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关于老鼠洞,莫无言倒是听过一些风声,在天子脚下能如此猖獗,全都得益于老鼠洞位置隐蔽,居说老鼠洞就藏在这京兆城底,可惜道路实在太过错综复杂,有些人还没探到便死在半路。
不过这几日摸底,莫无言已经找到老鼠洞的大概位置,只是探洞之人,他还得慢慢等着老鼠出窝。
想着坊间那些传言,莫无言有些急躁,云岁昭那脆弱身板,若是在老鼠洞受什么伤,想不不过两日就会死在那里。
他在报国寺塔顶呆了一夜,心头全是云岁昭受伤惨状。
若是云岁昭能听到他的心声,此刻必会感动流涕,莫无言居然主动开始关心她了,虽然全想着她死,可好待有在关心。
天刚蒙亮,隔壁京兆府敲门声震天。
怕惊扰府尹,门口守卫一左一右架起没礼貌的敲鼓少女。
少女干瘦身子哪是几个五大三粗守卫对手,她像小鸡似的被人拎起,怎么挣扎都没有,似乎是想到什么,挣扎再三,少女破开嗓子大声喊起来。
“我是京兆柳家的线人!我要见府尹大人!我有老鼠洞,有张康重要线索!我要见府尹大人!求求二位!求求二位!再晚就来不及了!”少女大幅挥着手中那块价值连城的暖玉,像是要把胳膊甩断,声音甚至带上颤抖哭声。
莫无言躲在暗处,视线接触到暖玉吊穗一瞬,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在官府面前暴露,他记得那块玉,那是云岁昭那个青梅竹马临走时拿给她的东西。
柳?面前这黄毛丫头说她是柳家人?
莫无言不信她是柳家人,可她肯定见过云岁昭,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从老鼠洞逃出来的。
几个守卫见眼前少女一身破烂穷酸,怎么也同京兆柳家的人想不到一起,可她手中的玉确实是柳家标识。
几人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大理寺的马车停到府尹门前。
李今也李少卿下了马车,本来他今日想同府尹再商量老鼠洞一事,自己妹妹被绑,整个李府上下哀愁一片。
加之进日圣上出行的密令,张康一日不除,一日便是他心头尖刺。
“几位在府尹门前喧哗什么?不做好守门工作,怎么跑来为难一个小姑娘了?”
“少卿大人,”其中一个守卫赶忙松开了少女,“回大人,这……这位姑娘说她是柳家的人,有张康一伙人的重要线报。”
“张康线报?”李今也打量着面前瘦弱少女,目光触及到她手中暖玉时,顿时严肃起来,他同柳柏元是商州同窗,以前老见他腰间挂着这玉,连吊穗颜色都差别无二,柳柏元的玉为什么会在这姑娘手里?还有张康的事。
“没关系了,”李今也温和拉过少女安慰,“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大理寺少卿李今也,我知道你手上的这块玉,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这就带你去见府尹。”
少女细心打量过李今也腰间的少卿令牌,总算是松了口:“我叫小芸,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本被张康一众绑走,可老鼠洞里一个叫云岁昭的姑娘帮了我,她让我找上京兆府尹,务必让他看到这枚玉牌,因为李小姐,府尹同少卿必是做好万全准备。”
“云岁昭,云?柳柏元……”李今也瞬间明白,“难道是商州明月山庄那位?”
对上小芸略带警惕双眼,李今也又柔和下来:“我同那位云姑娘是好友,小芸姑娘你放心,我会同府尹一起,将张康擒获归案。”
莫无言听了好一阵墙角,最终确信云岁昭还没有被自己蠢死。
老鼠洞地图在府尹手中倒是不好去拿,不过好在小芸身后还跟着两条尾巴,他们身上似乎带着云岁昭一直携带追踪香的味道,这倒是免去他同京兆府交手的风险。
一直跟着小芸的老鼠洞二人还没来得及向张康汇报,莫无言已经悄声猫到二人身后。
面前少年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明明笑着,可掰断手指的力道却没减小。
“那就麻烦二位替我带路了,我还急着去见我家小姐,希望老鼠洞懂得什么是待客之道,我家小姐金贵的很,可莫要亏、待、了、她。”
莫无言一点点掰着二人手指折磨,骨头咔咔的声响令人寒颤。
时间回到云岁昭这边,好不容易保住自己,可又被扔进了来时的地牢。
李知韫见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这几日见了太多姑娘遭毒手,自己却无法帮忙,她焦灼的心已经快要压到临界,本是想为众人杀出血路,可张康实在太过狡诈,知道她功力高强,每日变着法给她用软骨散,不过好在这些日子她有意克制,身体渐渐有了些抵抗性,功力不说五成,至少三成能有。
她每日刺激前来守卫,只为寻找能打开镣铐机会,好在接连不断刺激让他们大意一回,云岁昭刚进来时,头上还留着被暴力收走的发钗一角,这倒是便宜了李知韫,趁着同云岁昭说话时摸走了她发间钗子。
“姑娘,姑娘”李知韫摇醒云岁昭,“姑娘他们怎么放过你了?”
刚挨了闷棍云岁昭还有些晕,不过脑子已经带着嘴动了:“他们要把我卖了,我反手咬上了那老鸨,那老嬷嬷嫌弃我还不够听话,要、要,老鼠洞那些人给我下药,把我变得再听话些……”
说着云岁昭都觉得自己委屈,怎么从明月山庄以来就没一件好事,她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可怜上自己悲惨命运。
李知韫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还是一起被绑的可怜少女,云岁昭一哭,她那点怀疑全又压了下去。
“对啦,既然同是沦落人,还未问过姑娘你的名字?”
