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知道姜烟察觉到她在说谎,姜双月微微一笑,低下头。
姜烟知道,她那日那样做一定有什么目的,但是又想不通背后的缘故。
况且现在也无法查明,只能暂时归咎于那日侍女的话,不想让她抢了姜双月的风头。
可是这礼,是今日游湖所有公子小姐都要送的谢礼,又不是单独送出去的,除此之外,让姜烟犯愁的是,这些谢礼都是送到侯府上的。
她那荷包呢,现在眼瞅着快出城去了,若只有她一个人把东西亲自送到谢玉初手上,那成什么了。
虽然姜烟最开始准备礼物的原意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大家都送,和只有她一个人送,这性质不同啊。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冲出城不远,在一处林边缓缓停下车轮。
“五姑娘,六姑娘咱们到了。”
这么快,姜烟暗道,她以为能去个什么远点的地方,感情就是在祟城边上打晃。
帘子被撩开,姜双月的侍女伸出手,说道:“五姑娘,请。”
姜双月出了车厢后,姜烟紧跟其后,姜双月在侍女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回头一看,姜烟身边无侍女,行动很是艰难。
姜双月赶忙上去扶住她把着一侧的手,眉头轻蹙,说道:“回去定然让母亲给妹妹配个侍女,瞧瞧,这多不方便。”
姜烟看似不易,实际上,别说这么高,站那车顶上,她都能轻松跳下来,心中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姜双月这样关心她,可她呢,一切都是维持人设的障眼法罢了。
待到离去那一日,她一定跟姜双月好好道歉。
姜烟才下来,后面一辆装饰繁贵的金顶马车缓缓驶来,姜双月赶忙拉过姜烟让路,又拉着她屈膝行礼。
“安定侯安。”
安定侯?谢玉初的马车。
姜烟真是纳闷了,这群小姐公子怎么就那么神,人都没看见,就凭个马车,就能认出来是谁家的马车。
金顶马车又往前驶了一段距离,停下了。
里面人出来时,姜烟好悬没认出来那是谢玉初。
他今儿换了一身青袍,半披发,名贵发饰落在泼墨般的发丝中,一双眸子狭长,眼头偏尖,眼尾微微上扬。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叶,撒在他身上,竟将那双冷淡的眸子晃得有些温柔。
他在车厢外站了一会儿,神情并不自然,直到尘肆在旁边小声说道:“侯爷,姜六姑娘走了。”
……?
谢玉初侧眸一看,只见那道身影是踏上了林中小路,他轻咳一声,跳下马车,朝那条小路走去。
尘肆也是不理解,遇到有问题的人,立马解决就是了,谁知那夜飞花阁的人汇报完姜二的事,自家侯爷有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策。
对于这位假扮旁人,意图不明的姜二大侠,想的不是解决她,而是要找出谁指使的她。
到这里都很正常,最不正常的是。
他要亲自上阵。
这种事交给他们就好了,何必呢这是。
两个姑娘走的不快,谢玉初又是身高腿长,没多一会就看见了她们。
谢玉初看着她的背影,轻抿着嘴唇。
姜二。
谢玉初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那日,飞花阁的人来,看着他作出的画像,瞬间就认出来了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姜二大侠。
他们说,这位姜二大侠性子孤僻,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心情,素来不与人亲密来往。
曾有人认为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绝世剑谱,先是拉拢不成,后遭围剿,可依旧没人能拦住那道离去的灰色身影。
旁人有这样的好剑法,定然会争着抢着进入十七氏族,自此高人一等,可她只是啐了一声,说十七氏族只是一群伪君子。
这样的人,按理说不会被金钱,权利所诱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背后之人,又究竟是用什么说服了她。
隔着老远,姜烟听见身后有人,落地的脚步声听着沉重,又有些急切,不像个姑娘家,这才一转头,见谢玉初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见她转过脸来,谢玉初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立马挪向一侧的林中。
姜烟心想刚才请过安了就不用请安了吧,蹲一下还挺累的,而且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姜烟默不作声,又把脸扭回去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跟在后面的会是谢玉初,甚至没想到谢玉初真的能来。
姜烟觉得,像他这种性子的人,应该像神仙似的,就一直在他那“宫殿”里待着,旁人和他说话,他都只回,嗯准允这三个字。
今天倒好,神仙下凡了。
也算给她机会了。
行至小路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崭新的石板路替换了原先的路,将几个亭子连在一起。
一侧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碧蓝天,湖水清澈见底,三两小船在湖中缓慢行驶,犹如一幅精美画卷。
如今他们在青临山脚下,再往前走,离开了这片,便要上山了。
有几个姑娘看见后边儿的谢玉初,赶紧过来行了礼。
姜双月这才发现后面跟着个人,不出姜烟意料,姜双月又拉着她行了个大礼。
“侯爷安。”
谢玉初拿眼睛瞄了下姜烟,这位姜二大侠模样并不情愿,张张嘴,也没听见她的声音,然后只顾着低头盯自己鞋尖。
谢玉初看她这样子意外觉得好笑,移开视线后说道:“起来吧。”
话落,他朝湖边那棵大柳树的方向走去。
姜烟则跟着那群姑娘走到亭子里坐下,她摸了摸藏在衣袖里,触感凉滑的荷包。
这打量一圈,别的姑娘果真带来什么东西,也没有要送的意思,姜烟也不知道要不要送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升起的,还有心中的另一句大喊。
送!为什么不送?
