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慨过后,明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一堆问题还挤在脑海中,他现在还不能被猜测的真相给带偏。
平复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谢瑕的命……有可能是拿他的命换的啊!
什么都不做,就等着血月案发生,那谢瑕岂不是死定了!
明昭设想了一下原著的情节——元青受托保护或恰遇谢瑕,忽出歹人,与之搏斗,但中途失利。后再寻线索,寻到谢瑕,又遇歹人,再次决斗,仍不敌对方,被丢下悬崖,谢瑕趁机逃脱。谢瑕出现引出各方势力,谁都不想他在自己地盘上出事,然后赶紧推一个凶手出来。寻找线索,找到悬崖下的尸体,结案。
按流程来讲很合理。
明昭边想边点头,人也不自觉地在河岸边踱起步来。
只是,几个明显没办法解释的问题依旧萦绕在脑海。
比如,各方势力集体出动,一个只有文书证明身份的凶手,真的能说服所有人?
“难道是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那里还有尸体?悬崖……”说着,明昭抬头望向城西北。
芝兰县西高东低,有悬崖的地方大概只有那里了。只不过,刚刚探查的情报中,关于那座山的情报,真的是寥寥无几。
“嗯,很少,少得有点显眼了。”
情报有限,明昭决定再打听打听。
紧接着,就是原身身上的问题了。
如果身上的衣服是吴大力的,他穿着对方的衣服跑去找人……呃,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了。
“难道人并不在那里,而是想通过这场招工去什么地方?或者是庄远致……”
庄远致肯定知道些什么,跟掌柜的对话怕是也有目的。不过,原身想找他问话,天黑在路上截他岂不是更方便。
“……应该是相关的两件事。”总结一句,明昭暂时将客栈和庄远致的事暂时放下了。
只不过,他心里对庄远致的调查优先级却是一点都没有降低,隐隐还有升高的迹象。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庄远致,就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发出预警。
最后就是吴大力。
他哪来的自信可以冒名顶替一个大活人。又为什么追着谢瑕杀?
多动手一次,暴露的风险就提高一分。万一暴露了,那冒名顶替的意义何在。
哪怕谢瑕如今魂魄离体不一定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其他人呢。
原身并不是孤儿,只是少小离家……
吴!
容貌相似!
少小离家!
十三拜师,十六入观,十九从军,二十旅帅,二十一校尉,二十二……
一年一升的何止谢瑕。
还有吴王那句:别忘了本王对你这二十几年的栽培。
吴王赐封号“吴”字为家奴姓。
原著中吴王和元青的一次莫名其妙的对话,忽然就有了缘由。
元氏一族朝中为将者众多,且先祖还是开国元勋,是深受圣人器重的家族,何须他一个王爷来栽培二十几年。
除非……元家并不想栽培这个孩子。
但原著里的元青并没有什么狗血的身世。因其是家中幺子,本就深受长辈们的疼爱,后又代替堂兄入观三年,更是让长辈们夸赞不已,每逢节假都要给他寄上不少驻扎地的特产。
父母疼爱,长辈照拂,他的仕途仅是本族长辈一人推一下就能上去,哪里需要假借别人之手。
除非那个人不是元青。
原来他叫吴大力啊。元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元青的堂……表兄?
“都是元家子,同人不同命。呵,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明昭理清了这其中关系,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也突然理解原著中只要元青被议论,那些人都要提一嘴吴王府的原因。
但元家和吴王府他们都得罪不起,这些人虽然嘴碎,但也没人敢挑明。
并且元青的事迹大都是出自他人之口,都是元青做了什么事,然后经过旁人的交谈,将情报传到主角团耳中。
听表面意思,也就是元家在外面有个孩子。
家里的孩子肆意嚣张,外面的孩子不知所踪。
明昭作为读者,一眼扫过去,只当这些配角是在发牢骚,拉踩,通过比较来展现元青的飞扬跋扈。他们话那么多,不去深挖,谁会关联到全书出现不到三次的吴王身上。只当后半部分吴王府的事,是在给主角团提供情报。
“你这是想起了什么?”谢瑕见他在梳理线索,本不想打扰,但听他提到元家,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
“倒不是记忆恢复了,而是我的身份,大概可以确认了。”明昭自信道:“我一定就是元威将军之子,元青。袭击我那人叫吴大力,疑似来自吴王府。”
没等谢瑕开口,明昭抢先问:“你任职大理寺,想必知晓不少吴王府的事吧。最起码比百姓知道的多吧。”
