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三个星期,下午,周末。
张黎戴着耳机,一脸麻木地操作射击四面八方窜出来的丧尸,手机屏幕上疯狂闪过各个群聊的最新消息,余光看得到,懒得回复,又不想熄屏。
直到某个特殊铃声。
他的手机铃声,一段庄严的钟声,从开始设置的时候张黎就抱着一种要把周围这堆跟魑魅魍魉的都超度了的心思。
“哈哈哈,老黑,我跟你说个特别逗的事...盒盒盒盒,诶你别搞。”
电话那头另一个熟悉声音:“我跟你说,这纯纯傻逼,真的,纯纯傻逼......”
“盒盒盒盒!”
张黎一脸冷漠,想了下会不会显得太不合群,道:“哦。”反正他们也会自娱自乐。
果不其然他们乐了半天也没跟再说什么有用的,自顾自聊开了,张黎很烦这种打电话过来结果就展示下对面多么热闹开朗,把电话这头的自己当成空气的情况。随着游戏即将进入boss区域,他直接把电话挂断,那帮人说不定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结束三个半小时荒废人生,他伸个懒腰活动活动,准备去小吃街整点薯条。
“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啊。”内心小海鸥A说道。
“正是如此大副。”张黎内心主角B回应。
到楼下才发觉下雨了。
张黎撑着同人伞,尽量让自己变成一个帅气的背景板。
从宿舍楼到小吃街要经过图书馆那边,每次看到玻璃窗那一边的人在为了考研考证搞作业查资料,甚至只是单纯看看书,都会有一种我浪费粮食的感觉。
嗯,明明有个那么大的图书馆他却基本没进去过。
之前在老校区他倒是一有空就往老图书馆跑,空调不够网络也不咋地,但能避开宿舍那帮傻逼,安心专注于作业。
室内灯火通明,透过玻璃镜面一片金光闪闪的,楼下道路反而就沿途开了些小灯,能见度较低。
有学生反映过这件事希望学校加强这段道路照明建设,张黎就各种祈祷别有校领导关注,他可喜欢经过两边山林灌木潺潺水池,路上微微亮起一点光这种,仿佛阴沟里行走的老鼠的感觉。
走出校门再经过很长一条马路以及乡村土路,才到小吃街。
张黎绕着所有摊位快步走了两圈也没想好吃啥,索性坐到边上木椅发愣。
与他平静无聊外表不同。张黎非常焦虑,不知从而来,需要做什么,哪怕把手上目前的功课都搞完了在给自己放假,那种惶恐和紧迫感依旧如影随形。
“呃呃呃啊。”他低声嚷道,搓搓鼻子。
对面椅子,小姑娘们在喂大黄狗鸡锁骨头,他定定地看会儿想到要是碎骨把食道划伤了怎么办,要不要去买点肉喂它,不对我还饿着呢,而且突然自己过去会被以为是搭讪吧。
两斤炒板栗,四块钱烤红薯,一颗烤鸡蛋,非常朴实无华,张黎选择了某本小说出场频率最高的几样吃食,回到座位那时,一只挂项圈的金毛慢慢走到腿边闻了闻自己。
他心里想着狗吃不吃板栗伸手准备摸摸,结果狗子朝手旁食品袋喷口气又慢慢挪走了。
看样子不吃素,张黎有点尴尬,随即突然心情好起来。
朋友圈某同学发了条拍月亮图文,他也抬头看看,嗯,发红,真稀奇,然后也拍了张月亮和小吃发出去。
啧,这红薯不甜,板栗也不甜!
离开家的半年多,距离老宅将近两千公里。
要管吗?
丛奕跳下矮墙,轻手轻脚绕过即使下着小雨依旧热闹的小吃街,村里照明很差,墙多路窄装修风格相似,他得留心记一下路。
这块地区理应会有人来处理,虽说范围太大难免消息延迟,但这也拖了太久了吧?
扪心自问,丛奕并不想参手,充其量瞄一眼确定是个什么情况。
——咔嚓
轻微一声难分辨来源,可能是树枝、砂砾、器材碰撞,但丛奕还 是停下来仔细确认,这段时间过得松懈,警惕性和共感能力有些麻木,就跟干体力活或者做抗压工作一样,一旦停下来反弹的就很快。
好吵。
确定四周无人后,丛奕重新留意心底听见那些声音。嘈杂,这是他唯一能形容的词语。
那处时时扰动的魂门看来确实是这无疑。
此处村镇近些年发展不快,人群也只维持在不那么寥若晨星而已,若非前年附近盖了所大学带动点餐饮玩乐消费,估计跟世纪前的鬼街没什么区别。那么扰乱的这道门最有可能是别处迁移而来,其他可能性比较小。
原本这么考量的。
丛奕按了按后颈,仰头吸气,味道很“鲜”,没准是新开的。
他琢磨了下是现在回去掏装备还是直接干。换做以前他讲究一个人到了就行,现在不一样,做好脱离开原有生活了,再硬刚显得很没有必要。
丛奕站在拐角车棚底下轻轻叹口气,罢了,试试能不能聚拢一下散开的念,搞不定就走下次再来。
这项没工资拿的工作解释起来就是人死剩个魂,活着或者死后的思绪想法产生成念,无论曾经多么贵重,对于活的生灵来说基本是一堆不好降解的垃圾。想要消解掉除了等待时间和生灵吸收让它们逐渐磨损,还有倾倒入魂门去未知空间自行分解。
垃圾桶不及时清理会堆到溢出来,没素质的人就爱往外乱扔垃圾,此时苦逼清洁工们就来哼哧哼哧疏通管道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丛奕还跟老叔提过这种比喻,难得一见他大发雷霆,好段时间菜都只煮一小份让丛奕自己想办法。
“你以后会明白的。”
丛奕顺靠右边的墙慢慢走,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抚摸过墙面砂石瓦砾,聚精会神感知周围外来情绪变化。
大致划分好一个区域,再把散开的东西聚集到身边。过程中会突然产生愤怒、失落、恐惧、焦躁等等心情,一般扎堆出现复杂不清,大体上辨认是那么几样,而后就代表这一步成了。
卧槽,有鬼?