脑袋里两个小人像是吵架般,嗡嗡叫得姜烟直迷糊。
一个小人说,别人都没当面送,就你送了,被人看见算怎么个事儿。
另一个说,你疯了?别人要送礼你也跟着准备,准备好了又说人家没当面送,想放弃。
姜烟啊姜烟,你咋变得这样没主见。
姜烟顿时浑身一激灵,寒毛都立起来了,直叫救命啊天老爷,自己真是要被憋疯了。
不过另一个声音说的对,既然准备了,就痛痛快快地送出去,能拉近二人的感情最好。
但是她得寻个好时机,否则凭这“姜六姑娘”怯懦的性子,她大大方方地上去给个男人送荷包。
旁人得以为这“姜六姑娘”被夺舍了。
“各位姐姐妹妹,都在这闲坐呢,怎么不去船上游玩?”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坐在边上那姑娘被突如其来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捏着丝帕直拍胸口。
众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岳子恒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了,笑容满面,他一手搭在檐柱上,另只手持着折扇轻摇。
那姑娘看清来人,娇嗔道:“岳二哥哥您这也太吓人了,走路一点声都没有。”
岳子恒哈哈一笑:“是妹妹胆子小,你瞧,别的姐妹们都没那么大反应。”
“还说呢,若哪日我悄无声息地站在二哥哥身后,二哥哥一回头保准也吓一跳。”
岳子恒没再接茬,转开了话题:“都去好好玩一玩啊,在家中坐,出来也坐,多没趣儿。”
有几个姑娘一想也是,于是结伴朝湖边走去,其中就包括姜双月,走时还把姜烟捎上了。
谢玉初也站在湖边,尘肆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觉得呀,侯爷还是束发好看。”旁边的姑娘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什么呀,还是这样好看,看起来多温柔呀。”
“温柔?”有人捂着嘴偷笑:“妹妹怕不是看错了,这温柔二字哪里和侯爷沾边了。”
“嘘,别说了,侯爷看过来了。”
几人行至湖边时,小船也靠了过来,姑娘们陆续上了船,弯腰进了船舱。
“哎呀。”姜双月忽然一皱眉,对着姜烟说道:“六妹妹你先上去吧,我本同尹二姑娘说好了,将上次她落在咱们府里玉簪带来,现在落在马车里了,我得回去寻一寻。”
姜双月说完拍了拍她的手,自顾自地带着侍女走了。
姜烟看那船夫片刻,此刻这片儿没什么人,姑娘大多都在船上,那群公子哥不知道干嘛去了,只有零散的两个人坐在亭子里,但被树木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若她要将那荷包赠与谢玉初,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候。
姜烟朝那船夫挥挥手,意思是你先走吧,我不上去了,船夫心领,点点头,手中船桨划动,走了。
姜烟正转过身,见跟在谢玉初身边的侍卫朝她抱拳行礼,摆出一个示意她过去的手势。
姜烟:……?
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没想出个正当理由呢,这怎么直接送上门来了。
姜烟脚步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过去了。
谢玉初背对着大柳树,从湖面上看,他的身影被遮得严严实实。
千百条柳丝如同天然形成的绿帘,随着微风飘扬,另一侧垂入水中的柳枝荡起一阵涟漪。
见她过来,尘肆识趣地撤到一边。
“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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