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年前,辰德三十二年。
江湖之中人才辈出,廖聪用一把长刀铸就了世人对刀的新印象,江啸天剑控秽气开辟出新道路,常怀庸怀拥剑法一朝扬名,乔绮罗长鞭在手成为一方女侠,巫医谷医术天下闻名,东方耀则带领东方家另辟蹊径,以连弩机关术著称。
各家有各家之所长,十八般兵器百家争艳,武功路数各有千秋。
各路之中,唯独江啸天秽气一道颇有争议,秽气与内功相辅可让武功大增,奈何秽气在修习时,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秽气暴走,轻则武功全失,重则命丧当场。
江湖中人望而却步,可是江啸天不仅修习了,还大有一种不被秽气所摧残的架势,反而能够控制自如。
世人总是对自己所不能掌控的力量有一种恐惧之感,连带着,会忌惮将能够使用这股力量的人。
所以不管江啸天内心是何想法,江湖中人都对他欲除之而后快。
没办法,江啸天只好带着其妻子,巫医谷谷女林霜归隐。
然好景不长,一个无月夜,江啸天夫妇被杀,两个孩子被迟迟赶来的廖聪带走。
可就在三年前,辰安十八年。
又是一个无月夜,江湖中各门收到廖聪出事的消息,赶去廖聪府里时,只见漫天大火,杀手和廖府的尸体混作一地,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弥漫四周,滚滚黑烟遮挡视线。
火光之中,似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背对众人而立,面朝漫天大火,手中的剑正从廖聪胸口拔出,而那把剑正是江啸天那把能够控制怨气的剑。
那个孩子似是发觉有人过来,提起剑便匆忙逃离现场。
“廖大哥!”
“廖聪!”
“廖门主!”
“是他杀了廖大哥。”有人指着林岁愉逃跑的方向,“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乔家家主乔绮罗和东方家家主东方耀追了上去,其他人则留在府里寻找剩余的人。
两人身影逐渐逼近林岁愉,乔绮罗反手抽出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鞭子袭来的还有东方耀连发的三枚连驽箭。
林岁愉堪堪躲过鞭子反身用剑挡掉射来的箭,回头却见原来位置上,粗壮树干已然断落。
“呼,幸亏躲开了,不然打在身上我今晚怕是走不了了”,林岁愉看着断裂的树枝,心里一阵后怕,脚下却也没忘了逃跑。
三人在树林里穿梭,林岁愉时不时回头挡掉射向自己的箭,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心中焦急道:“不行,在这样下去会被追上,得想个办法甩开他们。”
随即看到了一片树叶繁茂的林子,便运转轻功向那边逃去。
进入那片树叶繁茂的林子后,林岁愉有意放慢步伐,在与身后二人距离缩短时,骤然转身挥剑朝着乔绮罗劈去,乔绮罗连忙用鞭子挡住迎面而来的剑,东方为了掩护乔绮罗,又是三道箭射出。
林岁愉急忙甩剑,堪堪躲过的同时拉开距离,可还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箭痕。
“小贼,不要再逃了,省的费一番功夫。”乔绮罗在一棵树枝头站定,冲着站在另一树枝上的林岁愉讲道:“快和我们回去,老实交代为何要杀廖聪,又为什么屠人满门?”
林岁愉在另一棵树上喊道:“二位前辈,今日之事非我本意,也非我所为。”
东方耀却道:“呦,竟是个丫头。”
原来林岁愉身上裹着白衣,身形高挑,脸上有些血污,看似十五六岁的样子,经过夜色的遮掩,光是站在那,一时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唯独一双眸子,微闪着光,真诚又坚定。
东方轻哼一声道:“你说不是你,可满门被屠唯你一人活口,你说非你本意,可你却杀了廖聪。无论如何,你也该同我们回去讲讲清楚。”
一旁的乔绮罗却不耐烦道:“你跟她废什么话,捉回去审审,不招也得招。”说罢便挥着鞭子向那女孩打去,二人缠斗在一起。
东方耀道:“乔绮罗你个爆竹。”虽然心里不赞成乔绮罗的做法,可是手里的活可没落下,瞅着空就射出几枚暗箭,叫人防不胜防,片刻之间,林岁愉身上已经多了几道鞭痕箭伤。
林岁愉看着自己身上多出的伤痕,心道:“不行,在这样下去会被捉回去的。”
一个闪身的功夫,林岁愉扬手挥剑,击落大片大片的树叶,一阵剑风带起,漫天落叶纷纷扬扬降于眼前,二人视线受阻,一时间只能听见树叶细细簌簌落下的声音。
待到树叶全部落下,视野回笼,只有东方耀和乔绮罗二人立于枝头,哪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人呢!?”乔绮罗张望四周,问道。
东方耀摇头道:“没看见”。
乔绮罗有些着急道:“再找找,呢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哎哎哎,绮罗”,东方耀伸出手想要拦下乔绮罗,道:“看她使着江啸天才会的轻功辞云,还会廖聪的快刀,怕是故人之子,没必要追那么紧吧,况且今日之事蹊跷啊。”
乔绮罗稍稍冷静,会想起林岁愉出招时的样子,“你说的是不错,出剑之时竟还有几分廖大哥耍刀的样子,用剑不像用剑,耍刀不像耍刀,简直胡闹。”
接着乔绮罗又反驳道:“可她杀了廖大哥!,还……冲这份邪性,就是比他江啸天,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怎能放任她离开?”