张黎远远瞅见黑暗中一个长条的影子沿路缓慢移动。一开始看见他虽然没认出那有个东西但还是头皮一炸,站定不动,等了几十秒确定那有个会动的阴暗玩意儿。
是人?敢往乌漆嘛黑的小路里转还这么磨叽,应该是老人?那这老人家得一米八出头了吧。
莫非,瘦长鬼影。
张黎短暂害怕了下,心脏不住兴奋地加速跃动。
就说临时起意进村来的不简单。
他没急凑近,悄悄往门柱侧面挤了挤,蹲下身从缝里瞅。
估计是肾上腺素的原因,张黎觉得脑瓜子清醒仿佛大神附体,整个人五感敏锐到不像话,依稀能觉察出一点风划过障碍物的声音。
啧,这门怎么回事,吸引来的魂和念也太“新鲜”了,聚拢数量远多余丛奕今天打算处理的。强烈被凝视的直觉令他额头发寒。
不是真的,别去注意,别去回应,少量的人不可能形成如此强烈的念,而这条路上没有灯,他确认过很少人来过。
绝对不能放松。持续状态时间里必须坚信自己不能被动摇,每一代都这般教导。
丛奕身体小幅度抖了抖,继续缓慢行动。他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一点东西,嘈杂声音越来越响,魂门就在附近。
汇集而来的不可视之物冲撞着,一点点渗透进入那扇无法被观测的门。
丛奕沉重转身,那些乱七八糟不属于自己的念头毫无秩序,穿过他意识中,他继续维持,不漏出半分退缩。
鬼影变细了。
离开,还是上去看看。
嗯?等会。
黑影在往下滑?
张黎刚要探头,侧面两座老房之间狭窄过道里快速窜出来一个人,说是人其实也看不清脸完全依稀凭动作分辨。那人笔直走向鬼影,两秒就到跟前张黎脑子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猜测,就见那人似乎掐住了鬼影...脖子?
更离谱鬼影一点动静没有,直溜溜矮下去了。
不是,后来那个,应该大概百分之八十是人,鬼能被这么干掉?而且怎么看这两玩意儿都诡异啊,卧槽难道说是仇杀,这个“鬼影”其实是受伤在逃的人?
他马上想打开手机照一下,但摸到手机壳一刻又犹豫了,妈的万一有同伙,或者报警被栽赃,也许根本是看错了多尴尬。
那又怎样。
张黎脑海一声冷淡的声音,他很熟悉,管这么叫心声。
“小×打开手电筒。”他站起身说道,“那边是谁。”
手电亮起,操还真是两人,一个大伯紧紧捏着个穿着打扮像流浪汉,脸看不出男女的家伙。
大白锁喉要往上点啊,掐锁骨很难憋死人的。他内心吐槽道。
“喂,你,放开不然我报警了。”张黎按下视屏录制。
老伯转头盯着张黎,不准确,他只把头扭过来了眼白是上翻的。
那条流浪汉屁动静也没有。
别是真死了。
哇你们可真够诡异。
“叔,把手撒开先。”张黎背靠墙壁侧身对着两人,此时格外想要手里有根棍之类,防身插手都方便。
大伯整个上身往后一仰,直接倒,不讲话也不出气儿,手还是捏着但松开了些许。流浪汉依旧安静如寄。
啊,现在,做什么。
张黎立刻后退边报警边朝小吃街跑,路上撞见几个骑改装电瓶车的赶紧拦下来交代,老乡们面面相视说一串方言。张黎哪听得懂直接抓住下了车的一个原路返回,同行的搞没搞清楚状况不重要,反正都得跟着来。
到地方就看见流浪汉一长条直愣愣躺在那,一老头坐在几米开外的破屋门前抽旱烟,见到有人打着灯来了鸟都不鸟。
被叫过来的老乡都定定神,为首的上去和老头打招呼,然后又是一串方言。老头低垂着脑袋,咕噜噜吹几口才回话,简短几句方言。
“没事了。”老乡过来拍拍张黎。
妈的你会讲普通话啊。
“没事了,一个捡破烂的发癫,你走吧。”说着拽张黎胳膊往回拉。
张黎站稳了没动,他手机还在开录制。
“等等,我看看这人。”他说,蹲在流浪汉面前照了照,惨白、闭着眼、瘦、沾了土,这么狼狈了居然有点小帅。
八成要完。
“哦活着啊,我不管了。”张黎擦擦手机屏幕上的水,跟着电瓶车一伙人走了。
看他们这态度,别关心惹事了。
村里通往大路边上有条小道,丛奕蹭蹭鞋底刚刚不慎踩进泥巴坑沾到的烂泥。这里魂门不简单,他现在浑身冰凉,虽然把一团家伙送进门里了,但离搞定还差得远,得回去做做准备。
不久前那种被注视的直觉实在难以忽视,结束后他特意四下检查确定没别的人来过,不知道这算不算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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