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是如此

“我们这里地势开阔,水草也肥,养羊养马的很多,羊仙村因此得名。那年刚入夏雨水就多的吓人,每日晴那么一会,各家各户都出来用泥巴糊墙。大户人家自然不用,他们的墙都是青砖,结实得很。”

韩维很想提醒他快讲,赶紧把话题拉向想要知道的部分:“羊仙村就是那场雨里坍塌了?”

五老头道:“羊仙村背靠一条大河,此河又接连浊河。下过几场大雨后浊河水位渐渐升高,后来从郢都来了几百口兵家帮忙固堤。我跟你说,他们明着来固堤,实际只是来把养在此处的几千匹战马转移地方。”

“哦?这里确实是养马的好地方。”

“战马是关键,人命嘛只是顺手搭救搭救,能不能活命还是靠自己。后来羊仙村旁的大河水终于漫出了堤,把村子冲个干净。”

韩维叹息道:“天灾岂是人力能控,老伯,从郢都来的都些什么人?”

老者突然笑道:“不知道,记得他们为首几个刚来时趾高气昂一身锦衣秀服,到此没两天都跟个泥人儿一样,哈哈哈。”韩维暗忖老头的话,为首几人父亲必然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其他几位是何人,“为首的几个,难道老伯一个都不记得他们姓甚名谁?”

老者道:“当年我只是众多固堤者之一,有什么身份和郢都来的官家说话,我也不乐意凑那热闹。要不是提前固堤,毁的可不止羊仙村,那个村子死了几百口人咧。”

“死的人里面可有王姓一家?”

“羊仙村离此二三十里,我哪能知道外村人都姓甚名谁。”

“多谢老伯了,花塘村往哪个方向走?”

“往西,再打听去。”韩维给老头恭敬地递上一葫芦酒,老人家欣然接受,赞道:“真是好小子。”

“等我去了花塘村,若问不明还来找老伯打听打听。”

“成。”

韩维辞别老者往西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花塘村。花塘村只有四五十户人家,村子四面环着农田,数条羊肠小道通向村外。他牵着马在田间小路上走了好一阵子才到村边,向第一户人家的老妪讨水吃歇歇脚。

他见老妪年纪有七十多岁,必能问出点故事,喝了水后又向老妪行礼道:“老夫人,我母亲有一门远亲就住这花塘村,多年没来往,如今母亲年岁大了常想起小时候来往的这门亲戚,我特地从郢都来寻亲了。”

老妪停下手中编织的柳框,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你家的亲戚作什么名字?”

“王雄,有四十来岁了。”

老妪想了半日也记不得有这个人,道:“你是寻错地了吧?村子就这么大,没有王雄,连姓王的都没有。”

“没有找错,这里先前是不是叫羊仙村?”

“不错。”

“那您再想想,有没有姓王的一家。”

这时从茅屋里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边穿衣裳边说:“你确实没找错地,我认识王雄。”

韩维暗暗庆幸,打听这几天终于有点肯定的收获,忙叉手行礼客气道:“打扰到主人家休息了。”

男子指着编柳框的老妪道:“老母亲年岁大了,一时想不起多年前的事情。王雄是你家什么亲戚?”

“我母亲的姨母的兄弟,再细一点的我也说不上来,毕竟很多年没联系过。”韩维憨憨的掩饰了一下。

男子道:“可以叫我竹生。王雄是我年少时的玩伴,几十年前离开了花塘村,走的很突然,也没说去哪里,只说投奔亲戚去了。”

“祖宅和父母兄弟都在此处,他何故离开了这里?”

竹生道:“没有家人了,那场大水把羊仙村冲垮了,王家人也死了干净,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他十分震惊,王雄居然还有个兄弟,这在他预料之外,忙对竹生说:“大伯给我讲讲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回去也好跟母亲交代。”他从怀中掏出银钱放到石磨上重谢,农户人并不推却,就当是做了回说书人。

成王二十六年(丁亥年),那年夏季西封连降大雨,西侧的浊河水量猛涨,很快就威胁到养在河两侧的数千匹战马,一条连接浊河并流经羊仙村的大新河随时有决堤的危险。黄陵侯受国君之命,令韩郢、李偃、周洪等人率几百将士赶赴西封将五千匹战马转移到安全地方。

韩郢到西封后勘察地势,靠近羊仙村的大新河与浊河接连,漫涨的大水随时都会掀翻下游的村庄农舍,他不能眼睁睁看百姓遭受洪涝之害,权衡一番后命周洪领一半将士转移战马,他和李偃则留在西封为民加固大河之堤。

西封像受了上苍的惩罚,大雨歇一日就连下三日,如此反复,悬于堤上的河水甚至连风势都抵抗不住,晃晃悠悠即将倾斜而下。韩郢和李偃每日都在泥泞中对百姓高喊迅速转移到安全地方,多数不听劝的百姓死守茅舍就要与之同生共死,丝毫没有离开的决心。

