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释一下吗?这只漂亮小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灵归双手抱胸,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嬴钺。
“嘁,我才懒得……”嬴钺话未说完。
“花花来解释!”
鲤花花举起手来,抢夺走了嬴钺的发言权。一旁被打断说话的嬴钺只得低头玩着银坠子生闷气。
“花花是听说了阿钺哥哥刑满释放……”
“嗯?”嬴钺不悦皱眉。
鲤花花眨巴着圆溜的大眼睛无辜问道:
“难道不能叫刑满释放吗?那该叫什么呢?死里逃生?驾鹤西去?寿终正寝?”
噗嗤——
看着嬴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灵归终于憋不住笑了。看来这只自称鲤鱼大王的妖精,却实在是不太擅长使用四字成语。
在嬴钺彻底发作前的一秒,鲤花花终于一拍脑门想到个绝妙的词:
“对了!应该叫重见天日!”
“……随你怎么说。”
嬴钺依然很不喜欢这个形容,但他思来想去挑不出这个词的错处,只得作罢。
鲤花花继续道:
“花花的爹爹是阿钺哥哥的师傅,阿钺哥哥被坏人关起来后,爹爹也去周游四海了,这些年来都没人陪花花玩……所以,花花听说阿钺哥哥重见天日的消息后特别高兴,鱼不停尾地赶来见阿钺哥哥啦。对了!花花还不知道巫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茯灵归,茯苓的茯,灵芝的灵,当归的归。”
“那我就叫你……茯姐姐好啦!”
“花花啊,那你不会是想要……一直……”
“对啊对啊,花花要一直跟着你们!花花最喜欢冒险了!”
鲤花花嘴比脑快,惯会抢答。
“……”
灵归沉默地望向对面假装在走神的嬴钺。
【你带来的,你自己解决!】
灵归用眼神明示嬴钺。
【别看我,我也没办法】
嬴钺同样回以直截了当的眼神。
算了,嬴钺本人的性格都难脱小孩子气,哄小孩这种事情,的确不能交给他来做。
“花花啊,是这样,我和你阿钺哥哥不是来玩的,我们要去很危险的地方,花花还小,所以不能带上你哦~”
灵归蹲下来摸了摸鲤花花的脑袋。她的发质很特殊,虽然刚从水里钻出来,摸上去却并不湿漉漉,像水草般柔顺而蓬松。
找到雪藏草是她身为祭司的责任,她不想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哼,当初爹爹去周游四海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花花现在早就不信这种说辞了!”
鲤花花有些生气地嘟起樱桃小嘴,双手叉着腰,鱼尾一下下拍打着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似是在宣泄自己的小情绪。
“可是……”
灵归刚想继续出言婉劝,又被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的花花打断。
“花花又不是那种没用的妖怪,花花可是鲤鱼大王,这十里八乡的水脉我都了如指掌,这山谷里的妖怪可都叫我水中百事通!”
“那你这尾巴……”
灵归又盯向她那条金光灿灿的大尾巴。
“花花是可以变成人形的!”
鲤花花闻言,一个猛扎钻进水中,尾鳍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
过了一会儿,咕嘟咕嘟几个泡泡从水面上冒出来,随后冒上来的是颗圆润的脑袋,再接着是橙黄的暗花系带,玫瑰粉金的薄纱层层堆叠,一条缀着金线的霞红飘带从胸前至腰后绕了一圈。刚及膝盖的裙摆下俨然已是两截玉藕似的人类双腿。
“带上花花吧~”鲤花花央求。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
“你真的想好了?”
“嗯嗯!绝对不反悔!”
