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枫进屋燃起灯烛,确定了李老爹只是暂时昏厥,又将整间屋子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从脸色很臭到有所缓和。
他隔空指了指徐郁:“小徒弟,跟你师兄师姐联系了吗?”
徐郁不知道这宋师叔跟自己师父究竟什么关系,只能礼貌答话:“已经发了信号。”
“多久了?”
云珩答道:“大约半个时辰。”
居然只过去了半个时辰,徐郁恍惚。
“啧,这么慢,要是让他们来救人,尸体都要凉了。”宋听枫很是嫌弃。
这个宋师叔的脾气与徐郁所设想的完全不同,而且,看起来也完全不像爱管他人事的样子,真是奇怪。
三人又耐心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屋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片刻静默,似乎是门外人在观察情况,然后,门被叩响。
“阿郁,你在里面吗?”
徐郁赶忙去开门,发现不只自家师兄师姐,荆空儿和莫离也一并来了。
谷之岚边进屋边问:“阿郁,发生了何事……”
“你们几个,反应那么慢,下次是准备给谁收尸吗?”众人都被这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一看,高个男人倚着里间的门,双手环抱,微眯眼睛,略带不善地看着他们。
“宋前辈……”荆空儿暗暗擦汗。
“师叔……抱歉,因为今天荆道长也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谷之岚作为年纪最长的弟子,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解释。
“好了——”宋听枫示意他们闭嘴,“来进屋收拾。”
几人进了里屋,看到尸体,又听云珩徐郁将事情详述一遍,都是如出一辙地惊骇。
莫离看了那死去的少女一眼,又盯住了荆空儿:“师兄,你如今还有何话说?”
“这……英娘之死,并不一定是轻崖所做啊!”
宋听枫轻笑:“那倒也未必。”
“前辈这是何意!”
宋听枫指了指伤口:“这显然是剑伤,伤口极狭长,两端浅而中间极深,干净利落,杀人者剑术不错,而且那把剑应该是相当轻巧。据我所知,方轻崖用的就是一柄很特殊的轻剑吧……”
莫离听了这番话更是脸色难看:“那是他师父洛风赠与他的剑,从来没见他换过,师兄,你还要怎么偏袒他!”
“即便这伤口与轻崖的剑痕吻合,难道就不会是别人栽赃?如果轻崖有意杀英娘,她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唔,这点我倒是可以作证,当初救李英娘的人正是方轻崖。”宋听枫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句话给在场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宋师叔你到底知道多少啊……一次性说出来呗?”徐郁忍不住小声嘀咕。
宋听枫对着徐郁不怀好意地一笑:“不如你求求我?我从来没见过徐竹求人的样子,你就当帮他补上。”
“师叔……”陆止等人显然都对宋听枫的不着调深有体会而无可奈何,大概只有李平与他臭味相投。
宋听枫戏弄众人够了,也不再卖关子:“荆小道长,你们下山找方轻崖是奉谁的命令?”
“掌教真人之命。”
“那你可知你们李掌教是哪里得来的方轻崖在天都镇的消息?”
“不知……”
宋听枫拂了拂椅子上的灰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正是在下给你们李掌教去的信。”
原来,大约就在方轻崖流落天都镇的同时,宋听枫也云游来到了天都镇。他被天都镇的好酒所迷,便多停留了几日。如果没有混混意图偷盗的事情,他可能根本不会注意一个落魄道士,但就是这么巧,混混摸进土地庙那个夜晚,宋听枫正在不远处的高树上就酒赏月。他看到了方轻崖的武功路数,凭他的经验,自然一眼认出这是个纯阳弟子。本来他也没打算要做些什么,只是这小道士的行为越来越出乎他意料。先是明知杨城璧做了个套来结识他,他就顺从往下跳,再是在凤翔赌庄胡吃海喝,招猫逗狗,赌得不亦乐乎,然后竟然又干起了凤翔赌庄打手的活,宋听枫觉得这小道士真是玩昏了头。然而,方轻崖又剑走偏锋,宋听枫发现,他虽然明面上替杨城璧收债,实际上却拿着杨城璧给他的钱去救济那些可怜人。行走江湖多年,宋听枫见过各种险恶人心,这样傻乎乎的道士却是不多见。尤其是李英娘一家,如果让李英娘只身逃跑,按照杨家的势力,不出长安地界,李英娘一定会被抓回来,方轻崖抓耳挠腮了几天,想出来个“假死”的法子。宋听枫看得可笑,那小道士也不想想,杨城璧能那么容易被个假死人骗过去吗?英娘要是被埋土里,又怎么及时脱身?但他也没出面去纠正,只是在英娘装作自缢时给她喂了一颗万花谷的灵药,让她脉搏难测,又在她被拖去乱葬岗时,趁机截走了她带到了安全地带,并且给李老爹留了消息,宋听枫觉得自己这叫偶发善心。
但没几天,宋听枫就意外得知纯阳有个静虚弟子逃下山的消息。这小道士的静虚一脉身份可就有点微妙了,思考半晌,宋听枫还是匿名去书一封,将方轻崖在天都镇的消息告诉了纯阳宫。
“那……既然如此,前辈为何不在信中说明轻崖是无辜的?”
“嗯?我有将事情告诉你们掌教啊,哦,也包括他犯了各种戒律的事。难道你们掌教是要你们把他抓回去严加审问?”
“这……”荆空儿仔细回忆了一下面见掌教时的情景,掌教当时的脸色好像确实比较平和,也只是说让他把方轻崖带回山。竟是误会了!荆空儿后悔不迭,转而又生出喜悦,“这么说,轻崖果然是清白的了!他没有做那些坏事啊!”
“我只说他之前算是清白,但可不能保证他不是杀英娘凶手啊……”
“轻崖又无动机,为何要杀英娘?”
“见色起意,强迫不成也未可知?”
“你!”荆空儿大为光火,“前辈既看到轻崖为人,怎能如此揣测!”
“重要的不是我如何揣测,而是江湖人如何揣测。”宋听枫瞥了他一眼,“现在的情形,你有什么证据来向整个江湖证明方轻崖的清白?尤其是,他还有个微妙身份。”
荆空儿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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