最危险的当属羊仙村,洪水漫过来那一日,韩郢和李偃披着蓑衣挨家挨户拍门,可能都感觉到大新河的堤口即将撑不住,羊仙村几十户人家终于背上家什重物慢吞吞走进大雨中,王雄一家便在其中。

水漫过大腿,大雨不歇,铺天盖地浇下,洪水很快就浸过腹部,韩郢感觉不对劲,水量猛增,必定是大堤有了豁口,他和将士撑着几只竹筏在水中捞人。眼见大水越来越深,雨借风势显得更凶险,韩郢担心众人再磨蹭下去就都葬身此处,不住的催促百姓丢掉物什。

可他们不听。

韩郢的手下用竹竿捞上来一个受伤的少年,少年爬上竹筏大哭道:“救救我家人,他们都还在水中。”大雨迎面扑下,韩郢用手抹了把脸急问:“在何处,还有几人?”

少年哭诉道:“只有我游了出来,他们还在家中,我父母亲、祖父母、大伯都在。”

韩郢望着迅猛的水势犹豫不决,划回去救人连这一竹筏的人可能都会一起死掉,若是不救,那一屋子的人就只能慢慢等死。他犹豫、心急、烦躁,突然绝望的大吼一声:“都是蠢货,死就死了吧。几日前挨家挨户让你们撤离村子,有几人听从了,啊!现在划回去不是送死吗?”船上的人默默不语,是否要去救这少年的家人,他们谁都不吭声。

少年对着家的方向下跪大哭,不住的喊“母亲母亲”。李偃闻此不甚心酸,他从衣摆上撕下一根布条,折了一个棍子将少年受伤的脚包扎好,重重地拍少年的肩膀。

韩郢在大雨中怒吼一声“撤——”这声被拉长而决绝的喊声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少年缩在一角不住的流泪,愤怒仇恨的双目在韩郢身上落下浇不灭的火星。竹筏在大水中艰难前行,突然那少年叫一声,哀求道:“大人,那是我大哥,你们救他一救。”少年指的方向,在一片浊水之中,一个求生的可怜身影拼命往这边游过来。

李偃因同情少年刚失去亲人,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将洪水中的男子救起。获救的男子搂着少年悲伤地说:“他们都被冲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们兄弟俩了。”

韩维呆坐在竹生家的院子中,想着世间的因果关系。如果父亲只是按黄陵侯之命把战马迁移,不留在羊仙村固堤,他就不会碰到王雄,就不会被王雄记恨,王雄便不会在护送南螺珠的那支队伍里做手脚,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样子。这个案子如此简单,只需费点时间和力气调查就能真相大白,却没有人愿意查清楚,让韩家背负骂名这么多年。

如今一切都清晰了,想治李偃的罪,需黄陵侯出面。

韩维回程途中,行至一处山间小道 ,此处的山并不高,却连绵十几里,沿山落着三五处农家。所骑的马差点给他跑的口吐白沫,堪狼也气喘吁吁。他下马慢行寻找溪流打水解渴。

几户农家旁边有一条小河,他把马放在河边食草后就俯身掬水洗脸,忽听背后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是一种极力压着步伐的力度。

韩维心道不妙,右手拿着葫芦顺势一滚,向左侧退了几步站定,迅速抽出背后的清风剑指着前面三个壮汉。他背着河流,给了他极大的安全,厉声问:“你们是何人?若是山贼,我马上的包裹内有银钱,拿去就速速离开。”

他看三人穿着也并非草莽,所配刀剑皆气派十足,必是谁家的门客。为首的汉子道:“不为钱财,只取你这条命。”

韩维身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汗,换作以往他定然不惧眼前三人,但是现在他已知报仇的方向和心中牵挂一人,难免更惜命。此时势单力薄,不知这三人身手如何,现在是他最不能死的时候。

“死前也好让我明白,你们为谁卖命?”

为首的满面杀气,恨恨的对他喝道:“五年前,你和仲昆杀了杨焘,我等是为杨焘报仇来了。”

短暂的时间内韩维迅速回想五年前随师父去曜城杀杨焘一事。

杨焘是曜城郡守,曜城与徐国接壤远离郢都。正因远离郢都天高皇帝远,杨焘在做郡守几年间慢慢暴露本性,他爱财爱色,爱财就横征暴敛,爱色就欺男霸女日日荒淫,弄的百姓怨声载道,作恶的名声传到离此不远的舒窑城。

卢成侯只得替曜城百姓除此小患。仲昆、韩维及几名卢侯的门客杀至郡守的府邸时,早有人暗中知会了杨焘,他带着大量钱财逃至徐国躲避,带不走的金银宝物仍堆积成山。

韩维和师父清理郡守府邸后直奔徐国,蹲守两月之久,才在闹市“狩猎”到杨焘将之杀死。

眼前三人就是杨焘曾经养在手下的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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