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给人送牛奶，发生的意外后，余温就没现在那么生气过。

他两步跨到屈一舟跟前，弯腰俯身，居高临下地垂眸。

声音和此刻的冰天雪地一样，冷得掉渣：“你……”

一只手探出，从对方针织马甲的领口探入，冰冷的指节激得温热的皮肤瞬间泛起细小的战栗。

余温一把揪住那件价格不菲的马甲和衬衫，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们撕碎。

将人拽到眼前，少年茶褐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屈一舟，一字一顿：“最好能给我一个不生气的理由。”

屈一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微微仰头，懒散地靠在长椅边，两手手肘摊开支撑在两侧，喉结在余温的拳峰下轻轻滚动。

他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嗓音低哑，带着点恶劣的调侃：

“理由？”

“报复你这种小骗子需要理由吗？”

说到这里，屈一舟眼底的散漫倏地散去，眸子变得黑沉沉的，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露出獠牙。

余温一怔。

他穿得不少，保暖衣套了加厚羊绒毛衣，裤子是保暖裤和加绒棉裤。

外套更是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可此时却在屈一舟的注视下，莫名抖了个冷颤。

怎么回事？

这种被负心汉辜负的罪恶感到底要闹哪样啊？！

屈一舟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忽然低笑一声。

手指扣住余温的后颈，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冰凉的皮肤。

少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香甜气息，他应该是不久前吃了东西了。

意识到这点，却让屈一舟心里那股被欺骗的恼火越烧越旺。

他嗓音压得极低，一字一顿，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骗我说是‘小仙女’，结果连性别都是假的……”

“余温，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余温：“……”

哦豁，翻车了。

他眨了眨眼，茶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垂下睫毛，摆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

余温小声嘟囔：“我那时候缺钱嘛……”

“而且……” 他抬眼，视线在屈一舟脸上轻轻一扫，又迅速垂下，声音更低了，“你也没问过我是不是女生啊……”

屈一舟：“……？”

这还怪他了？？

他气笑了，手指微微用力，把余温的脸抬起来，逼他和自己对视。

“所以，是我活该被骗？”

余温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地看回来，小声补充：

“再说了……你当时不也挺喜欢的吗？”

“还在我上台的时候送了那么多礼物……”

屈一舟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眼底压着一层薄怒，指节微微收紧，几乎要在他后颈上掐出红痕。

这小骗子竟然还敢提这个？！

余温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睫毛轻轻一颤，茶褐色的眼瞳里迅速浮起一层水雾。

他放软了嗓音，鼻尖又往前蹭了蹭，几乎要贴到屈一舟的唇边，呼吸温热地拂过对方紧绷的下颌：

“哥哥……”

“我错了。”

“你别凶我……”

屈一舟的呼吸微微一滞。

少年的嗓音又轻又软，带着点讨好的鼻音，像只做错事后拼命撒娇的猫，让人根本狠不下心教训。

太犯规了。

屈一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躁动。

可余温却得寸进尺，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要不……我赔你？”

屈一舟霍地睁开眼，眸光暗沉地盯着他：

“怎么赔？”

余温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屈一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他说什么？！

余温站得累了，便一屁股坐在屈一舟旁边，抬手弯肘撑着脑袋，上半身微微侧着看对方。

他很是真诚的发问：“哥哥，可以吗？”

屈一舟猛地回神，耳尖还泛着未褪的红，却强撑着绷出一副冷峻表情。

他别过头轻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压得又低又哑：“行，这可是你说的……”

“别到时候又反悔了……”

这小骗子有前科，不得不防。

余温立刻扬起招牌的无害笑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乖巧地点点头：“不会的~”

反悔你大爷！老子现在就想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余温又歪了歪脑袋，在对方暗含期待的目光下，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表情。

他指尖揪住屈一舟的袖口晃了晃，力道大得得指节都泛了白。

即便内心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但他还是慢吞吞地开口：“但是……”

“我这段时间都没空哦~”

狗男人！

害老子又要多打一份工！

屈一舟顿时皱眉，一把扣住他作乱的手腕：“耍我？”

