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镇国府。

幼年祝微云蹲在大门内看蚂蚁是如何搬家的，看着看蚂蚁被眼前的一双履踩死了，祝微云抬头看着那个人，身着白衣，头发也是白白的。

“白发伯伯，你杀生了。”祝微云指了指下面。

白头人一听，后退一步，看着已尸骨无存的蚂蚁：“罪过罪过，小肉丫，怎么一个人在看蚂蚁搬家啊？”

“白发伯伯，我不叫小肉丫，阿娘说过，不可随意对别人取外称。”祝微云小小脸蛋微微皱眉，“大人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去打扰的。”

李长生蹲下来捏捏捏她的脸蛋，笑着说：“小肉丫，我看你天赋异禀，不如拜我为师?

祝微云摇摇头的看着李长生：“我已经有两位师父了，伯伯还是找其他人吧。”

“他们没我厉害，我可是天下第一。”李长生神秘的说

“天下第一?”祝微云眼中闪光，“伯伯，当天下第一是什么感受啊？”

李长生大笑道：“唯我独尊。”

“不好。”

“为什么不好啊？当了天下第一可以做很多很多事的。”李长生询问。

“可以让那些没有家的人有家吗？”祝微云不解的回答李长生。

这就让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忽然顿住了，设想过很多问题，却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

李长生沉声的说:“小肉丫，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呢？”

祝微云有些叹气道:“前几日跟着阿娘去祈福，归家的途中有很多很多来拦车的人讨吃的，那些人中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像与阿娘一般的女子，我问阿娘为什么他们不回家吃饭，阿娘跟我说，那些人没有家了，没有办法才来讨吃的。”

“好像…还真不能。”李长生若有所思的回答。

祝微云失望的垂头“：那天下第一也不是很好。”

“别灰心嘛。”李长生摸摸祝微云的头，温声道，“我做不到，总有人做到的。”

“我以后也要做那样的人!”祝微云点点头 “伯伯，你是来找师父他们的吗？”

“真聪明，你师父他们在哪里呢？”

“大师父出城练剑去啦，二师父在后院弹琴。”祝微云牵着李长生的手，“我带你去找二师父。”

“先生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身着青衣，面容秀美，散发出一种娴雅的感觉。

“阿娘!”祝微云松开手跑过去跳了跳“要抱抱。”

李先生点头招呼：“夫人。”

顾惜时抱起祝微云，对着李长生道：“阿尘在后院等先生，先生这边请。”

“有劳夫人带路了。”

后院。

人未看见，琴音倒是传过来了。

古尘落在古琴边，一曲离殇，一断肠。

“二师父!”古尘听见这声音微微笑了笑。

李先生直接落座与古尘对面。古尘衣袖一挥，桌上琴不见了，随后出现了酒。

顾惜时看他们有要事要聊便抱着祝微云准备退下，祝微云挣扎着要下来，顾惜时放她下来“昭昭，不可胡闹，二师父和先生有事要聊。”

李长生大笑“夫人，无碍，她想待在这里就呆着吧。”

“那好吧，昭昭若是有什么冒犯到地方还望先生凉解。”顾惜时捏了捏祝微云的脸，“不许捣乱，好好待在二师父身边。”

“知道啦。”祝微云转身跑到二师父身边坐着。

“不待在北离，来西楚做什么？”古尘把糕点拿给祝微云，又给李长生添了添酒。

“来躲难呐。”李长生惆怅的回答。

古尘一笑：“天下第一，跑来躲难，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你这名头悬了。”

“这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旁边这个小肉丫知道嘛。”李长生指了指已经在古尘腿上睡着的她，“她的天赋，了不得，假以时日，定名扬天下。”

古尘轻轻抚摸了祝微云的头“我和师兄都不希望她名扬天下，只希望越少人注意她越好。”

“她身上事瞒不住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长生看着前院的那棵凤凰树，“真是难为你一直用内力让那棵树一直栩栩如生。”

“满不住，那就把那些人杀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古莫。

“师兄，回来了。”古尘给他添了一杯酒。

“你来做什么?”古莫看着李长生。

“我是来做那丫头的师父的。”李长生忽然一笑。

古莫哼了一声，不由得嘲笑：“青天白日，做什么美梦。”

