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韩缜的下落

韩家出事那年,姚礼被派遣在外,等他回来时已听说韩家无人生还,对百姓口中谈及的“韩郢监守自盗,私藏了南螺珠”一事深表怀疑,但是案件已结,连张仲也不知去往何处,只得暗暗替韩郢抱屈。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未了?我也正有许多话要问你,这么多年你是如何逃生,又怎么到了舒窑?”

“叔父。”既然姚礼也说以前是以此称呼他,那韩维还这样叫法,“您是我父亲的挚友,我才要将我知道的真相告诉您,杀我父亲者就是李偃。”

姚礼从座上惊站起来:“你说是李启川?不可能,启川待人和善,与你父亲更是亲如兄弟,他为何要杀他?”

韩维知他一定会这样问,“人人都如此评说李偃,又有几人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的畜生。那年他母亲病重药石无医,李偃听闻我父亲和张仲护送知命丸和南螺珠去齐,立即打起知命丸的主意。也许是天意,十人的队伍中有个叫王雄的人,当年家乡遭了水灾,我父亲因顾大局未能救下他的家人,便怀恨在心,一路上助李偃在饭食中下药,致众人皆有水土不服的迹象,李偃才能趁此夺了知命丸……”

姚礼听过他的细述后呆立半晌,仍不信李偃会是杀害同伴之人,“我知道你父亲绝不是贪财偷盗之人。因他护送南螺珠不利,先王上动了怒严惩韩家,你母亲被逼自杀,在那种情况下无人敢为你们家求情。那年我从外归来听说你们韩家已被抄家灭门,后来我去过一趟韩府,草木丛生,屋檐颓败,让人难以视之。可是,李启川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西封回来我已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我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知如何让司败重新审理此案。当年那十个人只剩下远在南楚的张仲,他如今犹如野人不肯离岛半步,根本做不了证。”

临溪看着他:“其实,要证明幕后凶手就是李偃,其实还有一个人能帮上忙。”

“谁?”

“李偃的老母亲。”

韩维摇头道:“她爱子如命,绝不会做对儿子不利的事情。”

临溪道:“我前段时间去见了李老夫人,她真是慈祥的老妇人,又待人和善。你说过,她并不知道当年游医给的知命丸的真正来历,若是知道这背后牵扯十条人命,李老夫人一定接受不了,那时候她有什么反应还不是最好的证据?”

姚礼不自觉的抓挠左手背,道:“李偃瞒的无非是我们这些熟人,他有没有做过坏事我们这些熟识的自会定夺,证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叔父,让他认罪伏法是必然的事,但我希望司败署能重新审理此案还我韩家声誉,再布告樊玑城百姓,我父亲并非窃国宝的盗贼,他是个清清白白行的端做得正的男人。”

“叔父我一定鼎力相帮,还你父亲公道。”他继续两难的挠手,语气弱很多,他嘴上这么说内心却矛盾不安。当年他们六人亲如兄弟,他与李偃从多年前效力黄陵侯到现在同朝为官,二人之间并无嫌隙,李偃、韩郢同为他兄弟,可韩郢毕竟已死,他怎会为过世多年的人与李偃对质?何况李偃杀人是为救母,并非作恶多端的恶人,此事他只能看韩郢的儿子能起多大的作用,他则静观其变再做决定。

姚礼离去后,韩维目光立即转向乔临溪,紧盯她却又不说话。

乔临溪见他眼神有责备之意,无辜的问:“我没说错话吧,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何时见了李老妇人?”

她恍然醒悟笑道:“这个啊,我听说李老夫人的孙子生了女儿,我带着礼贺喜去了。”

他伸出手掌问:“东西呢?”

乔临溪装作不解:“什么东西?他们家的喜蛋吗?我吃了。”

“我去西封之前你说过不会去李府冒险,为什么就不听劝呢?”