明昭怕谢瑕双耳不闻窗外事,在话里留了条后路。
问,就是刚才的姐姐们说的。嗯,她们全知道。
但紧接着,谢瑕却点了点头,道:“确实略知一二,不过,就算那人来自吴王府,但跟你的身世……”
说着,谢瑕突然就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他恍然大悟道:“与你交换衣物那人是吴王府的那个……”
谢瑕一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人的模样,说了一半就纠结住了。
话虽未说完,但真相却更加明了。
元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就是出于吴王府。
明昭赶忙点头:“没错,应当是我二叔跟我……亲姨母生的那个孩子?我听别人说,是我二叔爱慕我母亲,一次吴王府设宴,他醉酒见到了我母亲的同胞姐妹,认错了人,然后……”
“倒也未必与你母亲有关。”谢瑕听着这逐渐离谱的风流韵事,忍不住开口打断。
明昭疑惑:“是吗?我怎么听说……”
谢瑕道:“坊间乱传罢了,大抵是吴王有意为之。吴王觊觎元家兵权许久,或想借此子作为突破,所以元家才执意不肯认那个孩子。我听母亲说,当年的徐氏姐妹本是要入宫的,后元威将军以战功求赐婚姐姐,吴王闻之,则向圣人讨了妹妹。不为妻,不为妾,仅以奴婢身份安置。想来那时吴王就有了挑拨之意。”
明昭郑重点头道:“嗯,有可能。”
表情郑重,但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哪里知道那些风流事,左右都是坊间绯闻,随口瞎编,怎么说怎么是。
孩子是他二叔的,这点人尽皆知。长得跟他像,双方母亲若不是亲戚,多少有点不合理了。
由果推因,歪打正着。
经过谢瑕这半个皇家人的确认,明昭现在已经笃定了自己和吴大力的身份。
他们是亲兄弟和亲姐妹所生的孩子。既然不能认祖归宗,那就来个偷天换日。
至此,真相也算大致明了。
芝兰县几任县令横死,说白了,就是吴王和摄政王在争夺此地的管理权。有争夺,势必会涉及到站队问题,杜家作为百官代表,又与此县大族是姻亲,站谁更是重中之重。
而杜县令与郝掌柜交好,明显就是偏站摄政王。
此举无疑为他惹来了杀身之祸,他还不能死得太轻松,失了对杜家的警示。
想让人惨死,那下手的人必然是狠辣之辈。
而幕僚、军师向来又喜欢制定什么一箭双雕,一箭几雕的计谋,来彰显其聪明才智。
宫中皇帝尚在,怎会不知此案是双王博弈,查案之人必然需要避开这两方,以防双王趁机铲除异己,失了此地平衡。
元谢不睦,外加元家上一代的恩怨。就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互有关联的几人在此地相遇。
书中虽未记载元青所入道观,但既能被诱来此地,想必不远。
明昭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谢瑕,随后笑道:“你这次可是接了个苦差事呢,一不小心,怕是要搭上小命。也是奇怪,圣人难道就你一个亲信可用吗?你这样的身份就非要来办这样凶手已定的小案吗?”
闻言,谢瑕眉头皱成一团,疑惑道:“此地恩怨,我也略有耳闻,出京前,圣人还曾玩笑,说凶手怕不是早在狱中等我。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折在此地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除了招来圣人震怒……难道不该找个替罪羊,先打发了我才对?”
“是啊,他们就是这般做的。”明昭道,而后伸手指向自己的脸,“只是……替罪羊不愿意,且命大啊。你忘了我刚才说的一箭双雕?那日凶手诱你出县衙,又将我引到你船覆之处,那里早已布好陷阱,他将计就计,你们先后落水。届时再将我杀害抛入水中,来个移花接木。你亲眼见凶手落水,浮尸现世,凶手既定,皆大欢喜。”
是的,说到现在,明昭才反应过来——吴大力不是追着谢瑕杀,而是追着他杀。
所以谢瑕才能“成功”逃脱。
互换衣物也是计划之内,而不是临时起意。
至于吴大力有没有要杀谢瑕的心思,明昭猜有。毕竟,命令归命令,执行归执行,那刻在骨子里的狠毒,不可能说摆脱就能摆脱。
谢瑕应当也出事了,但没人能担这个责,所以只能让他“失踪”。
而命大的他,如今还处于“沉江”阶段,只等浮上来,然后结案。
原著之后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元青被做局,他本人可能并不知情,只当是有人要害谢瑕。谢瑕出事,兹事体大,他带伤寻人。落水的‘凶手’未出,吴大力知他未死,再次出手。
所以,元青现在应该处于寻找谢瑕阶段。
只可惜,他失忆了。
原著剧情就这样生了变数。
想到自己放出去的那些消息,明昭都不敢想象今夜会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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