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舫定定的坐在书桌后,初一低头站在面前,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开始陈婆婆怎么都不肯说,我便用了她女儿外孙来威胁她。”初一说道这里,抬头看了和舫一眼,见他表情未变,才继续说了下去。
“陈婆婆说,程放与程惜惜大致在一年前来到安城,租住了她家的房子,半年后,程放就不见了,程惜惜说是家里有长辈去世,他赶回去奔丧。至于家在哪里,她究竟是何方人士,陈婆婆也说不清楚。”
和舫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按照程惜惜狡猾的性子,就算说出自己的来历,也不可信。
“程放到了安城,晚出早归,也不知道以何为生。程放走后,程惜惜没了银子,便去街头摆摊赚钱。做了很多行当,猜字测命,被神仙指点的仙姑,还有卖上古时期的古书字画。”
“噗。”正在喝茶的和舫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初一被喷了一头一脸,悄悄用袖子擦了,怪不得郎君如此失态,当时他听了也差点没有笑背过气。
程惜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和舫抽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茶水,定了定神道;“嗯,你继续说。”
“程惜惜上古时期的字画,卖了一幅给石家不成器的一个纨绔子弟,听说那副字画送到了京城,大致是石家知道了圣上盯上了他家,所以想去京城寻靠山。”
和舫拧眉沉思,上古时期字画,京城大家大多爱好这些,与石家有牵连深的家族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查也查不出什么眉目。
在他的印象里,抄家的单子上,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字画,不过这些假的东西,收到的人家怕是早就毁掉了,哪里会拿出来丢人现眼。
“程惜惜赚了一大笔银子,因此也不再出去摆摊,成日在街头闲晃,陈婆婆没有交代她究竟在做什么。不过我从赌坊里打听到了,她是赌坊里极为阔绰的程爷,在花楼中程爷的名字,也如雷贯耳。”
和舫蓦地抬头,手握得紧紧的,这个小混蛋!
“后来我们来到了安城,遇到了程惜惜。偷去令牌换来的银子,被她拿去送给了邻居寡妇,寡妇有个独子,生病需要百年人参入药救命,当晚就有好心人送了银子进去,我一查正好是令牌换来的一百两。”
和舫冷哼,程惜惜爱财如命,出这一百两怕是要了她的命。
初一抬头瞄了一眼和舫,小心翼翼继续说道:“那几天我们四处都找不到她,听陈婆婆说那几天她恰好病了,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程惜惜告诉陈婆婆,她患了心疾。”
小混蛋。
和舫又暗自骂了一声,亏他们全城四处抓捕她,没曾想倒被她阴差阳错躲了过去,倒不是她知道自己要抓她,而是因为她的小气,让她逃过了一劫。
初一拿出个盒子,打开放在和舫面前,头埋得更低了。
“这根簪子,就是当初从闻二娘子那里骗来的,说要拿给你的定情信物。被程惜惜贱卖了二百两银子,然后拿着银子买了驴车逃出安城,上了碧峰山。”
和舫没有动,看着盒子里的簪子,面色沉沉,程惜惜卖掉了自己,才得到了钱跑路。
“收起来吧,到时候找机会还给闻家。”和舫好一阵后才勉力说道。
初一领命上前收起盒子,“是。闻家知道簪子不见了,知道闻二娘子受了骗,也不好声张,暗地里四处在找她,怕是找到了她会要她的命。”
“她活该。”好一阵,和舫才咬牙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初一领命退下。
和舫靠在圈椅里,凝神思索了一阵,越想脸色越淡。
程惜惜来历不明,狡诈多变,一个小娘子混在市井之中,从没有吃过亏。
而且她读书识字,擅长模仿笔迹,又精通各种旁门左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才养出了她?
那晚在知府衙门的混战里,程惜惜那一扑,倒不如说被人故意推过来的。
黑衣人最后突围时爆发出来的身手,要是一心要自己的命,程惜惜怕当时就被劈成了两半。
当时见到程惜惜受伤太过惊慌,所以没有想太多,这些日子更没有去细想。
和舫自嘲冷冷一笑,是自己不愿意去想吧。
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他闭眼压下心里滔天的怒意,再睁眼,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前些日子,守着院子的护卫,莫名其妙在下午都瞌睡了过去,事后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护卫们无人受伤,身体也无不适之处,就是呼吸之间,总是能闻到一股子臭味,只不过第二天就回归正常。
和舫怕程惜惜有恙,急着奔去她院子,她倒睡得正香,圆鼓鼓的脸颊红扑扑,睁着一双盈盈大眼无辜的看着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何事。
“有恙?有啊,我伤口痛。”她瘪着小嘴就要哭,“和大人,你给我来一壶玉壶春吧,我喝醉了睡过去,会不那么难捱。”
和舫压下心底的怒意,平静的道:“既然为了喝醉,普通的酒也能喝醉,要玉堂春作甚,我让人去街头花几个大钱打些酒来,你尽情喝醉便是。”
“咦,我背突然不那么痛了呢。”程惜惜瞪大眼,脸上写满了惊奇。
和舫嘴角上翘,又沉下脸来吩咐她:“最近衙门事多,我抽不出身来看着你,你老实躺着,别乱打主意。匪徒还未抓到,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碰上只怕你丢了小命。”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那就是说抓不到了?”程惜惜睁大眼问道,看起来很是害怕。
和舫沉声道:“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抓住了主谋,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程惜惜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抓住了会诛九族吗?”
和舫看了她一眼,“你怕什么?”
“哈哈,哈哈。我就是想到你以前说要诛我九族,我顺便害怕一下。”程惜惜笑得一脸讨好,“不过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了,你是君子定不会反悔。”
和舫冷哼一声,只听程惜惜又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圣上。”
“程惜惜!”和舫差点被噎死,冷然道:“我不是什么君子,你不要逼得我反悔。”
程惜惜干笑道:“啊哈哈,我嘴痒了一下,和大人你男子不计女子过,是绝对不会与我计较的。”
和舫斜睨着她,背着手不出声。
程惜惜又皱了皱小鼻头,惨兮兮的道:“和大人,今天是我生辰,我及笄的日子,你更不会与我计较了是不是?”
和舫讶然,眉头一挑道:“当真?”
程惜惜很是委屈,“我骗你这个做什么?”
“骗生辰礼。”
程惜惜脸沉了下来,冷声道:“我承认我爱财,可是我也不会爱到这个份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出去吧,我累了要歇息。”
和舫怔楞,半晌后也转身离去,不一会厨娘端了一碗长寿面进来,还有一个匣子。
匣子里面放着一张张百两银票,程惜惜数得眉开眼笑,十张银票整整一千两。
银票下面,静静躺着根如天空般湛蓝的琉璃簪。
程惜惜小心翼翼拿起那根簪子,第一次觉得收到礼物,并没有那么开心,这根簪子,重如千斤,沉甸甸压在她心头。
好烦,这样贵重的簪子,怕是不好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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