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浅舞：“王瑾同学，你吃过一块多一包的面？”

王瑾：“我住校半年，什么奇怪又便宜的面都吃过。”

那碗泡面让墨浅舞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每周周五都会在校门口摆摊的小商贩。

“他不管哪个季节都带着口罩和帽子，但身高、体型还有那双眼睛、应该是他。”

“摊位上应该挂有营业执照，他叫什么？”

墨浅舞脸上一热。

她从来没有看过。

她甚至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每次付款时那个小商贩都会只用手比数字告诉她价位。

“他做什么买卖的？”

“每一周不重样。我时常会在那里买吃的。”墨浅舞脸微微一热。一中许多女生都喜欢在那个人的摊位上买东西吃，那个人瘦高，身材好，又瘦又高，帽子口罩一戴便氛围感十足。何况他手艺不错，还总会多给她一点儿。

王瑾活动有些发麻的长腿。低声分析：“我们的东西全部在他们那里，如果不搞明白他们的想法、立场我们会很被动。他一定认识你！你妈妈管得严，你的交友圈不广，应该不是你的老同学就是你从小认识的朋友。每周五出现？难道他们盯上的人是你？你父亲在外面挂职……会不会是冲着你父亲来的？”

墨浅舞白眼：“你以为拍扫黑除恶、黑.帮大片啊？爸爸单位的叔叔阿姨们都会轮流去挂职，我爸爸就是个科长。”

“你妈妈在高铁工作，会不会是为了别的？”

“电影导演可能才会喜欢‘绑架少女要挟她妈妈利用高铁为非作歹’的段子吧？就算是为了这个，绑架我不如绑架中层家幼儿园的小儿子。”

王瑾发出“嘶嘶”的抽凉气的声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绑我、以我家的家世二十万的赎金太低了。那个‘孙悟空’认识你，但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一定要绑架你。”

墨浅舞一激灵：“会不会绑错人了？”

“我那是超级跑车，车牌两个8一个6。全国都没有多少辆，谁会弄错？”

前思后想，两人一筹莫展。

盯着微微摇晃的白炽灯，墨浅舞莫名烦躁。“孙悟空”对她的态度和可能认识的现实让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了几分，身边有同学在，眼泪才出眼眶便又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可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她心里能藏得下什么事？又能压得住多少暴躁的情绪？

“我还能见到妈妈吗……”她哽咽了。

王瑾想伸手安慰才意识到双手却被捆住，“孙悟空”给墨浅舞戴的仿制手铐，给他手腕上了铁链还上了锁。

“别担心，犯罪者要不图钱图权，要不为情为仇。情仇肯定和我俩没关系，他们不像要权力的人，那就是为了钱，我家有钱。”

地下室的门又开了。

墨浅舞吓得肩头一耸。

“孙悟空”一言不发，只拉墨浅舞上楼。

脚下一用力站起，王瑾站起来追上用力将墨浅舞往身后挤：“不行！她不能和我分开。”

“孙悟空”：“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合适。”

王瑾冷笑：“上面有两个男生，更不合适。”

“我妹妹在。”

“你怎么证明那是你妹妹且她一定会帮你？”

“孙悟空”笑出声，反问：“你怎么证明那不是我的妹妹？你太蠢了，保护不了她。”

“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主动说你家很多钱，想要交钱换命。到底是富家少爷，不知道什么是‘钱’。很蠢。”

王瑾气焰反而收敛：“你什么意思？”

“财不外露，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你犯了大错、不怪你，富养大的小公子不会将钱放在心上。”

王瑾摊牌：“谢谢提醒。你们要多少钱？如果二十万不够我可以问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要。”

“果然是富人家的乖少爷。”

王瑾不管不顾继续阻拦：“谢谢你刚才的教导。我感觉可以和你谈。”

“没空。”“孙悟空”抽出刀抵在王瑾的脖子上。“退后。”

王瑾不让。

两人争锋时墨浅舞一直盯着“孙悟空”。她想到了一个人，心跳加速。“没事，王瑾同学，我相信他。”

从地下室走出，客厅里还是那两个人，还在之前的位置。“孙悟空”轻拉她走进一楼的卧室。

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拼接的布衣柜，窗户外有铁栏杆。

“这间但带卫生间。你今晚睡这里。”

“孙悟空”说。

“你和他孤男寡女不要在共处一间。我会锁门。窗户外有铁栏杆，就算你有本事撬窗逃走、从这里到下一户人家步行至少要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发现你逃走并宰了那个男生！”

他甚至解开她的手铐。

“你好好休息。”

“高易？”墨浅舞尝试着喊了一声。

“孙悟空”脚下一滞。

“高易。果然是你，高易！”墨浅舞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松懈下来，她两三步追上，欢喜的同时有些紧张。“初中毕业后我们有两年没见了……也不能这样说，你每周都来，高易，为什么你不喊我呢？毕业时大家都说你和妈妈去外地读书了……”抿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久不见，墨浅舞。你好好休息。”

