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段云方的见面让江邺久违的感到紧张。
身为带出过当红偶像，国民影帝，满贯影后的人，段云方的大名在整个圈子里如雷贯耳，鲜明的个人风格让江邺一眼就从人群里确定了她，即使他们素未谋面。
干净利落的短发，得体的职业装，嘴角挂着礼貌的职业性微笑，目光犀利且打量的毫不掩饰。
在她的审视下，江邺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
段云方不动声色地给江邺的外形和气质打分后，便再次看向景黎
“段姐，你们先聊，我出去等着。”景黎会意地起身，在桌子下捏了捏江邺的手以示安慰。
“很抱歉把一个靠近饭店的会面定在了咖啡厅。”段云方歉意地说，“因为我中午有一场应酬，只能匆匆来见你一面。”
“久闻段姐大名。”江邺客套地笑笑，借机将交握的双手放到桌面，两肘撑着桌沿，“段姐愿意带我是我的荣幸。”
段云方又看了他一阵后，突然笑了。
“是你刚才进门时我的行为太过分了吗？让你这么紧张？”她抱歉又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刚才冒犯你了的话，我向你道歉。时间紧迫，我想以最快速度确定艺人的状态，才不得不一见面就审人，你不用太紧张。”
“段姐刚才确实很严肃，我差点以为见到班主任了。”江邺也玩笑着回答。
“放轻松，江邺，我不是来面试你的HR。”段云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乐意带你不是因为景黎，是看了你的片场拍摄记录觉得你有天分。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你的发展规划。”
心里的忧虑被人轻描淡写的点破，江邺有些惊讶地挑眉，情绪悄然放松了一些。
“就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的表现，我可以断言你不适合综艺。”段云方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桌上的资料，“在人前装随和平易挺累吧，你的经纪人怎么想的？”
江邺脸上的最后一点笑容也消失了，冷淡得仿佛方才嬉笑打趣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综艺是很容易暴露性格的，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演好，这就是你老被骂假的原因。”段云方毫不客气地指出，“天生会做戏，稳扎稳打的演员路子才是最适合你的，这部戏杀青后我给你的后续资源也是影视剧，没问题吧。”
江邺顿时眼前一亮：“当然。”
“很好，那我们再说说近期。”段云方敛起笑容，严肃地问，“你和景黎在谈恋爱吗？”
江邺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到，好险才保持住形象。
“不用害羞，实话实说。”段云方露出一个‘都懂’的过来人笑容，“你可能没有关注，但那件事再加上这部剧，你和景黎的CP热度是很高的，而且由于你俩关系的特殊性，这个CP对咱们百利无一害，我只是需要了解真实情况。”
江邺尴尬地沉默了。
他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斟酌半晌才迟疑着开口：“我只能说，我们俩在一起过，以后很难说。”
“没关系，反正景黎说过炒CP的结果他负全责。”段云方一听就知道两人有戏，干脆利落的卖老板，“拍剧期间我会安排两次采访，剧播后也会有双采，扫楼，营业宣发，不介意吧？”
“不介意。”江邺镇定地摇摇头，眼神却有些躲闪，“我会配合。”
段云方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脑子里突然蹦出无数CP路线甚至官宣文案。
她赶忙把这些无厘头的想法赶出大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在剧播后跟景黎一起上真人秀吗？”
“嗯？”江邺顿时惊愕地看着她。
“杀青到剧播需要时间，在影视口碑翻盘前，我不想你继续演无脑偶像剧。”段云方赶忙解释，“但你要保持曝光度和人气，顺便挽回形象，景氏的《梦想生活》很火而且没剧本，你和景黎搭档更好弥补你的性格而且还有嗑点，是很好的选择。”
之前太多被综艺伤害的惨痛经历让江邺有点轻微的PTSD，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做法的高效益，考虑半天只好回答：“我先回去看看，三天后给您答复。”
“好，那就先这样。”段云方满意地点点头，收拾东西起身，抱歉道，“我还有事，只能先走了。”
“没关系。”江邺连忙微笑着起身，“我们下午也很紧张，一起吧。”
“实不相瞒，我最初担心你拎不清，和我在规划上有冲突，毕竟你之前的选择看上去都不像是有智慧的人干的。”段云方尽量委婉地吐槽，“不过我现在放心了不少。”
“遇到缺少智慧又有权力的人确实可怕。”江邺淡淡地笑着，“不过以后不会有了。”
段云方挑了挑眉，对江邺现任团队的水准评价又连降了N个档次。
咖啡厅外，景黎正在车后座上打电话。
昨晚把夏子安耍阴招的证据发给夏云天，对方只回了一个好。景黎原以为对方不想追究，没想到居然接到了回音。
“景二少，好大的礼啊。”夏云天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是终于要扬眉吐气的愉悦，“夏某不胜感谢。”
“夏少爷居然被个私生子压成这样？”景黎惊讶的挑眉，“不能吧，什么时候成了软柿子了？”
电话那边的夏云天低低地“艹”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谁心里还没个白月光了？白月光跟自己的孩子，可不得宠着惯着吗？”
景黎幸灾乐祸了一声：“看来我们中宫太子最近地位不保啊。”
“去你的。”夏云天翻了个白眼，“最近就让他再多喊两天哥，每天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得瑟劲都快给我看吐了。”
“等你好消息。”景黎懒懒道，“东西都给你了，别太废了，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谁废呢？”夏云天气笑了，“中宫太子要去夺嫡了，你跪安吧。”
