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秘密

午后林岁愉和尹鹤云站在门外,阳光金黄耀眼,照在张府有些落灰的牌匾上。

这时大门向内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着灰衣,年岁稍长的男子,朝着二人走来。

他在二人面前微微拱手,“我是张府的管家,还请二位随我至前厅稍坐,大人正在陪夫人用药,稍后就来。”

说完管家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单手作请的姿势示意二人进门。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管家身后进了门。

进门后是宽阔的院落,工整的石板路将各个房间相连,路上零星散落几片黄叶,石板路旁是嫩绿的草地和青苔,三两丫鬟拿着什么快步行走。

林岁愉一进门就注意到路两旁的两颗相思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左边那棵枝叶虽算不上茂密,可也长着绿叶和一簇簇金色的花,反观另一棵,叶子稀疏且多枯黄,了无生机。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花香和苦涩药味的同时,几片叶子也随之飘落。

林岁愉心生好奇,“这树是怎么回事?”

管家看了一眼树,思绪拉回到很久之前,“这是我家大人刚到岚城那一年,命人种下的相思树,据说是当地的习俗,以表夫妻同心,恩爱之意。”

说到这,管家俯身拾起地上一片落叶,端详一阵后缓缓松手,任由它飘落回草丛中,语气也染上几分哀伤,“只是夫人这些年来身子愈发不好,这树竟也随人一般慢慢没了生机,可怜大人,为了夫人的病,慢慢熬垮了身体,愁白了发。”

尹鹤云感慨道:“张大人夫妇伉俪情深,江都人人都知道。”

林岁愉道:“外界传言,张府上有巫医来看过,张夫人的身体不是已经有所好转了吗?”

闻言管家只是冲林岁愉笑笑,转移了话题,“前厅到了,请二位稍等。”说完便离开了。

尹鹤云看着管家离去的方向,道:“巫医之事为何这管家闭口不谈?”

林岁愉摇头,仔细打量着张府的一切。

从进府以来空气中就充斥着淡淡的药味,路上没有及时清理的落叶以及这府上的丫鬟小厮似乎少了些,显得张府安静不少。

就在林岁愉沉浸自己的思绪中时,张凛身上带着浓郁苦涩的药草味,疾步而来。

“在下张凛,见过侯府二公子。”

林岁愉依着江湖规矩,抱拳道:“见过张大人。”

尹鹤云回礼道:“这里不是江都,我也没有官职在身,张大人不必如此。”

张凛:“身份有别,还是谨慎些好。”

尹鹤云却笑了,“不愧是太傅时常挂在嘴边的人,先生在世时就很欣赏张大人。”

“说张大人是难得的清官,能为百姓谋福。”说这句话时,尹鹤云目光死死盯着张凛,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异常,只是张凛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未抬头。

张凛:“不敢,是季太傅抬举在下了。”

林岁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尹鹤云,觉得他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张凛犹豫道:“不知二公子为何而来?”

尹鹤云道:“是这样,城外聚集着大批难民,饥寒交迫,有人险些丧命,此事张大人可知?”

话毕,张凛稍稍有些吃惊,微皱眉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可眼珠一转,很快想好说辞。

“此事…我知道,倒也是怪我,之前我去城外看过,只是最近夫人病重不得空,便让高,蒋二位大人看顾,许是岚城公务繁忙没顾上,二公子,不知现下情况如何?可有民众伤亡?”

尹鹤云眸子微眯,面庞严肃,语气有些急切:“再不施粥恐怕就要死人了。”

“蒋、高二位大人说施粥一事由张大人全权负责,我特来请张大人开仓放粮,救助百姓。”说着,尹鹤云双手抱拳,向张凛郑重行礼,“百姓定会铭记张大人的恩情。”

张凛看着这样认真的尹鹤云,表情也不免严肃,扶起尹鹤云的手也不由加重力道,“这是自然,职责所在,请二公子放心。”

扶起尹鹤云后张凛的手依旧拉着他的胳膊,没有松开,也没有说话。

尹鹤云疑惑地看向张凛。

此时张凛重新抬起头,认真道:“我将手令交予道员张怀古,此人沉稳正直,施粥一事他定能办得妥当。”

张凛又想起什么,接着道:“虽说已经立春,可天气不免严寒,饥寒交加之下难免疫病横生,这样,再让怀古于城中寻两名大夫随行,粥棚旁设立医铺,为百姓医治。”

张凛认真的态度出乎尹鹤云的意料,“我也正有此意,多谢张大人。”

而林岁愉早已思绪翻飞。

刚才张凛短短几秒的变化,或许尹鹤云没有看清,而在一旁的林岁愉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张凛拉着尹鹤云的胳膊,微低着头,眼眸下垂,嘴唇轻抿,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可在抬头的下一瞬,眼神中多了一抹坚定和信任,认真安排着施粥一事。

若说一开始张凛的反应是平静的,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敷衍之意在里面,那现在的他却变得认真和……沉重?