“我叫云岁昭。”云岁昭依旧带着些许哭腔。
“云岁昭?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李知韫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还好姑娘你幸运躲过一劫,姑娘你听我说,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我哥哥是大理寺少卿,张康绑走我的事现在李府上下一定都知道了,他们一定在京兆府有部署,只要我们能有一人从这老鼠洞出去,官府那边一定会察觉。”
“李姑娘,你、你这招真的能行么?”听着李知韫低声细语,最角落里,一个瘦弱姑娘开口。
“放心吧小芸,”李知韫温声保证,“这老鼠洞的人都是白日休息,夜晚行动,只要我们等到他们休息,加上我之已经记下他们无意露出的布防图,就一定能从这里出去,何况他们的药对我作用甚小,就算有人发现,我也能带着各位杀出重围,女子本强,就算无人来救我们也要联合起来,自己救下自己!”
不得不说,李家人果然是很能感染人,李知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加上不俗气质,听着便能让人信服。
可角落的小芸眉头仍未舒展,多年流浪经验告诉她,张康能成一方霸主,必不可能轻易着套,若事情败露该如何是好,李小姐人很好,可这种情况,还是得多几分谨慎打算比较好。
云岁昭默默观察着小芸,这个姑娘明显与其他人都不同,她对李知韫计策存疑,可也想着拼命一搏。
她年纪在牢中最小,却是里面算得上最冷静一个,心细胆大,最好不过。
有准备和信心的确是好,可最终还得考虑上变数,李知韫坏就坏在对同为女子的众人太过心软,虽然联合有用,可若是其中不免有人见过张康下作手段,半途怯意,等到孤立无援,那可就太遭了。
毕竟不是所有娘子都有同李知韫那般功夫与底气,光是活着,大家已经很不容易了,或许她们还有许许多多的牵挂,语其搏命,不如相信官府前来更好。
地牢外的呼声渐渐停止,在看不清日夜的老鼠洞,她们只能听着外边动静来分辨时间。
最后一丝微弱火光也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熄灭,等到黑暗完全降临,李知韫开始了行动,云岁昭那半截发钗成了开锁最好利器,她一点点撬动着锁芯。
终于“咔哒”一声,李知韫解开了捆住手的镣铐,然后是脖子,脚踝,连姑娘们的铁索。
她常年习武,在黑暗中视力也极好,借着地牢外隐隐透过的火光,姑娘们人牵着人的衣袖,一点点缓慢前行。
地牢里的老鼠们像是真的在黑暗中睡去,李知韫打着头,顺着脑中记下路线前进。
小芸同云岁昭走在最后,瘦弱少女全身都在警觉,云岁昭贴上小芸,将声音压到最低。
“要想活命,那就听我行动,张康必然不会对李小姐没有准备,可我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是看你答不答应了,我瞧你是这里面求生**最强的人,才同你说,你答应与否,只需点头。”
尽管被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住,小芸还是僵硬着细微点了点头。
云岁昭将什么东西塞到她的手中,小芸摸着,感觉那像是块玉。
“把这个东西揣到你的贴身衣物里,”云岁昭继续说,“李大小姐的办法救不了所有人,你看见其他牢房的人的眼神了么,所以就算我不做这个恶人,其他人也会做,也许还会因为恐惧而更糟糕。”
“小芸,出去之后,你哪里都不要停留,拿着我给你的东西去找京兆府尹,就说你是柳家线人,有张康的重要线索。就像李小姐说的,外边都是她的眼线,所以,你也别因为害怕想着跑,除非,你想永远呆在这里。”
云岁昭说完,猛推了一把小芸,原本昏暗的地牢忽然亮起火光,最前头的李知韫暗叫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张康的身影映在地牢墙上,他拍着手大笑出现。
“哈哈哈,果真和你说的一样,这李大小姐果然不老实!”
云岁昭从队伍后边慢慢走了出来。
“还是张大人神武,我不过是发现发钗不见,真正点睛的,还得是大人您的推想。”
人群瞬间乱了,张康的人从身后擒住逃跑众人。
“你出卖我们!”李知韫挣扎着明白过来,“难怪你能回到地牢!原来是你早答应了张康要做暗线!为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为什么!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知韫踢打着,竟然挣脱开了羁押,她冲上前掐住云岁昭脖子,可很快便发现使不上劲。
“怎么回事?”
李知韫渐渐瘫倒在地。
“哈哈哈,李大小姐,您不会以为我给你用的不过是普通软骨散吧,那可是我为了您专门准备的药,在即将得到希望的一瞬间失去希望的滋味怎么样?”张康大笑着,眼里是胜利的喜悦,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在卑鄙手段下低头,他的内心是说不出的快感。
“李小姐,一顿饱还是顿顿饱,我云某人还是分得清的。”云岁昭笑着,替她擦去脸上灰尘,李知韫嫌恶别过头,不再看她。
看着眼前异变,所有人都崩溃绝望,有几个性子刚烈的朝云岁昭吐去口水,只有小芸默默缩在角落回味着一切,回味着云岁昭在耳边的话,她的里衣里,那块暖玉正紧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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