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楼上旧房改造,装修工人加班加点赶工期。锤子沉闷地敲两下,“咣当”一声撂在地板上,震耳欲聋的电钻声盖过了游戏里的脚步和枪响。

休息了半个小时重新动工,动静比一开始还大,敲得地动山摇,断了让人强忍过去的打算。

耳机都没能堵住令人焦躁的噪音。

程昼提起胸腔深吸一口气,扯着耳机线一把拽掉了耳机。

结束战局,退出结算页,界面立刻弹出邀请入队的窗口。

程昼果断点叉。

没过几秒,王同烁又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怎么没同意。

程昼直起躬着的上半身,修长的手指飞快跃动,回道:【锅里要烧干了,不打了。】

【两颗星星亮晶晶:你爸又不在家?那不是又没人管你?】

【×Z:别羡慕。】

【两颗星星亮晶晶:我羡慕的是你爸不在家?我他妈羡慕的是你的成绩!我要是能考你那分数,我爸妈就是在家也不会管我。】

聊天的工夫,程昼迈着长腿来到厨房关了火。

锅里的土豆已然烧成了黑炭,锅的不锈钢内胆也呈现出煤球一样的纯黑,烧焦的皮皲裂开来。

饭是吃不成了,还得洗锅。

程昼试着用筷子敲了敲锅,那层皲裂的黑皮变如碎屑般噼里啪啦脱落下来,剩下的食物残渣附着在锅上,有一部分抠都抠不动。

拿水泡一下兴许还能用?

程昼随手将手机撇到桌上,盯着不成形的渣滓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会儿,端起锅走向了洗手间。

半晌,他面色不虞地蹲在马桶边把废掉的食材往里倒,饶是伸长了手臂,马桶里的水还是溅了几滴在脸上,他又一脸生无可恋地搓了半天脸。

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年头几乎没什么人在家安座机了,但他前些年经常夜不归宿,程绍军就想出了这招,每天隔着十万八千里不定时查岗。

程昼擦干手上的水,提了提松松垮垮的牛仔裤。

刚提上去又掉下来一截。

他只好停下脚步,把腰间的皮带往里扣了一格,这才慢吞吞地来到客厅。

果不其然,电话一通他就听到了程绍军一成不变的问候:“吃了没?”

“没。”

程绍军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后,不容置喙地通知:“我给你点的外卖在路上了。”

“我胃不好吃不了外卖。”程昼勾起电话线一弹,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程绍军听出他话音里的烦躁,也不跟他装父慈子孝了,“你要不是我儿子,你以为我稀罕管你。”

程昼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带上手机出了门。

傍晚时分,日暮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漫天的火烧云犹如滚烫的岩浆浮空流淌,瞬息间被燥热的晚风撕成了朵朵彤絮,鱼鳞一样在天际排布开。

小区里有家营业到晚上九点的西点店,去年就开张了,价格高居不下,敛财一般离谱。

上个月做活动全场打七折才带了点人气。

这个时间外面有不少吃完晚饭出来消食的老年人和一家三口,可西点店依然门可罗雀。

黄昏的余晖笼罩在少年清俊颀长的身影周围,浅浅的光晕染黄了迎风轻扬的发梢。

树影摇曳,遮住了朦胧的月,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了,浮现出纯净的深蓝。

程昼在货架前停滞了两分钟,选择困难症发作,把第二层货架上的面包拿起来又放回去。

店员见他犹豫不决便热情推荐:“那个全麦的就挺多人买的,家里有面包机的话还可以再烤一遍。”

程昼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推门而入,目的明确地递给店员一张单据,淡漠又不失礼貌地说:“麻烦帮我取一下昨天在你们这订的蛋糕。”

程昼循声望去,目光不自觉地被来人吸引。

对方生得白净斯文,高挑精瘦,细碎的额发垂在眉峰,下颚线坚毅流畅,一件黑色的短T勾勒出硬朗的骨架,显得空荡荡的。

程昼看看面前的同龄人,从对方的举止上看到了一丝和年龄不符的从容,不乏涵养与气度。

再看看玻璃罩映出的自己,懒洋洋的,浑身散发着厌世的痞气。

程昼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店员去取存放在里间的定制蛋糕,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他和这个男生。

程昼四下张望,余光却总能不由自主地从对方清隽的面容上掠过。

眉疏目朗,鼻梁高挺,这样精致的面容仔细看依然无可挑剔,一看就是富人家精心栽培的高质量基因携带者。

一分钟后店员提着打包好的蛋糕出来,那人正好接了一个电话,打了个手势示意店员先等等,店员便先给听从了她的建议的程昼算起账。

等待间那人清朗悦耳的声音钻进程昼的耳朵:

“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就去报到。”

“他们给我安排了,不住校。”

“您和嫂子在路上了吗?”

