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炙走在最前面,吴正看着他被可乐染湿的校服,“要不要回宿舍换一下?”
夏炙很怕热,今天下午和韩小风两人下课又偷偷跑出去打篮球,因此穿的校服短袖,但现在已经被可乐搞脏了。
他正想开口答应,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夏炙。”
他仔细看了看,最后瞄准了校门口侧边的黑色轿车。
“……”夏炙一脸怨气的和两人告别,而后又一脸怨气的走到车窗边。“催什么……”
“慢死了,快上车。”陈忘年不耐烦地说。
“我要回宿舍换衣服。”夏炙叹了口气。
“干嘛,你这个年纪穿校服挺好的,快上车,别磨叽了!”陈忘年看着他一脸怨气就来气。
夏炙转过身,将染湿的后背给他看,“脏了……”
陈忘年烦躁地说,“不行,赶时间呢。”
夏炙在心里暗骂陈忘年是邋遢鬼,是世界上最邋遢的人。陈忘年从内后视镜瞄了瞄少年一脸不爽的样子。“后座有衣服,你换一下。”
果然,车昨上放了一个纸皮袋子,估计是陈忘年放车上的备用衣服,里面装着……一套西装?这个就算了,他穿着太大了,不合适。然后他又往下翻腾,翻出一件运动薄款外套……在然后,没有了。
这都是什么狗屎衣服,夏炙愤恨地脱了校服短袖,真空穿上了那件过于宽大的运动外套。
“挺适合你的。”陈忘年忍着笑,看到夏炙憋屈的表情莫名爽快。
“为什么会有这件衣服?”夏炙没头没脑的问道。
“上次穿了扔车上了。”陈忘年回答。
“去哪?”
“S市。”
“回家干嘛?”
“不是回家,去医院。”
“去医院干……”
“闭嘴。”陈忘年直接打断了他的三百个为什么。
公交车上,吴正突然想起那天在食堂看见的画面,“夏炙家里是做什么的?”
韩小风正看着车窗外发呆,被他这么一问回过神来,但也挠挠头,“不知道,他没说过,咋了?”
“没事,就感觉……他家挺有钱的。”
“哈哈哈哈,那我们榜上大款,交到有钱人家的少爷了!”韩小风笑着,眼睛都在发亮。但吴正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不过看夏炙平时穿的用的也能看出来,家里应该挺富裕的吧。”吴正又回想着说了一句。
“是啊,刚才那辆来接他的车,宾利!好几百万呢!”韩小风激动又有些沮丧,“突然觉得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了。”
医院病房里聚满了人,心电图不稳定的跳动着,空气中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息。陈忘年为首的后辈都站在外围,静静地听着一个将死之人的不舍。
陈建严看着自己的大哥,心中五味杂陈,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病床上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陈建严也没能说出原谅他的话,终究还是让他带着遗憾死去了。
陈建严闭上眼睛,眼睛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艾莉娅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一切都过去了。
和这个大伯见面不超过三次,前两次夏炙都没有什么印象,第三次竟然是和他的最后一面。
返回陈家的车上,陈忘年沉默不语,夏炙以为他难过,便开口,“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你懂什么。”陈忘年开口就怼他。
相比于夏炙,陈忘年对这个大伯还是相当有印象的,但都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记忆里大伯和父亲聚在一起时总是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而夏炙的母亲被曝光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大伯。
直到爷爷去世,两人彻底断了联系,就连春节也不再聚在一起了。
当年桩桩件件的事情,在酒精上头后都涌进了脑子里,陈建严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处堵着了一块石头。
他和陈愿,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陈愿大了足足他十岁。小的时候,陈愿还是一个会照顾弟弟的亲切大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走向了背相径廷的道路。
愿,如其名,当时的爸妈只给他取名一个字,却寄予了这个孩子无限的期盼。
可商业头脑精明的夫妻孕育出来的孩子,却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于是在第二个孩子出生时,他们取名“建严”,只希望能有严格的要求让他成才。
所以陈建严的成长是在严厉中度过的,而远离了父母视线的哥哥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那天为庆祝他考上大学,陈愿将他带到酒吧,却意外将人打伤,最终竟然逃逸了!独留下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在父母找到他时,竟然还污蔑是陈建严做的!看着曾被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如此肯定的说出这番话,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了,但最终仍是将陈建严送到了国外。
他成了一个“背锅侠”。世家子弟都认为是他失手打伤了人才被送去国外避难。从前,他们提及他时,都是赞美,但如今是留下可惜,嘲笑他的冲动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追忆往事,只觉可笑而又阴暗,父母对于大哥的偏爱,是陈建严这辈子都无法用成绩等价交换的。
吴正周五放学都会去店里帮忙,今天也是如此。等闲下来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他坐在椅子上发呆。脑子里又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
下午为拦着夏炙防止他不会乱来,当时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如今这触感似乎都还在指尖,将手掌按在心口,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第二天葬礼,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不到,却能将地面淋湿。
雨一直下了三天,送葬时,陈建严走在潮湿的油柏路上,像是在走前半生最后一段潮湿的路,往后,再也不会有能够追忆和知道少年往事真相的亲人了。
如今的成就,人们也只会追忆起那场事故,然后说上一句“归根到底还是陈家有钱,不然哪能让他翻身”,父母却选择做一个沉默的哑巴,任由他们猜测、肯定,私心是想保护大儿子,他们最相爱时生下的宝贝。
周一,韩小风坐在夏炙的位置上,“怎么还没来啊?你联系得上他嘛?”
