告...报告特勤,俘虏炸破大门,往西方去了......”门口守卫队长额头缠着三圈白布,渗出点红色,他大气不敢喘,一句话顺溜了好几次,才磕磕绊绊把话说全乎了。
主帐内灯火通明,每个人的影子都阴沉沉,投在顶上,显得可怖。
阿奈不明所以,坐在主桌下首看着人进进出出,阿厉则跪在下方等待发落。
耶律冶揉了揉眉心骨,仔细瞧着底下跪着的人。
自从他们在奴隶营出来,阿厉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向来对他们不薄。
虽是为了阿奈,为了他,为了整个营地,阿厉视李昭微为灾煞。
可在他一再申明不许动她的情况下,他还是自作主张了,终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本该杀一儆百,按律违令者当斩,但......
耶律冶柔眉心的手更加用力了,许是没睡好,闭着眼都感觉整个眉头酸胀难耐。
底下将士,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只等他发落。
最终,耶律冶睁开眼,略带淡金色的眼眸在烛火照耀下,显得更加艳丽,他轻启薄唇,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阿厉,领我口谕,调兵围剿俘虏,致其逃脱,杖五十。”
“特勤!”阿奈听到该命令,顿生诧异,当下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倒在桌前,急声道:“我去把她追回来!您别罚阿厉!五十军棍,不死也残啊!”
耶律冶冷冷瞥了他一眼,终归是他纵容了,愈发没有规矩。
阿奈急于磕头,没有瞧见耶律冶神色,还想再求。一直跪得直挺挺的阿厉却是瞧见了,他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待回过味来,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着上前几步,伸手按住阿奈的头,自己也磕下去。
朗声道,“臣领旨。”
“阿厉......”阿奈还想挣扎,却被阿厉用力一按,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耶律冶在主桌后,瞧着桌上的狼毫,羊皮布卷,假装没瞧见他们俩的眉眼官司。
倒是一旁的守卫队长,双腿打颤,差点跌坐下去,贴身副手都杖五十,那他们这些没能守住大门的,该当何罪呀!
正在他心中上下难安,耶律冶又开口。
“门卫一干人等,戍卫不利,杖五十。”
“今夜粮仓守卫,玩忽职守,致粮仓被毁,罪大恶极,斩立决。”
阿奈原本还在挣扎,被阿厉死死按住,听到最后一个命令,不由得也惊住,任由阿厉按着他,亦不敢再挣扎。
草长泥溅,马蹄缭乱,不知跑出许久,刘励瞧着天相,接连变换了好多次方向,直到马儿跑到有些虚脱,才渐渐放缓势头。
卫景珩略微倾身向后,仔细倾听,确认没有追兵之声。
“停下来歇会吧。”
“是!”
卫景珩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罗盘,站在草间,环顾四周。
“你别的手下呢?”
何从牵着马走到刘励身边,放松缰绳任由马儿自由活动,见地里鲜草肥美,马儿亦是欢欣低下头去咀嚼。
刘励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瞧了眼卫景珩,嘴上回道,“提前撤出的应当往大部队驻扎的方向去了。”
顿了顿,刘励似乎想起什么事,抬头瞧了眼天空。
纵然马儿放开了跑,那黑鹰依旧在天上稳稳当当跟着,一点也没落下。
何从顺着他的眼神往上瞧去,看到黑鹰,她的眼神一暗,抿了下嘴唇,下意识抬头去看卫景珩。
黑鹰只能顺着味道找人,很明显,沾染了特殊味道的香囊,李昭微放在了北狄营地,此刻与她断了联系,何从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她。
刘励堪破何从心思,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抬手拍了拍何从手臂,没有再多说。
卫景珩正看完方位,回身走来,他步履稳当,背部挺得如松如柏,行走间清风自若。
“你们休息好了吗?”他瞧了眼刘励和两个侍卫,见他们没有被行刑,心里也放下一件事。
“我们无大碍,只是世子,我们接下来要往哪走?”刘励说话间,伸手摸了摸身侧的马匹,感受他们的状态。
“回大虞朝。”
“那李昭微怎么办?!”何从急了,他们就不找她了吗?!
“何从,你别急,听听看世子怎么说。”刘励不着痕迹地挡住何从半个身位,转头问道,“那李公子我们这边还需要留人手寻她么?”
卫景珩眼神扫过刘励手下的马匹,不由得暗赞,草原的马就是好,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想必是适才火势特殊,情急之下才临时被拉去充当劳作的马匹。
转眼,见他们还殷切地瞧着自己,等待下文,卫景珩顿了顿,才开口解释。
“在营地里他们烧毁的帐篷里没有昭微的尸骨,从他们的士兵话语间也可以得知李昭微应当是逃出。”
见他们不解,卫景珩此刻笃定李昭微安然无事,心情大好,也不厌其烦继续解释道,“你们想,按往常,深夜这个时间,我们那把火应当烧得更旺些,他们才能反应过来。可是火势刚起没多久,他们的人就到位了。”
“再者,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封营,而是疲于救火。在救火之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才突然紧急集合,封锁的封锁,分批搜寻的分批搜寻。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何从没有打过仗,不明白这其间的门道。
倒是刘励接过话去,“意味着,他们下达命令的将领换了。”
“是。”卫景珩点点头。
“并意味着他们的将领刚回来,才会突然变了命令!而且下这个命令的人,地位不低,决策果断。当下看来应当就是耶律冶本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去追昭微了?”说到此处,何从总算反应过来。
“是。”
卫景珩眼神越过他们,投向远处的地平线,此刻折腾一夜,天已经渐白,迷雾渐散,草间因温度落差,开始凝结露珠。
他笃定地瞧着远方,目光灼灼,轻轻开口,似乎害怕惊扰了什么。
“我们回去吧,昭微不会冒险独自进北狄腹地寻王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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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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