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呜呜,窗内红帐半卷,佳人在侧,琴声酒香,宁珵坐立不安一整夜。
宁氏世代清流,他却在青楼里过夜。
更何况,先生从不允许他们夜不归宿的。
宁珵呆得越久,越是紧张难安,耳边笑声阵阵,闹得他心潮腾涌。他实在受不住,正要出口,一人突然往他身上压来,推得他一个趔趄。
“洛儿······”宁珵修长干净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动。
“兄长······”酒气全往宁珵耳朵喷,唤了这么一声,便只剩“嘿嘿”的傻笑声。
宁珵抱住他:“洛儿,我们回去了。”
“公子就回去了?说好听完新曲子的!”琵琶声停,艺妓抱着琵琶,泪眼盈盈地望着宁珵。
宁珵一扭头,躲开这眼神去,还没说话呢,怀里的人就动了,嘟囔道:“别走,还没,没······哥哥,要到寅时再走,寅时路上没人,天,嗝天刚刚亮,骑马回去,就像,像······”
“洛儿,你醉了,你这样不能骑马。”宁珵拿他这个小师弟一点办法也没有,先生早说过的,他不会当兄长。
“······像我们在草原上那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喝醉的慎洛沉得很,宁珵不敢让女子近他的身,说什么也要走,放了好几锭银子在矮几上:“有劳姑娘,不必过来。”说罢费劲地扶起慎洛,下了楼,寻了辆马车回去了。
徐家的宅子坐落在云水城僻静的巷子里,马车轮子的轱辘声在凌晨的城里格外响亮。宁珵忐忑不安地抱着慎洛,慎洛却睡得香。
怀里的人面容轮廓很深,如果是平日张牙舞爪的,总显得攻击性很强,但这会儿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却另有一番美感。宁珵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张脸,忽然察觉到自己的龌龊心思,又立刻放开了。
好容易到了徐宅,宁珵敲了门,很快便有仆人来开门,只是没人敢帮着扶一扶慎洛。
宁珵微微叹了口气,半扶半抱,把人弄到了院子里一同跪着,北风萧瑟,衣衫单薄,冷得他直打颤。“劳烦转告先生,就说我们回来了。”
“徐先生说了,两位公子回不回来,都不必禀。”仆人垂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院子,剩他们两个跪着吹冷风。
看来是气得够呛。
宁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跪了有一个多时辰,慎洛都迷迷糊糊醒了,廊前昏黄的灯火才照出那熟悉的人影来:“把他泼醒。”
以往慎洛胡闹得紧,若是醉得厉害,惹先生生气了,便是一头冷水泼醒,可这时节已入冬,又在四面无遮无挡的院子里跪了这么久,冷水上头,岂不是要命?
眼见着仆人端了一大盆冷水来,宁珵近乎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就在那水离盆的片刻,他猛然用身体护住了慎洛,一大半的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上衣,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宁公子,我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珵儿该死!”再顾不得怀里的人,宁珵俯身下拜。
这么一弄,反倒是慎洛彻底醒了,只是酒喝得多了,脑子里混混沌沌,一睁眼便看见先生负手站在面前,一扭头却是兄长谦恭跪拜的姿态。
“先生~”慎洛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像是撒娇。
站着那人不理会他,只冲宁珵道:“青楼召妓,夜不归宿,徐某不敢管教宁公子,你们宁氏有规矩,你回去。”
扶在地上的两手轻轻一颤,宁珵顺从回答:“是,先生,待珵儿领完家法,再回来请先生的罚。”说罢便起身要走。
慎洛一看,立即大叫:“兄长!”
宁珵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下,就跟以往每次一样。
慎洛看着宁珵离开徐宅,清醒得不得了,扭头冲着“罪魁祸首”:“干什么让兄长回去?!”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他左脸上,打得他半边脸发麻。“给我滚进来!”
慎洛捂着脸,可怜巴巴地起身跟了进去,被他先生浑身冰冷的气势一骇,又立即跪了,可心里还是不服:“您让兄长回去,他要挨家法。”
“你以为你就不用挨家法?!”
慎洛抬起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含着薄泪,他生得好,从小就学会了装可怜讨人心疼。先生徐谨本就偏爱他,有时候被他这么一看,直想什么都算了,可一转眼,他就上天入地去闯祸,叫人怎么心疼他?
“可是兄长要挨藤杖,他那个爹······”
“慎洛!”徐谨怒斥一声,“你一会怪我让珵儿回去,一会又要怪人家爹,可是他为什么挨家法?你自己去把天戳个洞都没事,他可是宁氏的嫡长子,跟你能一样吗?是谁仗着兄长好说话就把人骗出去,还骗去青楼召妓,你好得很!”
“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况且我们只召,又没嫖!”慎洛理直气壮地反驳。
徐谨被他气笑了:“怎么?没嫖你觉得可惜了是吧?你才多大?!”
