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月明星稀
明月当空。
血气却浓。
那男人面目全非,只一双黑眼亮若寒月,冷峻讥诮,映得月色明润灼灼,却是凉薄入骨。
少年抿去了唇边的血与泪,笑得失魂落魄,癫狂悲怆,却终究也只能陷入无尽喑哑的苦涩。
他说:“阿霄…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亡国丧母之恨……不可不报!”
“是吗?”那男人垂下了眼,竟也是笑了,“……那你就去死罢。”
霎时血色漫目,
冷白的手洞穿了少年的胸膛,
那心脏勃勃跳动着震荡在男人的手中,
霍地,
碎成了泥!
-
独孤夏侯氏猝然惊醒。
砰砰跃动的心脏也好似被捏炸了那样疼,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她惊喘间身边小憩的男孩也两眼迷茫浑浑噩噩地醒了。
一旁的小宫女灵雨赶忙上前关切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她伸手刚要抚上夏侯氏的后背聊以安抚,就被对方一手猛然抓住了腕子。
那素来白皙纤细的手指吃死了劲儿,甚至现出了骨骼的崎岖轮廓。
那铁箍似的力道嵌入得是那样的疼,而那颤抖传出的惊惧却又如此感染得旁人也难以不屏住呼吸。
独孤夏侯氏一双秀美的眼瞪得甚至都不像是她的:“楚……北、北楚…!”
她甚至惊慌得仍剧烈喘息难以成句。
“娘娘您说什么?”灵雨赶忙矮身凑过去听。
“北楚……北楚要送来的质子…是谁?!”
灵雨一颤,赶忙回道:“好、好像是北楚的十…叫、叫羌雯!”
“不!不是他!”独孤夏侯氏却立刻尖利地否定,吓了灵雨一跳,然而前者失声过后却仿佛坠入了沉寂,死一样的沉凝晦暗下,夏侯氏的神色几番变化,恍惚地却是犹疑不定道,“你…你说!他们送去中周的质子是哪个?”
“那个奴婢记得!是北楚贵妃百里氏的儿子,好像叫…叫羌霄吧!”
一旁的小男孩张了张嘴,跟着发出一点模糊的音:“……霄?”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学大人说话的本能,他缓缓眨了眨眼,倒也像是从惊醒后的迷蒙中渐渐清醒回神。
独孤夏侯氏——夏侯静目光一沉,看着他,神色晦涩复杂,颤抖着手臂不由抱紧了自己的小儿子:“是…是他!我要见皇上!”
-
“你说什么?”后夏当今的皇帝独孤淳听了她的话却是哭笑不得,“这…静儿?总不能因为你做了个噩梦就要朕同他北楚讨换质子吧?”
夏侯静却是难得为些看似没道理的事如此强硬:“梦为天意!天有示警而不从,若是日后因此罹难又算不算是咎由自取?!”
“可是,”独孤淳迟疑道,“那北楚的二十一皇子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眼又瞎、身体又不好,就算他母妃兄长的确都很得北楚皇帝宠爱,却怎么也不像是…能危害到我大夏国祚的啊,你说你梦见…?”
夏侯静正色道:“我梦见一条蛇钻进了鹰巢,生下颗绿色的蛋,后来那蛋孵出条有翼黑蛇,展翼如黑云压境、遮天蔽日,毁了我大月。只有那百里氏的翠华宫里有一个翠字,那黑蛇指的一定就是她儿子!”
独孤淳失笑摇头:“好吧,就算你认定那梦中黑蛇就是他北楚要送去中周的质子,但那黑蛇既是不祥,你又何必非要把他换过来呢?就让他待在中周不好么?中周国力强盛,都城长安离我后夏大月又远,纵当真出了什么事远离那事端岂非更好。”
“怎么远离?!”夏侯静却急了,“北楚虎视眈眈终有一日要兵犯中周,我后夏占了它南下进军中周的坦途它又怎么可能放任我后夏安居这里?何况天有示警就是要我做些什么,若放任那羌霄远远赴中周又岂非是坐以待毙?”
“那你又想怎样呢?”独孤淳苦笑,“他北楚是暂且打累了,统一了北方,吃不下,暂时要消化几年。虽然打着同为前晋遗民的名义提议我们三国互通质子来彰显共修和睦的意思,但显然把皇子送到那中周是为了示好,送到我后夏来却只是为了安抚,我后夏名义上虽算是有前朝正统的继承,也因故勉强被列入同席,却与他两国如同云泥,这国力差了多少静儿你也不是不清楚,就算真把那质子送来,难道静儿你还能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不成?”