东方耀缓缓将弩弓收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欸?不是说江啸天生了俩小子,这丫头哪里来的?”
闻言,还在寻找女孩踪迹的乔绮罗回头,疑惑地看向东方耀,似是被他跳跃的脑回路惊到,便说:“我怎么知道,都是江湖传言,那俩孩子我也没见过。”
“不是,当务之急要先找到人,她现在的功力虽然还比不上江啸天,可她得他二人真传,让她流落江湖,假以时日,不知道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乔绮罗一拳轻碰在正思考的东方耀身上,道:“再说了,就让她这么跑了,你我的脸面还要不要。”
东方耀:“走吧,再找找,那丫头受这么重的伤,应该也跑不远。”说完二人便向前方追去。
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林岁愉才从树后出来,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坐下。
这棵树正是东方和乔绮罗刚刚站着的这棵树。
原来,在漫天树叶落下阻挡二人视线的同时,林岁愉将白色的外袍脱掉,只剩暗色的寝衣,让夜色成为她的掩护,躲在他们二人站着的树下方,后侧的视野盲区,敛去气息,隐匿于夜色当中。
不仔细寻找,当然不会发现她竟然就在他们不远处。
任何人都会先入为主,知道你穿白色,消失之后,就会下意识寻找白色。
同样,如果林岁愉原本穿着另一种颜色的衣服,那么乔绮罗和东方耀则会下意识寻找那种颜色的衣服,再躲在他们不会想到的地方,自然不会被轻易找到。
玩的好一手灯下黑!
二人找不到人只好回去向其他家主说明情况。
林岁愉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颠颠倒倒的朝城外方向走去。
树林之中,只有零星几点星光闪烁,林岁愉一时不察,脚下踩空,失重感来袭,于是连忙将手中的剑插入壁中以作缓冲,另一只手紧紧贴着壁,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抓到了!”
林岁愉抓紧了手里的东西,默默打量四周,原来这是一个抓捕大型野兽的陷阱,手里抓的东西是埋在地下的一小节树根,下面还有几根削尖了的竹竿插在地上。
可是抓着的手从上边一路摩擦下来,指腹血肉模糊,也抓不了多久。
林岁愉自嘲道:“刚出虎爪,又进狼口,我还真是命途多舛。”
虽是这样,林岁愉也没有放弃生的希望,默默算着竹竿间的距离,发现有一块墙壁前空出了一块,刚好可以跳到哪里。
林岁愉抽出插在壁上的剑,用全身的力气甩入另一边的墙壁里,双脚用力蹬墙壁,跳到剑上,踩着剑借力跳到那块空地,双手扶着墙壁稳住身形后,转身靠着墙壁曲腿摊坐在地上,抬头透过陷井口望着那一圈深黑的天。
神经放松下来后便是阵阵疼痛袭来,胳膊上的箭痕还在往外渗血,血珠顺着大臂滴落地上,身上的鞭痕肿胀不堪,火辣辣的烧痛。
指尖传来的痛深深刺入心尖,时刻提醒她用这双手,杀了廖聪,亲手杀了陪伴了她五年的廖伯。
“对了,还有这个。”女孩拿出廖聪交给她的珠子,脑海里浮现出廖聪交给她时认真交代的样子。
“孩子,一定要拿好这个珠子,它……它是你哥哥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不要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
林岁愉拿着珠子端详了很久,觉得和普通珠子差不多,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便揣在怀里,抬头看着想起在廖府密室昏迷的哥哥,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又想起将剑刺入廖聪心口时,廖聪有点欣慰又有点解脱的神情,攥紧了手。
血,顺着指缝,滴答,掉在地上。
痛,好痛。
似是承受不了心里和身上的折磨,林岁愉缓缓闭上眼睛,缓缓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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