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瑾仙向慕容初夏说道:“我听说孤剑仙的凄凉剑意是爱而不得一人的凄凉。而他的剑法却是先秦之前战国群雄屈夫子的国殇凄凉。一个是为一人,一个为一国。处处矛盾,如何相通?这岂不是可惜?”
慕容初夏回头看了一眼那剑飞来的方向,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手上的剑若跟心中所想不是一处,这样的剑客。我觉得他会输。”
她紧接着轻哼一声,沉思起来喃喃陷入自己的世界:“国殇,国殇。一国将士之殇,屈夫子宽袍扬袖哀极哭嚎。”
慕容初夏轻轻抬起眉眼,孤傲而不屑:“我从诗文字句溯源拜服而感,他从孤城练剑爱而不得何以感?一个剑客,硬要扯着大皮说凄凉,硬生生安上一个庞大的剑意胸怀。我都生怕屈夫子知道他的国殇被人用作抢人和杀人上会气的从坟里爬上来。”
“哦不。是河里。”
屈夫子是投江而死的。
慕容初夏反手一拉瑾仙,运起轻功飞掠向鸿胪寺,眉目间尽是飞扬:“瑾仙,走。我们回去。”
她昂首喝道:“我倒要看看,国殇他到底有没有我懂!让灵均伯庸摆纸上墨——”
慕容初夏一跃而起,手中十指交扣的是瑾仙的手,她回头看着瑾仙,飞檐而走。心中涌起的是一股试问山河的豪气。
“曾以山河做底,绘我诸般画卷。今日我慕容初夏便以国殇为题,试一试这千古厚重,英魂死战,忠骨悲痛。作一副绝世巨画问家国。”
“然后甩他脸上——”
足尖旋点过一处树上枝叶,翩翩衣袂翻飞纵身而落。
冬日萧索清雅的鸿胪寺,难得热火朝天起来,庭院中庭瑾仙让人抬上来她要的东西。众人围而不乱,都兴奋而好奇的列阵再侧,生怕打扰了慕容初夏。
慕容初夏净手执笔。
本以为是一场挥豪泼墨。要展开那一场笔墨书画的盛宴。
但慕容初夏却只是沉浸的看着那巨大的雪白画卷,眼中仿佛代入了千年之前那一场场战事,代入了那战国七雄争霸的宏大时代。
她不执着与剑仙对战,也不执着要拦下洛青阳要杀萧瑟的杀机,更不执着这天启城里风起云涌。
身边的一切仿佛都离她远去了。这一刻,没有鸿胪寺,没有画卷,也没有她自己。
接着,慕容初夏缓缓闭上了眼睛。国殇,该如何下笔?
她并没有见过旁人画国殇,但这个问题不在慕容初夏的考虑范围之内。情之所起,笔自己就会明白何处而落。
倏然落墨。
不似滚滚奔雷而下,反倒像是春风拂面之轻微。
与众人想象中书生意气的挥豪泼墨不同,慕容初夏落笔细微,笔笔细致不错分毫,流畅悲伤,就仿佛是在一道一道刻着故人的墓志铭,书写着他们生前的故事。
不容有失,不容诋毁。沉浸在眼前的一片世界中。
就连手中握笔的动作便好似带着能鼓动人心的酸胀。
……
有人见绝世一剑蓄势而动,傲然要在他最得意的长处压他一筹。有人暴躁随性,等也等不及,提剑而来。还有人隐在幕后操纵着这浮在明面上的势力交错,算计一切。
茶铺之中,谢宣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叹了口气:“青阳兄,谢宣先告辞了。”
“急着走?”洛青阳低着头,望着刚刚回鞘的九歌剑。
“我倒是想再坐一会儿,但是怕是有人等不及啊,我也怕他误以为我是来抢对手的。他脾气不好,武功太高,我得躲躲。”谢宣笑着站了起来,抬起头,便看向持着破军剑的颜战天已经站在了那里。
“战天兄,许久未见了。”洛青阳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边上,“先喝一杯茶。”
“砰”的一声,话音刚落,茶杯就碎了一地。
谢宣苦笑着躲开:“我说得果然没错。”
颜战天望着洛青阳,沉声道:“我的剑来了,你问吧。”
自从百晓堂出百兵榜,列出这天下的五位剑仙后,从来没有人当众见过他们的对决。
就连赵玉真和李寒衣成亲之前的,久别重逢的那一战也是在苍山之中私人之处对决的。
再往前数。
年轻时的李寒衣曾经和赵玉真一剑定情。
年轻时的谢宣曾经和李寒衣试过一剑。
年轻时的洛青阳和颜战天则对战过三次。
但是彼时,他们都还只是初入江湖的少年,还未曾名扬天下,这些对决在当时无人问津,在后来却成为了人们茶楼中反复提起的传奇。而如今,真正入了剑仙巅峰的两位剑仙竟然要在天启城内,宫门之外进行对决?
怎能不令人神往?
消息很快就被那些藏在附近的剑客们传出去了,于是那原本只有禁军藏匿的楼房间,很快就来了许多看客,而禁军们也得到了授意,允许了他们的进入。
当然,他们不允许也没有用,因为来的人是。
贵为皇弟、监国的金衣兰月侯。
永安王府的萧瑟、雷无桀、叶若依。
青州沐家的沐春风。
作客钦天监的儒剑仙谢宣和他的弟子李凡松。
白王府的萧崇和他的侍童。
赤王府的萧羽和侍从龙邪以及那名神秘的黑袍人,当然暗河的大家长苏昌河也一同来了。
还有那些藏匿于天启城中,没有真正露过面的江湖中人。西决剑罗佳,剑杀门陈泽,九剑山庄洛天……几乎整个天启城的高手们都在消息传出后的一炷香时间里赶到了。
唯独是许久没有露面,不喜欢这类场合的掌香监瑾仙竟破天荒地没有出现。连着那位初初转醒,剑道天赋同样不凡的慕容初夏也没有出现。
人人都知道在瑾仙的心中,仍然也把自己当成一名剑客来看待,对于剑仙之间的对决绝对心驰神往。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缺席了。事实情况却是他更愿意在鸿胪寺看自己新妇作画。
一抹油纸伞藏匿于这些人之间,显得有些不起眼。
楼上却有人余光瞟见了什么,怔愣了半天。像是看见了什么故人,又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本不会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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