“我…”夏侯静自然犹豫。
独孤淳道:“我知静儿你到底还是心软,既然终究不能拿他如何又何必非要同中周‘抢’这一个质子呢?倒让人凭白觉得古怪。”
夏侯静咬了咬唇,一时不禁蹙眉,瞧着也像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可她却还是坚持道:“人过来后如何对待大可再议,至少将人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好观察。无论如何,这可能的危险我们还是该抢过来把握在自己手里,不然就太被动了,陛下您若是觉得不好同中周交代,不妨就、就用我的名义只说一半?”
“什么一半?”
“不妨就说,臣妾梦见大月天上的云朵万里无纹,许是不祥之兆,不利于羌雯殿下,请求中周同北楚通融换一位质子。”
独孤淳古怪道:“你让我通中周商议?”
“一定要经由中周开口,这样中周才不会怀疑。周人素来自视正统,骨子里一种有种不同于北楚的傲慢,他们听我们先去问它,又查不出什么理由,便也只会觉得我们是在求它,觉得我们边陲小国上不得台面,无非只可能是看中那质子背后的母妃身份贵重而想求个重要的质子换个心安,或许还要笑我们不明白北楚真要动作恐怕也不会吝惜这几个皇子的性命。而只要他们轻慢之下松了口,北楚就算真有什么利弊权衡,看在它的面上也不大可能拒绝。”
“可…”独孤淳沉默须臾,终是温柔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依静儿你的意思办吧。”
夏侯静这才如释重负地松开了笑颜:“多谢陛下!”
-
北楚景元十七年,楚、周、夏三国旧日晋臣互通质子,楚皇十九子羌雯质于中周、二十一子羌霄质于后夏。
又三年,楚欲背信兴兵图谋两地,羌霄泄密叛国。
【第一章】质子府
“别跑——!”
院外的喧嚣由远及近。
春和景明,林木葱郁,翠影葳蕤如藻荇凭虚,庭院的主人偏了偏头,像是闲闲地听见了,于是不咸不淡地抿了口杯中的茶水,悠闲的指尖摩挲着手中不算小巧的玉牌。
不过几息起落后,几个衣着富贵的年轻人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们身后紧追而来的护院拦将不住,也就只能愁苦地出声禀告:“公子,这…这些‘客人’不听我们的,非说要进来抓贼。”
年轻人中为首的那个银冠华服,衣着配饰看来很是用心,只可惜此刻胸口处衣衫褴褛,好好的竟赫然是被人用剑划出了“到此一游”四个大字,也不免令人气恼。细看之下,其人头上的银冠也空落得古怪。
这人进了院子四下打量一番,却只瞧见那白衣的院主独自坐在东隅的柏树下,于是也只能冲这院主发火:“给我把人交出来!”
护院中为首的赵管事苦了张脸:“这位公子您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恐怕我们公子都不知道您要找的是谁!”
“你们敢包庇那混账是吧?!”一个杏衣壮硕的青年霍然揪住他的衣领把赵管事提了起来,“我们分明看见那小子翻进来了!”
“哎呦哎呦您!您别动手呀!”赵管事连忙哎哎叫唤着求饶,一旁的几个护院也赶忙上前试图阻拦,但他们彼此间尚且高矮胖瘦得很不均匀,一看就都不能打,想必平时领的也不过是些巡逻打更的闲职,如今遇到这几个年轻力壮又恐怕身份不低的,就也纷纷没了办法。
白衣的院主人倒是可算动了,他将手中的玉牌仔细收入袖中,就也理了理袖口,语气倒是平淡:“我的护院不过是些普通人,比不得各位的拳脚,各位不信,自便就是。”
他这么一说倒是平淡得很没有脾气。闯进来的几个年轻人听得讶异,就也不由仔细地瞧向了他,也这才注意到他竟是蒙着眼的。
为首的银冠公子一愣,古怪道:“你就是那个楚国的瞎子?”
白衣人闻言,反倒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原来阁下也知道这里是质子府,那么擅闯质子府便是明知故犯了?”
“什、什么?”银冠公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恼火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这小破府邸我还不能进了不成?!你一北楚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白衣人微微失笑摇头,语调仍似清浅平和:“我不过是客居在此,自然比不得阁下,是个人人艳羡的好东西。”
“你!”
白衣人微笑道:“不过我也说了,我是客,不是主。这质子府真正的主人始终都是你大夏的皇家,我说你们可不可以擅闯抑或搜查这里,那都不作数。按理,你们应当向宫里申请,否则,就是犯禁。”
那几人一惊,银冠公子却赶忙怒道:“你、装腔作势!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你不成?!”
