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颢脸色煞白,手颤了一下,他眼前黑着,是左霖燥热的手心。
他要拿开左霖的手,左霖却是禁锢住他,对许小白道:“愣着做什么,厨房有PE手套,戴上把盒子收起来,我等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许小白连滚带爬起来带上手套忍着恶心把那盒子盖子盖好,放到了门口的地上。
那画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刺激,一种心理暗示。
和平日里做饭处理小动物是两码事,在拆礼物这样欢欣的时刻,心理巨大的落差很容易将看到的第一眼定个成一个记忆点,看到类似的东西都会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敏感的人,对盒子都会产生恐惧。
这样的恶作剧,委实让人恶心。
礼物拿走了,左霖松开了手,客厅内瞬间沉默起来。
景颢红着眼道:“我看到了,是一只兔子。”
左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可以这样软,揪着疼,他嘴上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想要抱住景颢安慰他,但是景颢在拒绝,他也只得放开了。
许小白搓了搓脸,强装笑道:“不知道谁恶作剧,颢哥人比较平和,粉丝也没有发现特别极端的,暂时也没有脱粉回踩的,所以礼物也没有检查筛选过,看来是颢哥出名儿了,别的艺人粉丝不愿意看到,才做了这么一出。”
左霖点了点头,他低头看景颢,难得劝道:“是恶作剧,你不要放在心上”。
景颢偏过头不让他看,对剩下的礼物也没有兴趣,直接转身上了楼。
下午空气中便觉得水汽充盈,接近傍晚,瓢泼的秋雨冷冷的下了起来,梧桐叶落了满地。
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卧室里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的景颢在半下午的时候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大概是这两天缺觉,到了夜里也没有醒过来,睡得却不算踏实。
他紧紧的揪着被子,眉头紧紧皱起来。
“小提琴拉的很好啊,有没有想过去国外学习”知道景颢什么别扭性子,做父亲的只能偷偷在门外听完,然后点评。
果不其然,小景颢像是被人抓包一样,红着脸不好意思,小提琴往床上一扔,生气道:“你怎么可以偷听,这是我的**!”
做父亲的不以为然,走进房间认真道:“小崽,想去国外上学吗?”
小景颢十分嫌弃道:“不要叫我小名儿,难听死了。”
父亲脾气很好的改口:“小少爷,以后想做什么呢?”
小景颢想了想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父亲哑然失笑:“你可真是选择了一个一本万利的好理想。”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景颢被哥哥景宸公司的副总韩珉找到,韩珉一脸严肃,不由分说载着他回家。
自从他哥景宸知道自己不是父亲亲生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莫名的让人烦躁。
韩珉话一向不多,道:“你父亲出事儿了。”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出事儿’是怎样出事儿。
直到到了家,外面停着不少警车,他哥景宸皱着眉在外面抽着烟。
直到他到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神色复杂。
景颢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下了车,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向了他最熟悉的明亮的客厅,他看到了什么。
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是他最熟悉的人,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就坐在那里,看新闻。
他无意识的低声唤道:“爸爸?”
他茫然的抬头,想找到熟悉的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的保镖左霖穿着警服,金属肩章泛着冷硬的光。
他面容肃整,如此的陌生。
景颢已经思考不了那么多,
有穿着警服模样的人在往他的爸爸身上盖白色的布,他隐隐的感觉到一些事情的发生,又觉得不甚真切,他需要走近,再走近,仔细看。
他看到他的父亲太阳穴有个血洞,面色苍白的闭着眼。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爸爸。
他的手颤抖着,想要摸摸那个血洞。
是不是爸爸的恶作剧啊。
身旁的韩珉抱住他,握住了他的手,道:“不能破坏伤口,法医还需要再看看。”
景颢茫然的看他,道:“看什么?”
韩珉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看景颢红了眼,自己也于心不忍,道:“目前看是你爸爸自杀了,其他的还要看进一步调查。”
“自杀?”景颢终于反应过来,他又要上前,被韩珉紧紧的抱住。
“不会的,怎么会自杀?爸爸为什么会自杀?不会的!”景颢急红了眼,他被人紧紧的抱着,他的爸爸近在咫尺,他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看他,碰也碰不到。
“才不是,爸爸明明好好的,还让我早点回家的”景颢终于落了泪,哭哑着嗓子道:“我应该早点回家的……我应该早点回家的。”
“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为什么要扔下我?”