门关上了。

墨浅舞听见锁门的声音。

坐在床上，她松了一口气。桌上的相框里有张照片，一家三口，父母亲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记忆回溯。

阳光从窗户钻入教室，她嗅着校园里栀子花的香味入睡，忽然被人推醒。“浅舞快醒醒，老师来了。”睁开眼，同桌男孩笑着，轻轻在她额上一弹。

是他。

竟然是他。她吃了两年他做的食物，却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身份。

墨浅舞拿起那张照片。父亲的脸上用铅笔打了个叉。

——

高易取下孙悟空的面具，烦躁得揉了揉头发。

高喜悦锁好地下室的入口后拖来沙发遮挡。一屁股坐下去，庞大的身躯让老旧的沙发发出嘎吱嘎吱的求救声，他抓起椅子上的镜子打量自己的脸，眼睛上的乌青比昨天才挨打时深重了很多，肿胀的左脸比右脸大了整整一圈。

“高易，那个小子到底是谁啊？我们三个人干完这一单的希望是二十万，他一个学生手里有二十万？真当我傻啊。”

高易强笑，不说话，从冰箱里摸出一瓶冻水喝了一口，坐在门口发呆。

墨浅舞认出他了。

他戴着面具，她却能认出他。

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他便得了十二分的欢喜，但欢喜才起便摔得粉碎。

她是被绑架者。

他是绑架犯。

一切都是意外。

昨天高喜悦看场子时董潮的人过来闹事，他因为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拦被乌鱼和草鱼暴打。挨打后高喜悦抱着头躺在地上不敢出一声。

而乌鱼草鱼陪着邓雄喝酒，三人说要绑架一个人。邓雄有两家地下赌场，一家酒吧，偶尔也接别的“生意”。

从他们的口中高喜悦得知他们要绑架一对男女、夺车杀人，那车是一辆白色的超跑，可以让他们“大赚一笔”。

邓雄他们聊到今天凌晨三点，高喜悦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走后高喜悦才敢给高易打电话。

因要送他去医院高易今天没有去一中门口摆摊，下午接妹妹高小玟回家。高喜悦跟了邓雄一年，是最底层的小弟，每个月帮看场子只能挣三千来块钱，勉强够昨天的医药费。

说起这件事三兄妹心中郁结不消。坐在马路边闲聊，高喜悦顺口说起邓雄想要绑架。那家人应该很有钱，有一辆白色的超跑，车牌号高喜悦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里面有两个8。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感叹了贫富差距。

妹妹高小玟忽然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说这绑架的生意给他们做该多好。车来后她只穿内衣往车前面一躺，只要车上的人敢下车，高喜悦对付一个，高易对付一个，绑架，夺车。几人说得起劲，拿出过年时买的面具和胶带比比划划。

当时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辆白色的超跑。

高小玟眼睛一亮，脱掉过于肥大的连衣裙冲上了道路中央来了一场碰瓷。

高喜悦紧随其后像是中了魔。

高易不得不动。他本以为开这种车的人不好对付，但没有想到开车的一个是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少年，另一个是墨浅舞。

揉头，高易越来越烦。

下一步该怎么做？收取赎金？他们一开始只打算要五万块钱。王瑾让他们打电话时高喜悦开口要了二十万。当时高易被吓着了，没想到这人敢狮子大开口。更没想到那个叫王瑾的一口气应了。

他们三个这才查了查那辆车。

售价千万。高二学生开着千万的车上马路。

有人要去罗马，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穷尽一生找不到去罗马的路，还有的人生在罗马执政官的家里。

高易两年前就知道这个世界留给自己的选择不多。这件事后他的选择将更少。

别人的人生五光十色；他的人生一片晦暗。

高小玟小心坐在他身边，迟疑片刻卷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新伤盖着旧伤。

高易：“不用提醒我。我知道的。”

手悬空片刻，高小玟靠在他肩上：“易哥，那辆车可以卖很多钱。让喜悦哥想办法找买家，一百万出手。”

“那么贵重的车、丢了难道没人报警？”

高小玟思索片刻：“要赎金用的是他们两个的电话。我们没有暴露。买车前将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删干净就行了。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怕，易哥……”她咬紧牙，贴在高易身边轻声说：“我还没满十四岁。”

高易“嗖”站起，“胡说八道！”

“易哥……不动手，不拿到那笔钱，死的就是我！”

“你明明可以报警！”

高小玟目光一暗：“警察都没有用。老师都是废物。大人都是些恶心的东西。这个世上除了黑就是黑。”

高易不出声，又喝了一冰水。

一辆SUV停在路边。

“鱼糕！”草鱼大声吆喝。

高喜悦从沙发上一弹而起，一脸谄媚站在门口迎接。“鱼糕”是他的代号。

高小玟一把抓住高易。

高易轻拍她的手。

邓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