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以东,有一处地方,叫作枫华谷。听名字便知道,这里遍是枫树,据说到了秋日,枫红似滴血一般,也有人说,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所以枫叶要比其他地方更艳。
徐郁与云珩从长安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看水,到枫华谷午阳岗时,已是盛夏。
驿站旁边也满是枫树,徐郁与云珩便坐在树荫下歇息。
“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据说这里的秋色堪称一绝!”
“日后还有机会,不必遗憾。”
徐郁莞尔:“你说的对,而且现在满眼苍翠也不错。”
他又饮了一口茶:“说起来……你那个师兄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要不要待会儿再去跟驿站的人打听一下?”
“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打听一下也好。”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向驿站的人打听起有没有见过一个道士,但问题是,对于他这个师兄的外在特征,云珩颠来倒去也只能说出“样貌不俗,剑不离身”八个字,这个情况,驿站的人也爱莫能助。
“唉……”徐郁坐回树荫下,“你师父连你师兄现在的名号都不知了?”
“他下山时便将俗名道号全数抛弃,又断绝音信多年。”
“那为何现在才寻?”
云珩顿了顿,缓缓摇头:“不懂。”
中午最炎热的时段过去,驿站棚子下歇脚的人便少了很多,除了徐郁云珩外,只有几个年轻商贩和一个游方老郎中。
二人正准备起身,西边却来了一群奇怪的人。只见那群人个个穿着簇新的衣裳,有人拿着唢呐,有人抬着礼品,看着倒像是迎亲的队伍,可奇怪的是,这些人脸上毫无喜色,满脸是汗,急匆匆往东行去。而驿站里的人对这诡异一幕视若无睹。
“这地方是怎么回事……那是迎亲队伍吗?”
徐郁的声音稍大,隔壁坐着的老郎中听到后呵呵一笑。
“二位小郎君恐怕是初来此地吧,这奇怪的迎亲阵仗在枫华谷不是个稀奇事。”
徐郁看了一眼那发须尽白的老人:“还请老丈指教。”
“二位可知,枫华谷的女子和别处女子不同?”
“怎么个不同?”
“老朽也是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的,枫华谷的女子,不好娶!这婚姻之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枫华谷的女娃都格外有主意,若是遇上不甚满意的夫郎,那就要闹起来,逃跑的也不少呢!”
徐郁一挑眉,万花谷远离世俗,对弟子的婚事还真是干涉不多。
“既然要嫁人的是女子,自然要为自己终身反复考虑。刚才过去的那群人是因为……”
“想是父母满意但女儿不满意,男方急匆匆便想把婚事办了,以免节外生枝。”
云珩徐郁都皱眉,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害了那姑娘?
见他二人神情,郎中又说道:“唉,那毕竟是人家家务事,外人不明就里的,也不好去管。”
云珩徐郁再次动身,他们要穿过枫华谷,取道金水,再到扬州。二人骑马,速度不慢,行了一段时间,竟然又看见了那支迎亲队伍,看样子,是要去往东边的平顶村。
虽然那老郎中的话还在耳侧,但徐郁与云珩商量一下,还是决定远远跟着看看情况。
很快便看见了平顶村的房屋,嫁女的那家正位于村口,门上装饰着红布很好辨认。迎亲的人上前叩门,很快门开了,两个矮小苍老的妇人搀着新娘走了出来。那新娘穿着朴素嫁衣,掩着面,却像是在哭。不仅如此,旁边的妇人也都满脸哀戚。老远似乎有村民观望,但也没人上前。这好像和那老郎中说的不一样啊?迎亲的人催着新娘往前,全无珍视之意,更没有像是新郎的人。这婚事,太不对劲。徐郁拉着云珩,凑上前去。
二人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场面一静。
“冒昧打搅,我二人路过此处,不知哪里歇脚,见贵家有喜事,想来讨碗水喝。”
云珩瞟他一眼,平顶村外就有一家小客栈。
虽然这要求如此奇怪无礼,但村民朴实,左边的老妇人看了看云珩与徐郁的衣着:“郎君请随我来吧……”
两人随老妇人进了里屋,发现这个家真是太穷了,几乎是家徒四壁,虽然在办喜事,但屋内既无宾客,也无装饰。
妇人进屋半天,也只取了点冷水出来。
“郎君们将就喝些吧……家中忙乱,也没有热水了……”
“本就是我们打搅,不妨事的,多谢!”
云珩道:“既是嫁女,为何没有宾客?”
提到嫁女,老妇人忍了半天的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难言。
“大娘遇到什么困难不妨直说,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见那妇人不信,徐郁又是搬出了自家师门,又是搬出了云珩祖师爷的名号。然而这些离老妇人的生活都太远了,她根本不懂,只有“当官的”她听懂了。
“你们认识当官的?”
“呃……认识的……”云珩的师祖认识应该也算吧。
那老妇人好像看见了一丝希望:“你们能不能帮跟官老爷说说,不要拿我的女儿去抵债?”
这事情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这出嫁女子乳名慧仙,父亲焦大,常年卧床,因为治病,欠了另一个村子的王家的钱。王家有个混账儿子,吃喝嫖赌俱全,这人前些日子突然得了急症,不知谁出的主意,说可以冲喜治病,王家就看中了慧仙。焦家自然不愿,但家中一分余钱也无,能借的亲戚早都借干了,王家人还吵吵闹闹说要闹到公堂上。焦家人万般无奈,只能答应让慧仙出嫁。
“我女儿今年才十七,就要嫁给那个无赖,她下半辈子就毁了啊!”老妇人很是悲痛。
“你们到底欠了多少银子啊?”
“整整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对徐郁意味着什么呢?徐郁还没进万花时,家境颇为殷实,入谷后,虽然谷中尚简朴,给贫苦人治病也常常不收诊费,但徐郁从来没有短过银钱。谷中那些珍贵丹药,一颗的成本也要数金。徐郁从来没想过,三两银子就可以把一个女子逼入绝境。
“大娘放心,这钱,我帮你还了。”
徐郁大步走到门外,拉住被拖拽的新娘,交给了她母亲。
“这是五两银子,二两就当是利息,你们回去告诉王家,债已经清了,焦姑娘不会嫁的,即便他要闹上公堂,我们也可以奉陪到底。”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王家的事,找打!”
对面人想动手,云珩抽剑出鞘,那些人立刻没声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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