店员扫完条码,问程昼:“一共三十九块八,扫码还是付现?有会员卡吗?”

“没。”程昼回过神,用手机扫柜台上的收款码,没想到系统提示余额不足,换了几张银行卡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果。

一句“对不起,不要了”刚到嘴边,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三十九块八是吗?”

程昼循声偏头,见那人正垂眼看着手机,纤长的羽睫一颤不颤。

店员愣了愣,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那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伴着到账提示音对店员说:“我帮他付了。”

程昼略一忖,上前一步:“加个微信吧,有钱了好还你。”

对方没拒绝,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程昼拿着两部手机操作了两下,加了好友,补上句“谢谢”。

目送着萍水相逢的好心人离开,程昼并不着急走,出了蛋糕店的大门,雕塑般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把对方的备注改成了“某个有缘人”。

程昼回到家,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厨房打扫干净,收拾完后他叼着面包写作业,结果数学作业刷完了,嘴里那片面包还没吃完,索性撂了笔。

班群里发了条新公告,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一片哀嚎刷屏了。

程昼滑到最上面才看清公告内容:【自8月12日起,暑期补课和正式开学日程接轨,时间安排与往年一致,请大家相互转告。】

【意思是要上晚自习了?】

【那不就是明天吗?】

【大晚上看到这条消息,我要睡不着觉了。】

【班主任卢正清:跟大家说声抱歉,白天事情太多忙忘了。不过现在才通知大家也不晚。高三了,希望大家自觉一点,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你们不是在为我学,也不是在为父母学。】

谆谆教诲总是令人尴尬,群里骤然安静了一阵,谁都不愿意做不合群的老实人,心照不宣地装聋作哑,但没人回复又显得不给班主任面子,于是有人带头打破沉寂:【卢老师,听说咱们班要进个新同学,是真的吗?】

【我也想知道。】

【传好久了,给个准信吧老师。】

【 1乘以十。】

【班主任卢正清:你们消息还挺灵通?明天再给你们介绍。现在,做你们的作业,明天交不上来连题目带答案抄二十遍。】

这下真没人敢冒头了。

程昼看完聊天记录,意兴阑珊地锁了屏。

手一松,手机落进了抽屉里。

他随手用手背一推,抽屉严丝合缝地关上,掐灭了一片光。

每个月月初程昼都会收到一笔来自程绍军的生活费。

不多,一千来块,够他用,又不至于让他把钱花在别处。

钱打在哪张卡上也不是固定的,要一张张查。

有时卡上会忽然多钱少钱。

估计是程绍军在外面有好多个姘头,办卡办得连卡给谁了都记不清,打错了就让他将就着换卡,卡上的钱指不定在跟谁共用。

鉴于程绍军这副德行,程昼养成了囤现金的习惯。为的就是哪天没钱了又不想开口问程绍军要,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昨天那通电话搅得他心浮气躁,现金明显派上了用场,他早上起来从犄角旮旯摸出两百元纸币,揣出了门。

十分钟后他来到教室,一进门学委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早啊昼哥。”

“早。”

课桌上又堆满了不知道怎么带进校门的早餐。

豆花馄饨油条煎饼,各式各样的代餐零食,应有尽有。

油腥味在教室里弥散开。

程昼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一股脑打开了所有窗户,然后折返到自己的位置上,捧着带气味的食物出了教室,通通扔进了教学楼楼下的公共垃圾桶,接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清理桌肚。

今天他来得早,收到的情书还算少的,只有三封。

要是迟到的话他能收到一沓,每个年级的都有。

距离上课还有三十秒的时候他的同桌盛逸舟才姗姗来迟,一坐下就问:“写什么呢,大老远就见你下笔如有神,我还以为你也有赶作业的一天呢。”

程昼没理他,专心致志地把每个字都涂粗。

盛逸舟的好奇心被点燃,凑过脸来看,一字一顿地念出声:“不受嗟来之食。请勿投喂,谢谢。”

他当自己是峨眉山的猴子呢?