“有时候感觉学了一身武艺还不如这个管用?李偃还不是对我服服帖帖。”她掏出凤钮琥珀印递给他眼前,几乎戳着他眼睛:“我一天擦几遍呢,什么时候找个玉匠师傅仿制一个。”

“除非玉匠师傅想死。”

临溪见话题岔了过去正喘口气,又见他正色问:“你把东西收在哪里,告诉我实话?”

“这事你最好是不知道,等你将李偃打趴在司败署他还死不认账时,我会用它给李偃最后一击,相信我,我把它收的妥妥帖帖。”

“我是怕你去李府出事。证据这种东西有了更好,没有,我便舍弃一些,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果了他。”

“下一步你要怎么走?”

“明日我去找黄陵侯。”

乔临溪拉过他的手,轻言轻语问:“柏崖兄,你们韩家的灾难是因为先王上怒气当头没查清实情犯下的过错,你恨先王和我吗?”

韩维愣了一瞬,这个问题可能在她心中想了很久,害怕到不敢抬眼看他,古来到今从没有臣子恨君王、要寻君王报仇的先例,君臣民毕竟有别,他怎么会做下这犯上作乱的事,“罪魁祸首是李偃,若不是他动了歪念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若不是他半途杀我父亲,父亲也有为己辩白的机会,又怎会家破人亡。”

“我自小无父母教养,这个公主身份还不知真假,与先王更是没有见过面,没有受过他一丁点恩惠,说起来也是他的错害我母亲早亡,你就是恨他,我也是无话可说的。可我怕你会因此恨我。”

韩维笑道:“这事是不是憋心里很久了?你不提我甚至忘了你还是先王之女,你确实与王宫那些人毫无关系,那里不是你的天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还用我再说吗,不要胡思乱想。”

她微仰头笑道:“不错,我的天地一定要有你在其中,才有意思。”

姚府大门前守门的李扁儿,被烈日烤的蔫塌塌,正蹲在阴凉处喝水,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拿封信小心翼翼走来,对他说:“有个老者给了我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府上的谭昭,他说要紧要紧。”

李扁儿咕嘟咽下一口水不耐烦道:“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接过信邀功似的直奔院内找谭昭。

“谭公子,有个小孩受人之托把这封信交给你。”灵邵闻声忙走出去接了信。

韩维肩膀的伤刚换了药,衣服才穿了一半,边接过信边说:“我在此地并无熟识的人,谁会给我写信?”

灵邵道:“说不定是舒窑的信,兄长你快拆。”

听说舒窑,他心中一沉,暗想道:不会是师父出事了吧?

他急忙拆开信,当即僵在原地,如五雷轰顶,沉沉的跌到座上。灵邵吓地扶住他,急切询问:“信中写了什么?”

灵邵不识几个字,把信拿在手中磕磕绊绊念道:“欲知韩韩……下落,明日申时孤身到无风林。”

“这个字是韩什么?这是何人要你去无风林?”

韩维胸口沉闷,肩部伤口越发疼痛,他按着伤口对灵邵说:“韩缜。是我兄长,我找了多年又以为他已经死了多年的兄长。你先别说话,给我静一下。”

灵邵轻轻退到角落立住,喘息都不敢用力,他的记忆中并没有韩缜的任何回忆,韩缜一直以一个已死之人的样子留在他的印象中。

简单两行字给韩维的冲击无异于烈火炙烤,他嗫嚅道:“他还活着吗?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他在哪?”他需要冷静对待此事,在郢都有人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此人从开始便知他与韩缜的关系,此人此次约见有什么目的,难道韩缜一直都在郢都……他越想越慌乱,后背的衣服慢慢被汗水濡湿。

这时门外传来乔临溪的脚步声,她欢快的喊道:“柏崖兄,有个好消息。”

灵邵听见五小姐的声音立即松了口气,慌忙打开门,说:“五小姐,你可来了。”

韩维听见声音也迅速擦掉额头躁动的汗,挤出笑迎上来:“什么好消息?”

“乔原告了假回来避暑,晚些时候就回。”利落落座,端起茶水就饮下一口。

韩维心不在焉答道:“嗯,好事,天气确实炎热。”

临溪见他心神不定,放下茶水问:“你好像不舒服,会不会是伤口化了脓?”伸手就要褪下他的衣服:“坐下我看下。”

灵邵道:“五小姐,你看看他手中的信。”

临溪展开信念一遍,不解的问他:“韩缜是谁?”