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封存,审核了很久,久到景颢都忘了这房子里面原来是什么样子,他们最后给了景颢一支钢笔,景颢是认识的,那是他父亲惯常签字的钢笔,他熟悉的他伏案工作的样子。
一支很独特的钢笔,他小时候要,父亲说等他考上大学给他,他考上大学后,父亲说等他结婚,逗小孩儿一样。
如今他终于拿到手了,没想到,是等父亲死后。
景颢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他曾经没有意识到的,那些名为‘幸福’的残影,到处都是,人在其中,仿佛曾经体会过,仿佛从来没有体会过,幸福的滋味会渐渐消失,如梦似真。
“爸爸!”景颢猛然惊醒,房间内昏暗一片,薄纱窗帘外的阳台外,正下着暴雨。
景颢擦了眼角的泪,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突然莹蓝的窗帘有一个人影出现,将景颢的伤心吓的破散。
景颢本能的后退,道:“什么人!”
那人从阳台推开门走进来,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景颢看到是左霖,又惊又怕,接着又气恼起来,抓起枕头砸他。
左霖走过来,睨着景颢,道:“做噩梦了?”
景颢心绪不宁,抱住自己的腿,道:“不用你管。”
左霖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床边儿,捞他。
景颢拿脚踹他,“你做什么!你走开!”
左霖握住了他的脚踝。
燥热的触感让景颢愣神间便被一把拽了过去。
景颢曲着腿隔在二人中间,只是身子单薄,左霖长臂依旧能抱住他,景颢挣扎,一开始只是推拒,但心里有气,不知怎地突然就心酸气闷起来,手底下动了真格,当真打起来。
打人的不自觉落了泪,比挨打的还伤心。
“左霖,我恨你!”
左霖挨了不少下,握住他的手,抱紧他,不让他动,眉目没有往日的冷冽,如夜晚的大海,漆黑平静,深处却是绞人的漩涡,他眉头蹙起来,面前是他很难攻克的堡垒。
几番隐忍,他有许多话想说,又不善开口,临到嘴头,只有一句:“很晚了,睡觉吧。”
“混蛋,你放开我!”景颢依旧在挣扎,左霖的手臂就像是钳子一样,他挣扎不开,眼泪鼻涕抹左霖衣服上。
“我恨你,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崽崽,别哭了”左霖说着最苍白的语言。
“你别管我,你放开我,你走开!”景颢哪里听得进去。
左霖捧着景颢的脸,道:“我后悔了”他声音低沉,看景颢满是泪意的眼眶,更加心痛道:“崽崽,我后悔了。”
景颢狼狈的擦了自己的泪,道:“你后悔什么了?你不是不会后悔吗?”
他是警察,他是正义的代表,他怎么会后悔?
左霖擦去他仿佛落不尽的泪,道:“我后悔,那时候没有陪着你”让你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景颢攒满泪的眸子像是破碎的宝石,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是在笑自己。
那颗心不受控制的在期待,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左霖是正义的,而他的爸爸,是坏人,是他活该,可是那是他的爸爸啊,是给他骑小马,教他学钢琴,是他唯一的家啊。
他知道那是爸爸咎由自取,可他又忍不住怪这些人,破坏了他的家,他再也没有家了,他们逼死了他的爸爸,他的灵魂就像是被撕裂又揉碎在一起一样,一面告诉自己他们是对的,爸爸是错的,他不应该恨,一面又控制不住的恶毒的想,要是没有这些人,爸爸是不会有事情的。
他知道他是畸形的,像是心上长的一颗毒瘤,散发着恶臭,而他要用仁义礼智信来包裹它,不能被人看出来,因为毒瘤是不正常的。
景颢擦干自己的泪,哑着嗓音道:“我讨厌你。”
左霖拿了床头的抽纸,闻言动作一顿,将抽纸给他,道:“我知道。”
景颢像是将委屈都哭了出来,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收拾好自己重新躺下来,道:“我不用你管,你走吧。”
左霖捡起地上的纸,将他生产的垃圾都收拾了,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给他敷眼睛。
景颢盖着被子,声音闷闷的,道:“你怎么在阳台?”
左霖道:“你锁了门之后进来的,怕你晚上有什么事儿,在阳台坐了一会儿。”
阳台有躺椅,但是深秋时分,定然是不暖和的。
景颢道:“你回去吧。”
“我没钱,没有住处。”
“……狗屁,你退了单位没有给你发钱吗?”
“捐了。”
“……那还是真是乐善好施的大侠,大侠你昨天在哪儿睡得?”他想起来昨天太困了,忘了将左霖赶出去了。
“去了客房。”
“……那你去客房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要是做噩梦呢?”
“你就是我的噩梦,出去带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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