余温吃痛地“嘶”了一声，眼眶瞬间泛起生理性泪水，却还软着嗓子解释：

“除了哥哥给我‘报…名’的《练习生》……”

等老子出道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安排上，#论豪门屈家太子爷迫害小可怜二三事#的热搜头条！

“还得完成老师布置的医学实践……”

屈一舟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看了三秒，突然松开手，别扭地转开视线：

“行，那就先欠着。”他烦躁似地抓了抓头发。

余温甜甜地应了声“好”，起身冲对方摆手：“我就先回去开始准备《练习生》的事情啦。”

寝室楼一楼是架空层，经常有阿姨打扫卫生，因此少年轻快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屈一舟正盯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臭着脸把围巾又绕紧两圈。

小骗子…又可爱到犯规了…

*

不用早起赶早八的课，也不用忙着兼职打工的日子，简直爽到飞起～

余温像只慵懒的猫，整个人瘫在取暖片旁边，随手翻着人体穴位图书，时不时往嘴里丢颗话梅。

边上平板电脑里放着最近大热的古装剧，零食包装袋散落一地。

“唔嘿嘿…当条咸鱼真快乐～”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十八年来难得的悠闲时光。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数了数银行卡里的余额，除去半胁迫半赞助的固定学费，剩下的钱足够他应付大学生活的日常开销。

“可惜了…”余温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击着书本封面，“这点钱连套好点的针灸针都买不起。”

就更别提他不久前看中的那套收藏级金针，和那些珍贵的中药材了。

不过，该说不愧是送财童子屈一舟吗，在他想着要怎么搞钱的时候，竟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很好。

不愧是我看中的貌美冤大头，嘿嘿嘿…

然而，咸鱼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练习生》训练营的报到日期就到了。

余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程提醒，指尖点点屏幕边缘。

“行吧。”他小声嘀咕着，把手机扔到床上。

训练营的安置费确实诱人。

哪怕一轮游被淘汰，也能拿到相当于他兼职三个月的收入。

这大概就是新一期《青春练习生》报名人数爆满的原因。

“啧，都是冲着钱来的…嗯，我也是…”余温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还算像样的衣服塞进行李箱。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食堂听到的对话：

“听说前几天《练习生》摆台招人的时候，有人动用特权，特招了一名平平无奇的素人入选…”

“可不是嘛，据说是屈氏娱乐塞进来的关系户…”

余温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关系户？

呵，等节目播出后，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真正的“关系户”是什么样的。

行李箱“咔嗒”一声合上，余温拍了拍手。

出发，星耀大厦！

*

寒风呼啸，雪粒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余温拖着行李箱，轮子陷进积雪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抗议声。

他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大冷天的再搞我事情，信不信给你扎几针清醒清醒啊！”

但骂归骂。

退出也不可能是现在退出，屈一舟扒他马甲的那天晚上，他就被合同上面的安置费鬼迷日眼了。

终于到了校门口集合点，远远就看见三个人影在风雪里瑟瑟发抖。

两男一女，缩着脖子跺着脚，活像三只冻僵的鹌鹑。

而余温……

他裹得像只北极熊。

厚实的羽绒服、围巾、毛线帽、手套，全副武装，连眼睛都快被帽檐遮住。走起路来笨拙得像只企鹅，但——

他一点都不冷。

甚至还有点热。

“……”

对面三人默默看着他，眼神复杂。

余温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雪，心想：“呵，冻死你们这群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傻子。”

一运动风的男生忍不住开口：“兄弟，你不热吗？”

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你是不是把衣柜里的衣服全穿身上了？”

另一个男生：“知道的是去参加选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南极科教呢。”

余温慢吞吞地摘下毛线帽，露出被暖气烘得泛红的鼻尖。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发出闷响

“这叫科学保暖。”

余温微微歪头，下垂的幼鹿眼里盛满无辜，“中医讲究‘春捂秋冻’，你们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可是会……”

打喷嚏的。

话音未落。

“阿嚏！”运动风男生突然打了个喷嚏，流出的鼻涕差点冻成冰碴。

余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阿嚏！”另一个男生。

“阿嚏！”女生。

三人：“……”

相顾无言的时候，接送的大巴车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