鲤花花很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好吧……”
灵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既然决定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嬴钺将嘴巴里嗦到干瘪的红珠子丢到一边,起身一个纵身轻跃到湍急河流中的一块棋盘大小的卵石上。
立稳,念诀,指尖结印,妖力源源不断地从他指尖流出。
赤金的流光勾连起千重涟漪,沉郁水色被搅作满河碎辉,暗涌的浪自幽暗处盘旋而起,晶莹的水柱凝结成一方水镜,悬于河面之上。水镜中映出危峤裂谷,翠微草木。
龙息山结界已开。
踏入水镜后,灵归一脚踩在了长满墨绿苔藓的光滑石面上。
滴答滴答,几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脸颊和手上,浓重的水汽紧贴着皮肤,像把人裹进了湿漉漉的树脂里,连轻轻的呼吸都能带起湿漉漉的尾韵来。
这是个巨大的落水洞。
落水洞中幽暗漆黑,只有头顶犬牙交错的石缝间漏下几缕微薄的光来。
鲤花花和嬴钺这两只妖怪夜视能力都极好,黑暗环境中视物如常。但灵归在这洞中,若没有照明,便同个瞎子没什么区别。
“青凤黎黎,极天微明。”
青羽凤蝶蹁跹而出,洞中盈满青色光华。
这洞穴里静的可怕,只有水滴打在石钟乳上的嘀嗒声音在洞中回响。
青凤蝶摇动纤翅,尾羽低拂过寒潭无波的水面,又沿着石壁盘旋着向上飞去。
自然鬼斧神工的雕刻着实令人震撼。
洞中琼雕玉砌,积月堆霜,洒满碎银的月白石瀑从顶端层层阶阶倾泻而下。千万年柔情的水滴,将坚硬的石头凝塑成流水起伏而飘逸的形状,摩挲出凝白如脂的色泽。巨树根茎般顶天立地的钟乳石柱上,结出了掺杂莹粉或湖蓝色晶体的大片石英花。
呼——窒息了片刻的灵归蓦然呼出一口白气,这洞中温度低得可怕,几乎在冰点之下。
这里原先应该是有暗河流经的,只是如今暗河已不再,只留下了这流水雕刻出的宫殿,昭示着它曾经存在的历史。
鲤花花站在一根比她还高半个头的乳白石笋后,同样探着头打量着这偌大的洞穴。
两行蜿蜒的石柱在洞穴中分隔出一条大道,三人行走于高低错落的钟乳石地上,向洞穴深处进发。
经过一片石英花地后,四周洞石上渐渐覆上了一层白霜,越往深处走,洞中温度越冷,白霜也越厚,直到洁白的霜花已经完全遮盖了石头原本的颜色。
再往里走,竟是幽蓝的冰洞。
“真是奇观。”
灵归被冻的嘴唇发白,舌头打颤,却仍不禁感叹。
洞内四壁皆冰,冰柱、冰笋、冰钟乳、冰石花、冰锥、冰葡萄琳琅满目,冰壁上布满圆润的球状凸起,整个冰洞恍若水晶楼阁。
“茯姐姐,阿钺哥哥,这里好美啊!”
鲤花花眼神发亮,一会儿摸摸这个冰坨子,一会儿碰碰那个冰柱子。
突然碰到了个鹿角形状的玲珑冰凌,鲤花花想将那冰凌掰下来,但这冰凌冰冻时间极久,冻得极为结实,她尝试了多次都未成功,只得悻悻放弃。
走在前头的嬴钺突然顿住了脚步。
“是地火。”
“地火?”
灵归凑近一看,果真是一片磨盘大小的区域,地面没有冰层覆盖,露出光溜溜的青灰石头,石头上竟燃烧着熊熊烈焰,还不时有狂舞的火舌从石头缝隙中高高窜出来。
地火与冰洞,本为相克,却奇妙地共存于这一处洞穴内。
叮铃铃——叮铃铃——
灵归腰间的九蛊铃铛似是感受到了特殊的气场,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九蛊铃不同于以往节律分明、抑扬顿挫的摇动,此时的九蛊铃,九只铃铛交错碰撞着,听不出一丝章法。每只铃铛都只自顾自地响着紊乱而急促的旋律。
恰如惊蛰万物乍醒的躁动,恰如夏至猝不及防的骤雨,恰如霜降纷繁席天的落叶,恰如大寒雾凇碎裂的齐鸣。
“九蛊铃有反应,我们应该接近姑瑶墓的入口了。”
“茯姐姐茯姐姐,你快看上面!”鲤花花拉了拉灵归的衣角,指着头顶惊呼道。
灵归仰头朝地火井上看,只见一雕馈满眼、镂彩错金的八角藻井,上下共四层错落。
最下一层,九只凤鸟口衔夜明珠,盘踞于如意斗拱之上,月光般轻柔的光辉自穹顶倾泻而下。
第二层,重山错落,琼楼金阙点缀其间。
第三层,四角有四象神兽塑像支立,五色宝石作星斗铺陈,十二星次列序其间。
第四层,沥粉贴金的彩绘史诗,画的内容应是创世神话与神女祭祀图。
灵归仔细瞧了瞧那占据了半边藻井的神女祭祀图,紫衣的神女手持银铃站在祭坛上,祭坛下开满了血色的莲花,祭坛中央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灵归看着那藻井上的图案思索了片刻,随即便咬破自己的指尖,仿照那神女的模样,将血液滴入了地火井中。
地火井中的火舌将灵归的一滴血卷进幽蓝的焰心后,刹那间窜起几米高,炽热的火焰险些燎到灵归的衣摆。
轰——冰洞上空骤然一阵轰鸣。
灵归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抬头望去,只见那藻井上的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九只凤鸟,宛若赋生般悠悠地盘旋着飞了起来。
九彩的羽翼相接连缀成绚丽的凤尾团纹,几声芙蓉泣露、昆山玉碎般的凤鸣声恍如从九天落下,空灵地回响在洞窟中。
隆隆隆隆——随着几声沉重机械运转的响声,那藻井竟如绽开的昙花般从中间裂开。
极盛的烛火灯光从藻井中流淌下来,将三人都笼罩在光柱之中。浓烈的异香自上方涌入鼻腔。
这应该就是姑瑶墓的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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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雪渊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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