这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尹鹤云为百姓着想?可他眼底的信任又从何而来?

就在林岁愉思索原因之时,张凛目光微动,注意到尹鹤云身边有位年轻的白衣女子安静站立在一旁,“这位姑娘是……”

林岁愉反应过来,瞬间进入状态,轻咳两声,有气无力道:“我是来求医的。”

张凛这才仔细打量起林岁愉。

只瞧她身量纤弱,面色蜡黄,眼窝泛青,唇色惨白,当真是重病的样子。

林岁愉注意到张凛的目光,抬手掩唇,做出一副想咳却没力气咳的难受样子,心想,这是她出门之前用敷粉故意弄成这副样子,可别真让他看出来。

“听闻府上前不久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据说还是那神秘的巫医,故跋涉而来,只求救小女子一命。”

在听到巫医二字时,张凛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不知现如今那大夫可还在府上?”

张凛沉默片刻,道:“姑娘…可找寻常大夫看过?”

林岁愉抬眸,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伤心道:“看过,大夫只说是不治之症,没几年好活。”说着,一只手将眼角溢出的泪水抹去。

尹鹤云看着林岁愉声泪俱下,演得跟真的一样,都不由得佩服起她。

张凛:“既是不治之症,姑娘还是早做打算。”

这句话一时噎得林岁愉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是觉得失言,张凛解释道:“姑娘勿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巫医早已离开,行踪难定,去往何方也不可知。”

“我劝姑娘遍访其他名医,集众人之力或许有救,只巫医一人……未必能治。”

林岁愉疑惑,试探道:“都说巫医可治世间百病,那活死人蛊更是有起死回生之效,张大人为何说巫医治不好我的病?”

张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骇人的话:“若是救了姑娘一命而害千万人命,姑娘可还想治?”

林岁愉怔愣一瞬,不明白张凛为何这么说。

“张大人…”林岁愉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张凛打断,“尹公子所求之事必会办妥,时候不早了,便不留二位了。”随后喊来管家将二人送出府外。

站在张府门外,二人回望缓缓闭合的大门。

缝隙之间,夕阳拉长管家稍显寂寥的身影,两旁生机截然相反的树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只剩空中随风而落的枯叶。

林岁愉不再平静:“张大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巫医并非救人,而是害人?这怎么可能?”

尹鹤云摇头:“世人皆知巫医谷中灵丹妙药不计其数,巫医更是医术了得,若救治中害人,不要太容易。”

林岁愉疑惑:“那‘千万’一词又从何而来?”

“不想治便不治,又何必暗害?”说着说着,林岁愉情绪稍显激动,“巫医谷的名声有目共睹,当年我娘…”

娘字还没出声,林岁愉反应过来,快速瞥了尹鹤云一眼,见他没注意,迅速改口,“咳…当年巫医谷林霜一人救了惠州全城百姓,你忘了吗?”

尹鹤云疑惑地上下打量起林岁愉。

林岁愉察觉尹鹤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尹鹤云双手环抱,道:“奇怪,你常说江湖谣传不可信,怎么一到巫医谷的事你就毫不怀疑呢?”

林岁愉刚想反驳,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了,倘若真的有人顶着巫医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也真不好辨别。

林岁愉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回头望向张府牌匾,道:“你说得有理,巫医或许已经离开,但一定来过,看来张大人发现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尹鹤云转身道:“今日怕是探不出什么了,看看明天张凛答应我们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便有数了,走吧。”

林岁愉也不再纠结,跟着尹鹤云转身离开。

待二人离去,躲在墙角后的人缓缓探出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岁愉和尹鹤云二人,在她的肩上站着一只奇形怪状的老鼠。

“看来巫医谷的秘密要被他们发现了。”

这人将肩膀上的老鼠拿在手上,按了按它的脑袋,轻轻往地上一丢,说了声“去”,老鼠便消失在街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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