她的几声安慰令他不似刚才的七慌八乱,回答道:“韩缜是我大哥。”

乔临溪微微皱眉回想韩维曾经说过的身世,惊讶道:“他还活着?”连自己都无比震惊,何况是亲兄弟的韩维,“这么说来,有人以你哥为筹码,要你赴无风林行不善之事,不然,也不会神神秘秘递封信来。”

她问灵邵:“是谁接了此信?”

“正门前的李扁儿,他说是个小孩送了来。”

“柏崖兄,这信会不会就是韩缜自己写的?”

韩维大惊道:“为何?”“他跟你一样,隐姓埋名多年,现在知道你回来了,想见你。”

韩维摇头道:“如果他活着,这么多年早就报了仇寻找到我,我担心他另有原因。”

“你说的没错,这么久才提出相见,必是你大哥受困于人,对方绝对是敌人,没有善意,我们要小心才行。现在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我立即想到的都是李偃那个老家伙,觉得都是他干的。”

“或许真的和他有关?”

“不要乱想,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去无风林,看看是什么人玩的鬼把戏。”

灵邵道:“对,兄长,我们明日一起去。”

临溪道:“你不能去,对方若是来者不善,去太多人反而会吓退他们,明日柏崖兄打头阵,我和乔原随后。”

“你们都不用去,不能因我的事情将你们陷于危险之中,信上也要我孤身前往。”“那怎么行,废话别说了,等乔原回来我们再商量。”

乔原已月余未回,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他在姚府正门前跳下马,急的边解腰带边走向自己院中,换身便服后立刻去寻乔临溪。多日未见,他在宫中很为妹妹担忧,一则是担心她做了荒唐决定连累姚府,二则又怕她钻牛角尖,连自己都不放过。

乔原在小院中未见到临溪身影,听燕雀说她去了谭公子处,心下瞬间有一丝不悦,不敢示人的执念虽已放下,却好似还有只利爪挠他的心,痒而痛。

乔临溪和韩维正在油灯下擦剑,为明日去无风林做准备。

“不知道明天有什么状况,我还是不希望你去。”

临溪充耳不闻,盯着他的剑道:“在几盏油灯下都泛着寒意,真是把好剑,给我瞧瞧。”她抽出剑身,对着光亮舞了几下,把跟前的灯苗抽的晃晃悠悠,“清风剑,好柔弱一名字。”

“它可不弱,斩断磐石也轻而易举。”

临溪将自己的剑也拔出:“我这把剑是柳石昔先生所赠,唤作明月。”举起两把剑对比揣摩,自言自语道:“连名字都这么相配。”

韩维轻轻笑了笑:“这两把剑还有渊源。”

“我怎么不知,有何渊源?”

“清风剑乃柳熬所铸,柳熬说不定是你口中那位柳石昔的曾祖辈,你说这关系深不深,你那把明月剑要唤这清风一声爷爷也不为过。”临溪正沉浸在两把剑的联系中细想琢磨,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爷爷”,便张牙舞爪要挠过去,大喊道:“今日我非治你不可。”

门外厚重声音传来:“怎么,你们二人今夜要做夜行侠?”

乔临溪立刻收回要打人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巴望外出归来的大哥,“兄长,你可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见过舅舅了吗?”“见过了。等我作甚?”

韩维起身行了礼。

临溪将明日去无风林一事细说一遍,乔原本不想答应,想着小妹必定跟着前往,略犹豫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和谭昭去就行,你可去不得。”

“你要是不同意,可别怪我来硬的。”她狡黠的从怀内掏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韩维只瞅一眼就知她又来了,对乔原笑道:“乔兄还是别劝了,自从她有了这东西都无法无天了。”

“什么东西连你都怕?”他打开绢帕见是公主的凤钮印,挺配合的假装害怕:“喲,是长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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