程昼冷眼睨了盛逸舟一眼,一丝不苟地把写好的超大号贴士用透明胶粘在桌上。

盛逸舟看着他文不文白不白的措辞,笑着揶揄:“我看出来了昼哥,你这语文是真的烂,跟其他科目比起来简直不健全。嗟来之食是你这么用的吗?人姑娘给你买早饭是看得起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谢谢她们的喜欢,但她们只是喜欢他的脸罢了,一点也不怕给他添麻烦。

上课铃准时响起,程昼从裤兜里摸出两百块放桌上。

盛逸舟疑惑:“干嘛?”

程昼把钱往盛逸舟身前推了推:“给我微信转两百。”

“行,不过最近查得严,待会儿下了课到厕所里再给你打,这钱我先收了啊。你也小心点,别顶风作案。隔壁班那哥们儿三天折了俩手机。话说咱学校小卖部又不支持扫码支付,你换它干嘛?”盛逸舟的话匣子猛地一关,“我去,老卢后边跟着的是新来的转学生?个儿这么高?都高出老卢俩脑袋了。”

卢正清领着新来的转校生从窗边经过,绕到前门进的教室,本就嘈杂的教室因为某人过分出众的外表彻底沸腾。

全班只有程昼是淡定的。

这是他昨天在小区西点店遇见的人。

昨天不觉得这人高,是因为他也不矮,但跟卢正清这个骨骼萎缩的小老头一比,高得有些离谱了。

卢正清打了个手势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都对新同学充满了好奇,但希望能够彼此尊重,不要在私下议论。现在有请我们的新同学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大家纷纷给面子地鼓起掌。

程昼不经意一瞥,看见盛逸舟的巴掌都拍红了。

卫逍站在讲台中央,风度翩翩地向台下鞠了一躬,言简意赅地自报家门:“同学们好,我是卫逍。”

程昼听见了前座几个女生克制而喑哑的尖叫。

她们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同样的反应。

卢正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卫逍的后话,惊讶地看向他:“这就介绍完了?”

卫逍点头:“介绍完了。”

卢正清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可能卫逍同学自己不好意思说,我来替他补充一下。他也是来备战高考的,跟大家有共同的目标,以后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摸底考试的卷子他数理化三门都是满分,英语就作文扣了两分,字迹非常工整,大家多向他学习。”

盛逸舟听了对程昼说:“昼哥,他这个成绩得跟你有一拼了吧。”

程昼曲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抬眼看向讲台上的卫逍,不屑地一笑:“没什么不好。”

连载《濯雪》文案:

穆扶奚公大毕业三年,不显山不露水,在众人眼里仍是学院派的乖小孩,技术宅,体能废,上岸之前玩乐队,直到他调到市刑侦支队,被武力值爆表的铁血上司补齐了短板,歹徒们的噩梦开始了。

*

罪恶的风暴席卷而来,灭顶的灾难在刹那间降临。

人性泯灭,道德沦丧,家庭破裂,社会动荡,女性的尊严被践踏,弱者倒在斧钺之下……

施暴者却自诩战胜命运的狂徒,轻易献祭他人的生命。

受害者的声音不可以消失,激烈的挣扎也不能够停止。

罔顾阴暗滋生的源头,忽略污秽积淀的过程,着眼浮于表面的善恶,妄图从受害者身上寻找不幸发生的原因,如人濯雪,饮冰贩浆,何尝不是一种罪恶。

-

刑侦预收《玫瑰刺痕》文案:

魏云寰生了一副蛊惑人心的皮囊,身材完美到令人垂涎,却从不去公共澡堂,哪怕运动过后热得汗流浃背也从不在人前脱去上衣。

队友都笑他是讲究人,只有魏云寰自己知道,他后背上斜贯着一道狭长狰狞的刀疤。

商界首富梁津野为市局千金一掷,只为追求一个后背有疤的男人。

心上有疤的魏云寰静静注视着为他而来的梁津野,遮住面容,和他擦肩而过。

魏云寰一度以为梁津野成了盘踞在滇南边境最大的势力,直到他对梁津野开了枪,在梁津野的追悼会上看到了他们局长。

数年后,魏云寰在一群蹲地抱头的人里看见了和梁津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无辜地望着他:“警官,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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