电话甫一挂断，江邺便开门跨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和段姐聊得不错？”景黎见他开心，心情也大好，“接下来的路径规划怎么样，你觉得适合吗？”
江邺眼神一闪，一个没注意的问题突然浮上心头。
“我的路径规划你是不是其实看过啊？”他说着疑问的话，语气却十分肯定，“那么多双人资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CP出道呢。”
炒CP的贼心被点破，景黎尴尬地咳嗽一声，蹩脚的搪塞：“你现阶段跟我搭在一起红利最大啊，段姐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你不同意的话，我让段姐尽量减少一点。”他抿唇微笑，挑起的嘴角却难掩失落，“我既然要捧你，那当然是以你的意愿为重。”
江邺抱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声道：“好。”
这是不想配合营业的意思了。
景黎愣一下，心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细密刺痛攥住。确定江邺真的闭着眼后，他的笑容彻底消失。
原来被直白地拒绝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阴暗的想法不断生长，回过神时，他已经在聊天框里打了这样一句话：段姐，我跟江邺商量了一下，认为炒CP力度可以大一些，方便快速挽回形象。
“理由挺冠冕堂皇的嘛，我差点就真信了。”
江邺调侃的声音忽然响起，景黎连忙按下删除键，心虚地把手机背到身后。
“我... ...”向来巧舌如簧的人此时仿佛被捏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江邺饶有兴致地问。
景黎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只是低着头自暴自弃：“我应该是一个很失败的追求者。”
江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仔细一想，这段时间里，我应该做了很多违背你意愿，让你很不舒服的事。”话匣子一开，景黎忽然有了无穷无尽的自我厌弃的勇气，“CP是我故意炒的，空降剧组也没有考虑过你被迫和我拍亲密戏的感受，坑蒙拐骗让你和我做双人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为自己谋利，我好像没为你做过什么事。”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江邺，那一定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江邺轻笑了一声，“某个人曾经说，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尽力为自己争取，强势又不讲理。”
“景黎，我不是一个物件，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情感。”江邺微微抿唇，望着他的目光晦涩不明。
景黎鼻头一酸，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连忙低下头，泪珠却如断线的珠子般一发难收。
意识到自己的追求对江邺而言其实是一种困扰，景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边的绝望和无力。
但他还是想尽全力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阿邺，我... ...”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面前人突然拿着纸轻柔地为他擦拭眼泪。
“所以如果我不想，你的手段其实根本限制不了我。”江邺微笑着眨了眨一双憋着坏的狐狸眼，“别哭了，吓你的，我答应段姐了。”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冲击太大，景黎茫然地眨了眨眼，神色还有未散的惶恐。
“一时气不过而已。”江邺叹了口气，把纸巾丢到一边，“仔细想想你另寻新欢也是我们分手以后，道德上我没办法谴责你，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了。”
景黎迟钝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并准确抓到重点：“你后来来找过我？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吗？”江邺把照片翻出来递给他，开始兴师问罪，“十二月的时候我去找你，你在酒吧买醉，搂着个男生让我滚远点，我给你打电话你把我拉黑。”
景黎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看江邺又看看照片，好像听了江源给江邺道歉这种荒诞又魔幻的事。
江邺已经基本能断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但还是忍不住冷着脸：“我后来才发现你喝的其实是度数最低的利口酒，原来是装醉说真心话啊。”
“什么装醉说真心话？”景黎一脸冤枉，神情真挚的下一秒就能六月飞雪，“我去酒吧从来只点度数低的，根本不会让自己喝醉。”
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电光石火之间，一些零碎的记忆钻进脑海。
其实是有一次的，他想给江邺发消息又怂的不行，喝酒壮胆却不知怎么喝高了，被合租的中国留学生带回公寓。
他甚至隐约记起那人一直在他身边打转，递酒，他似乎问了很多问题，那人一一回答。
最后，一句话如核弹一般在景黎脑海里炸开。
那人跟已经神志不清的他说“哥哥，我是阿邺。”
“卧槽！”景少爷难以置信地爆了粗口，“他居然敢换我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