白衣人抿了口茶,仪态疏懒从容,开口却是温浅得冷淡:“你自然是该怕的。为人子民,若连自家皇室的威仪都忤逆,那不就是让人觉得你想造反么?”
“你!”那银冠公子总算反应过来,“你这算什么?!想狐假虎威?!”
“是啊,不然呢?”
说出这话明明应该很丧威风,但那白衣人却偏偏说得恬淡,气态也从容。他的调子虽轻,底气却足。
少顷僵持之后,他那毫不将人放进眼里的轻慢也终究还是将人不甘不愿地逼退了出去。
赵圆赵管事请示了一下,见白衣人摆了摆手,就也立即带人退出了庭院。
叫这院内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当然也还有啁啾的鸟鸣,还有微风和煦,松柏淡淡的木香随着仿佛被醺暖的春风静静地散开。
静谧,微寒,还有阳光如有实质的暖。
但或许那一天的春光也并不太好,那一天的云层或许层层叠叠厚得遮住了太阳,早春的清寒或许也还没沥尽殷殷的沁冷。
或许那一天阳光并不很是明媚,枝叶也并不很是婆娑——
或许那也本就是很寻常的一天。
而无论那一天的春光好与不好,于这白衣人而言都是看不见的,这一天的好与不好,也不过全赖他自己的心情。
他润了润喉,若光看他的样子,就也看不出心情,倒是既不像是太坏,也不像是太好。
他就只像是平静无波般的平淡,一如方才无波无澜地“劝”退那几个擅闯者时一样平淡。
可他过了一会儿,却叫人意外地开了口:
“你还不出来么?”
这突兀的话竟像是他对着清风说的。因为这院子里着实安静,此刻看来也分明只他一人。
但他又着实不像是对风说的,因为他甚至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而风也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衣料划过风时那种扯曳的声音从树上落下,一个少年的声音就也融进了风里。而那声音却比风更轻快,也比风更飞扬,倒像是御风旋削下来的一片竹叶,又跟片轻舟似的,很利落,又很自在。
这声音里含着笑,倒像是说话的人得了什么趣儿,平白的就没个正形:“欸?你都不清楚我好坏就出手帮我,就不怕错帮了坏人也要害自己身临险境吗?”
他这话来得跳脱,不过光听声音也像是比这白衣人还小一点,倒像个还没变声的少年。
不过其实这白衣人也只算是少年。白衣的少年闻言“瞧”向少年的方向,就叫另一个风也似的少年瞧清了方才没机会瞧清的脸。
前者虽是被蒙了眼,露出的轮廓却是骨秀如兰君。虽还没长开,却已开始显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风华和苍白来。
可惜许是因为白得像雪,他这人竟也似凭寡淡才有的这苍白。听了少年的话,他也只是沉默了须臾,终究只若有似无地哼出了一个“哦”字,像极了敷衍。
便也就此像是寡淡到了索然无味,又像是多少有些失望于这索然无味。于是起身整了整衣袖,竟也这么就要走了。
可这本就是他的院子,他怎么反倒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走了?还放任一个外人留在他的院子里?
“哎?你要去哪儿啊?”少年自然疑惑。
白衣人却只是淡淡答道:“不去哪儿,只是我没有赶人的习惯。”
——没这个习惯?
——不,是说他其实想赶人走了。
更年轻的少年愣了一愣,却立刻跟上了他,反而像是认真地疑惑起来,喋喋不休得像专挑街头巷尾叽喳闹人的麻雀:“你这是生我的气了?是我哪里惹到你了?还是我说的话你不喜欢?那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毕竟气大伤身啊!你想!如果你真觉得我忘恩负义那为我个忘恩负义的小混球生气也不值得啊!不过其实我也是担心你遇人不淑,你能不能看在我多少也算出于好心才办了坏事的份上把这一茬气儿忘了成吗?”
白衣少年却不理他,兀自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着,少年就也一昧地在后面跟着,还真别说,他嘴皮子倒是利索,上下一碰这一溜串的废话就也秃噜了出来,可惜前面白衣服的那个不吃他这套。
他啰嗦了一番无果后,倒也真像是搜肠刮肚完也无可奈何了,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就又往兜里翻,好不容易摸出个刚才气人时顺手拿到的小玩意儿,就也哄小孩儿似的递过去。
“诶!我这儿有颗鸽子蛋大的漂亮石、石、红宝石!送给你玩儿呀?别说,亮晶晶的还挺衬你!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白衣少年闻言倒终于轻微顿了下脚步,他缓缓勾起了嘴角,倒是终于似笑非笑地回头仿佛“睨”了他一眼,却也像是更冷漠了些:“你不稀罕的东西,干嘛送我?沾过了别人,你觉得我不嫌脏?”