吴正摇了摇头,“估计家里有事吧。”
“我昨天打电话给他,他手机还在关机呢。”
因为公司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葬礼刚结束,陈忘年就准备开车返回A市。
“稍微休息一下!疲劳驾驶怎么行!”艾莉娅想要儿子留下来再住一晚。
“我现在精神状态很好。”陈忘年并不想多待,他认床,长期没有住在家里,他对家里的床感到不舒服,睡不着。
现在回去,忙完公司的事情后,晚上还能好好睡一觉,不用闭着眼煎熬到天亮。
夏炙送完葬回来就钻进了浴室洗澡,此刻刚从洗完出来,准备吹头发。
客厅里,艾莉娅见儿子这样控制不住的火大,“家里是留不住你是嘛!你不休息那弟弟不用休息嘛!”
这话无疑是他最厌烦听见的,“谁说要带他回去了,你那么宝贝,你们一直带在身边多好!”
艾莉娅也是一个不会服软的性子,听见这明显故意气人的话也冷笑道,“那你最好永远也别回这个家了!”
陈忘年冷哼一声便走,艾莉娅觉得他实在是很无耻,“有夏炙就够……”
还没等艾莉娅生气地把话说完,陈忘年又折返回来,并大步上了二楼。
刚将头发吹好的夏炙一脸懵逼的看着闯进来的陈忘年,“怎么了?!”
陈忘年进去就把人拉了出来,“回去了。”
“?”等等,他还没换衣服呢!
不由分说,陈忘年压根听不见他的反抗之声,只一个劲地把他往楼下拉。当艾莉娅看见亲儿子将仍穿着睡衣的夏炙带下来的时候,她不明所以。
直到陈忘年开口,“你想留下他过安稳日子是吧,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你个王八蛋!”
夏炙一下子就变成两人战场中的战利品,但没等艾莉娅追过来,陈忘年已经带着他上车了。他只能一脸阴沉又无辜的看着窗外的艾莉娅。
陈建严刚回来,就撞见开着车出去的陈忘年还有在原地咬牙切齿的艾莉娅。不用想也知道,母子二人肯定又爆发大战了,这真是两人的家常便饭了,陈建严没心情管,默默进屋了。
坐在副驾驶的夏炙突然转身朝后座望去,空的!他着急的说,“书包!书包还在家里!”
陈忘年闭口不理,他绝望的头靠在椅背上,数学作业还在里面呢!看着从家里穿出来的拖鞋,他真觉得陈忘年已经疯了。
大概下午,到达A市,只是汽车并不是往公寓的方向开,这是要去哪?他看着陈忘年一脸平静的脸,不知道为啥,就是有些不敢问。
但他转念一想,陈忘年该不会是忘了车里还有一个自己吧!毕竟刚才自己那么安静,完全可以说除了呼吸,什么都没干,该不会是已经气得把他忘了,打算自己回公司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吧!
“我要回公寓。”夏炙选择了直接开口,但他仍旧不理会自己。“哥?你听见了没……”
“……”陈忘年不耐烦地说,“拿个文件就回。”夏炙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一个人在车里待一下午。
分公司地段繁华,来往车流量很多。陈忘年直接把车停在了公司门边,然后进公司去了。这一进就是一个多小时,夏炙手机还在公寓,无聊到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卫连雨被自家老板敢来当司机,他打开车门,“夏同学?”
只见夏炙穿着淡黄色睡衣,双手抱拳,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有时候真得承认自己有着猪的某些属性,卫连雨将车开到了小区,因为他并不知道夏炙具体住哪,所以有些无措。
想了想,不知道是去问陈忘年好,还是把夏炙叫醒的好。想到陈总今天阴沉的脸,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肩膀,没反应。
两根手指戳了戳,没反应。
三根手指继续戳肩膀,依旧没反应。
他一咬牙,直接一个手掌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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