“确实是美梦啊，可惜了，有缘无分。”李长生半躺着感叹道，忽然坐正，“不如这样，我在这里住一月，一月之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既然你们已经开始教她西楚剑歌了，我来教她刀法，便抵了这一月的债，如何？”

古尘说道：“昭昭不适合刀法。”

“她近日有些喜爱鞭。”古莫望了望已经睡着的祝微云。

李长生思考一番：“鞭啊，也行。”

隔日，微光阁。

祝微云睡的正香便被人拎了起来，失重感一下子就使她一瞬间惊醒，她望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伯伯，不会是我没有同意当你徒弟，你就要杀人灭口吧。”

李长生哈哈大笑：“只怕你刚去地府，你那两位师父就提剑来砍我了。”说完便把祝微云放了下来。

祝微云刚刚醒的时候一直关注在李长生身上，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看着眼前的山顶，祝微云忽然有些害怕。

“这是哪里？”祝微云伸出来手拉住李长生的衣袖，“我刚刚说的话不能当真的，你不能把我扔下去。”

“那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就不扔你下去。”李长生打趣的回答祝微云。

祝微云气鼓鼓的看着李长生，却被他按住头转过正面，李长生懒懒说道：“别动，来了。”

万籁俱寂，烟雾褪去，朝露微凝，天际微泛一抹橘黄，渐渐的那抹橘黄逐渐暴露在祝微云和李长生面前。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李长生忽然像祝微云问道。

祝微云一眼望去，眼前是一片苍茫山，山与天空形成了一种割裂感，下看是山，上看是天空，耳边是鸟鸣声，却又感受到风的舞动，喃喃道：“红尘万物。”

“你两位师父夸你很聪明，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然很聪明。”李长生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

祝微云看着金光照耀在李长生的身上，不由自主的问道：“你为什么带我来看日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正如你所说红尘万物，有些人能从日出看出很多，而有些人却真的只是看日出。”李长生看着日出缓缓说道。

“不太明白。”祝微云点点头，“伯伯今日这话，微云记住了。”

李长生顿然自豪：“可惜，太可惜了，真的不考虑当我徒弟?”

“多谢伯伯抬爱，微云拥有两位师父足矣，伯伯一定会遇害更好的徒弟。”祝微云双手合十行礼。

李长生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祝微云，看着日出。

“伯伯，你尊姓大名啊？”祝微云忽然问道。

“仙人扶我顶，结发为长生，我是李长生。”

“李长生……会长生吗。”祝微云转头问李长生。

李长生淡定自若的回答：“是啊，会长生，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祝微云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题：“舅舅说过，没有人可以长生，能长生的都是妖怪。”

李长生蹲下看着祝微云，捏了捏她的脸蛋：“谁是妖怪，你舅舅说的不对。”

祝微云转了转眼球，双手叉腰，傲气的冲李长生说:“长生伯伯放心，我保护你!”

李长生笑着吐槽道：“鬼机灵，我可是天下第一，有很多人找我挑战的，随随便便挑出来一个你都打不过。”

“打不过那就一直打，总有一天我一定打的过。”

“好一个一直打!”

一大一小在这山顶中看着这日出，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没过一会回笼觉就出来了，李长生背着她回去。

天赋异禀确实属实，李长生只是演示了一遍，那孩子便摸通了精髓。

以至于接下的一个月完全是反着来的。

“长生伯伯，你甩的不行啊。”

……

“长生伯伯，要不咱们换一个鞭法。”

“狂妄，继续练。”

……

“长生伯伯，酒有那么好喝 ?”祝微云说完偷偷摸摸伸手去拿，却被拍了一下。

“你不能喝，你喝了，我怕到时候你大师父提着剑来找我了。”

“哦。”

……

“长生伯伯，你甩错啦！”

李长生的瞬间脸垮下来，鞭一扔，坐着意味深长说：“行了，我可没什么实力教你，找你两位师父去吧。”

祝微云一听那还得了，赶忙跑过去给他捏捏肩，倒上一杯酒，殷勤的笑着:“错啦错啦，我听二师父说长生伯伯最拿手的是剑刀，我想见识见识。”

“行啊。”李长生懒洋洋地站起来，双手摊开，“没剑没刀呀。”

“有的!有的!有剑!”祝微云欣喜若狂，跳上石凳，那气势可不得了，大喊一声，“扶苏!”