慎洛今年整十五,还有好几年才加冠,但是也不是不能啊,慎洛心想。当然,他身上背着错,这种话还不敢说,膝行一步,伸手抓着先生的衣角,讨饶道:“我知道错了,您让兄长回来嘛,您是先生,您罚也可以的啊。”本是做样子,可说着便动了情,眼泪“啪嗒啪嗒”掉,徐谨的家法不过一柄厚戒尺,挨个几十下也出不了大事,可是兄长家中的藤杖,他记得以前兄长挨过一次,好几个月都没缓过来。“先生,求您了。”
徐谨坐下来,同他讲道理:“宁氏是云水的大氏族,世代清廉,今夜的事明日就不知传成什么样,若是他父亲盛怒下上门,珵儿岂不是更没脸?”
慎洛没了话,其实这些年徐谨待他们如何,他心里是有数的,只是一想到兄长单薄的身躯即将棍棒加身,立即悔不当初,他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这下兄长要恨死他了。
徐谨踢了他一下:“收拾好,去书房找我。”
“是。”
慎洛回房洗了澡,又喝了徐谨命人送来的醒酒汤,收拾整齐,拿上戒尺直往书房去。
“先生,洛儿请罚。”慎洛跪得端正。
天色微亮,这么个晚上就让他胡闹过去了。徐谨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过来。”
慎洛起身,手捧着戒尺上前。戒尺很快被取走:“褪裤。”
规矩向来如此,换了宁珵怕还要扭捏片刻,但慎洛是个没皮没脸的,先生既说了,他便照做,三两下褪了裤子,伏在桌上。
徐谨看着他臀上还未完全消失的浅灰色痕迹,那是上次受罚留下的,心里的气又多了两分,抬手狠狠一戒尺拍了下去,疼得慎洛猛地叫出了声。
“你真的是,一天不闹腾都不行,上回什么时候受的罚?”
慎洛来之前做好了答话的准备,无非是错哪儿了,以后还敢不敢之类的,可哪想先生要问这个?他支吾两下:“三天前,四天前?”
“你!”徐谨被气得不轻,抬手连续几下,“啪啪啪”的,抽得慎洛直抽气。
“先生慢点!疼!”
“自然是要你疼,不然我费这个劲干嘛?”徐谨骂归骂,手上动作还是停了。慎洛屁股上已有了几道红痕,得让他歇歇。
慎洛“呜呜”地撒娇,徐谨被闹得不行,歇了片刻便用戒尺点了点他的腰:“自己说,错哪儿了?一条一条来。”
“我不该上青楼。”
戒尺搭在臀上,熟悉的触感让慎洛浑身一抖。
徐谨定了惩罚的数目:“二十。”
“啪”一声炸响,厚/重的戒/尺狠/狠/拍在染了色的臀/上,慎洛忍不住闷哼一声。虽说他没皮没脸惯了,有时候受/罚哭闹不休,但更多的时候,都不太愿意叫出声来。
他知道先生会心疼他,过分地利用这份心疼,他会良心不安。
徐谨本就是要给他个教/训,更何况这才刚开始,要心疼也不必这么早,于是面无表情挥动戒/尺,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半数过后,两团/肉就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唔······”又一戒/尺抽/下,慎洛忍不住叫唤了,但随即更重的一下来了,“啪”一声之后是徐谨的怒喝:“给我忍着!”
这回是真的有点委屈,慎洛伏在桌上,眼底已盛了薄泪,再动一动就要掉出来,可是身/后戒/尺并没有放水,结结实实地打完了这二十下。徐谨一停手,慎洛的眼泪就砸下来了。
“这就哭了?”徐谨察觉了少年抬手的小动作,心疼也心疼,这可才到哪儿?“今日还有的你委屈,接着说,错哪儿了?”
慎洛一听这话,眼泪更是涌个不停。他从小就淘气,少说也打断了先生十几根戒/尺,可是罚归罚,先生怎么能这么冷漠?
“说话!”
慎洛浑身一抖,忙擦了眼泪,道:“洛儿不该欺骗兄长,带兄长到青楼去,害兄长受罚。”一想到宁珵回了家,可能好久都下不了床,慎洛心里憋得慌。
他们两个都是徐谨养大的,跟亲兄弟似的,徐谨知道慎洛这会儿不好受,也没有马上罚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洛儿,从小到大,珵儿替你受了多少罚,从前先生念着你年纪小,总是纵着你,可是你想想,你现在多大了,放在平常人家,都可以成亲了,总不能胡闹一辈子,是不是?”
先生语气一软,慎洛只觉得心都碎了:“对不起,先生,我,我知道错了,您罚吧。”
徐谨揉揉他还湿着的发,道:“还是二十,我下手重,忍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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