他这语气难免该算是有些尖锐。
对面的少年一呆,却只是无奈得失笑:“奇怪,你这个‘别人’真说的好像不包括我这种递一手的,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带在身上难道就不能是我刚买的?何况珠宝这种东西难道还分…呃,‘沾没沾过人’的?”
“哦。刚买的。那盒子呢?怎么没听你开?”白衣少年嗤笑了一声冷淡道,“鸽子蛋大的‘石头’,你本来是想这么说吧,这么个你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没事儿带在身上难道你不嫌沉?你若是刚拿了他们的东西刻意气人,最可能的就是直接抢了那为首的挑衅。”
他顿了顿,
“还得是那群草包明面儿上能注意的东西。刚才那为首的一冲过来倒是带来好浓一股薰衣用的香味儿,脚下的靴底足音厚实,用的应是兽皮的靴子,腰间环佩还不少,应该是个喜欢绣花的枕头。”
“让我想想,你既然拿蛋作比,那这石头就该是个形制上少雕琢的。他腰间的环佩够多了,再缀块石头也怕这草包禁不住。你落地的声音轻,身手好,怕是也不喜欢走下路去摸男人腰带上的扣饰……所以那草包头顶还束了个冠?你从那冠上摘的?这东西还沾过男人的头发?你可真是…”
白衣少年说到这里忍不住闭了闭眼,像是难以忍耐,也不免透出一种令人望而生怯的嫌弃。
对面的小少年听着白衣少年一句句说下来,不由皱起眉头却是弯起了嘴角,眼睛微眯起来倒像是古怪地觉得新奇。他听到最后的嫌弃不免一怔,却是忽然笑了,突兀道:“你夸我身手好呀?哎呀!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白衣少年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忽然嗤出声笑,却是干脆转身走了。
那风也似的小少年就也赶忙跟上他,亦步亦趋地,又笑嘻嘻得没个正形:“哎!你别生气嘛,我就是觉得被你这么聪明的人夸我身手好我荣幸呀!”
那白衣少年只像是不屑回应。
小少年倒也没被他的置若罔闻恼到,反而扬扬眉毛故意拖长调子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见面补给你呀?你说的对!我反省过了,我送你的也该是我自己也觉得好的!下次我再送你东西绝不会再这么‘没有诚意’!我保证!我发誓好不好?你可以别生气吗?我这次真没注意,也是急于表现想逗你开心嘛,我这人就是有点毛病,老太急着想把事情都做好了却考虑欠妥,脑子不行常干蠢事,这次出门又忘了带糖,下次绝对改正!”
“我想了想你说的确实没错,别人的头发确实可能不干净,你不喜欢委实正常!是我刚才没顾虑到你可能的想法,你这么白白的肯定是特喜欢干净的!你喜欢什么呀?不妨告诉我啊?许是我能给你找来呢?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虽然没你这么聪明但许是也有点别的特长呢?你就再给我次机会显摆显摆好不好!也让我有机会补救一下?毕竟我还得谢谢你刚帮了我呢!”
他措辞里无用的语气词倒多,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是个孩子,还是习惯地把遇到的人都当孩子在哄。
“你口头谢过了。” 白衣少年听着他的语气脚步一顿,却是浅浅摇了下头,“没用的就免了吧。”
他终究也只像是疏懒地敷衍了一声,就也径自离开了。
那风也似的小少年被他留在身后,隔着料峭春寒看着他渐行渐远,忍不住无奈地笑了,却又着实像是感到有趣:“有意思,倒也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颠了颠手里的红宝石,余光瞥见了院子里的水潭,于是狭长的眼微眯,舒展开身体有模有样地一个瞄准,就也将那东西打着璇儿飞了出去。
哒、哒、哒、咚!
到底是没用过这种石头,也可能是因为这石头太没棱角,于是好好的水漂也只点了三下。
叫他不禁弹了个舌:“啧,可惜。”
然而可惜手头也再没类似的石头给他多试试练练手感,他就也直起身遗憾地拍了拍手,又忍不住多看了眼那白衣少年离去的方向,就也姑且先这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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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楚景元二十五年、后夏建昭十七年春,夏后嫡次子独孤飞回到都城大月,因故,没几日后独孤夏侯氏便宴请王公贵胄与世家大族子嗣、女眷赏花于夏侯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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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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