只见一柄剑飞来，剑身细长，通体呈玄金，剑柄之处雕刻着一朵凤凰花，剑发出淡淡的金光，仿佛蕴含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祝微云抱着扶苏剑，对着剑吧唧吧唧两口，跳下来递给李长生，“我的宝贝!借你一会儿。”

“你这宝贝可了不起啊。”李长生蹲下来摸了摸扶苏，谁知道这剑有点脾气，剑身轻许颤动，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李长生直接给了它一个落地瓜。

祝微云赶忙把扶苏抱着怀里，一脸严肃：“不能打它，会痛的。”

李长生开怀大笑:“别人持剑，是以人为中，你持剑，居然以剑为中。”

祝微云摇摇头，剑拔鞘挽了一个剑花，自信从容:“不不不，长生伯伯，说错啦！”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要做到传说中的人剑合一!”

李长生乐此不疲看着这幅小大人顶天立地的模样。

“剑来!”

“铮”的一声，扶苏不受控制挣脱祝微云的手，转而飞到李长生那里。

李长生腾空而起，手持扶苏，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剑身发出淡淡的光华，手中长剑划破长空，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剑气划痕，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仿佛与剑融为了一体。

祝微云望着李长生的这画面，满脸的惊喜，眼睛睁的大大，嘴巴微微张开:“哇~”

“李先生的剑法是越来越强了。”门外传来一道沉重的声音。

“阿爹!”祝微云回头看见已经许久未见的父亲，高兴地跑过去。

此人乃是镇国大将军祝巍。

祝巍把她抱起来，捏了捏小脸:“这段时日阿爹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阿爹，这段时间我还跟长生伯伯学习鞭法，到时候我甩给你看。”

“好啊。”祝巍抱着祝微云走到李先生面前，点头示意，“先生好，在府中住的习惯?”

“清闲又自在。”李长生把扶苏放回鞘中，“可惜了这剑没上剑谱。”

祝巍把祝微云放下来，看着她跑去拿自己的剑，“是不是名剑不重要，人选剑，剑亦选人，只看持剑者如何使用。”

“将军说的好!”李长生大笑，随后看着祝微云，“小肉丫，今日挥的剑法，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过两日我来考察。”

“长生伯伯，剑招何名?”祝微云回想着刚刚那一套招式。

“山止川行。”李长生回答。

祝微云点点头知晓他们还有其余的事谈，便没有多说，行礼离开了。

一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今日她正准备给李长生伯一个惊喜，进小院时却发现不在，平常都是懒得出大门，祝微云还在疑惑忽然发现岸桌上有一纸条。只有三字。

“老地方。”

祝微云抵达哪里时，李长生坐在哪里，她没有上前，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白发人，感觉到了孤寂。

“怎么，站哪里看得见风景?”李长生未回头道。

“何处都能看风景。”祝微云过来坐着，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

祝微云看着远方的鸟群，轻声问：“长生伯伯……你要走了吗？”

李长躺在地上带有一丝睡意：“人总是要面临分别又重逢。”

过了很久祝微云才回答李长生……：“长生伯伯……不走不行吗?”祝微云转头一看，李长生不知道何时早就睡了，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天下第一太孤独了。”

后面她也没有说了，只是坐在旁边望这红尘万物，万物复苏，微风徐徐，不知不觉眼皮渐渐合拢……

祝微云一瞬间惊醒，往右边看了看早已没有了人，只有一条鞭。

祝微云拿起这条鞭子，鞭子很漂亮，通体呈蓝色，像蓝宝石碎片一样，触感冰冰凉凉的。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她很喜欢。

祝微云眼含泪光望着来时之路，双膝下跪，双手合放于额前，行一个跪拜礼。

李长生在远处看着跪着的人，把那小丫头的践行礼拆了看，是一罐酒，罐上贴了封条，封条上写着。

“念红尘。”

李长生打开喝了一口，畅然道：“好一个念红尘!”

李先生向北离而去，自此，李先生便是学堂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