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一个小时后,重新换了衣服的方初,上药包扎好的梁归和周厌,以及从头到脚搓了不下五遍的周津年,齐刷刷地跪在了祠堂中。

面前是周家历代顶顶出名的老祖宗,边上是匆匆赶过来的父母亲族,沉闷压抑的视线逐一落过来,叫方初都有了几分心虚。

方女士和周教授迟了几分钟才风风火火地赶来,揪着手指头苦闷不已的方初还没抬头,就被三两步冲上来的方女士捧起了脸,上上下下地检查。

“儿子,打架没输吧?”

眉眼明艳大气,着装利落干净的方枝意才开口就让杵着拐杖的周乘风黑了脸。

方初有些汗颜,飞快瞥了一眼边上的老头,压低声音和他妈解释。

“没打架。”

“那问题不大。”

方枝意松了口气,偏头又凑过去看了一眼梁归,后者不动声色地退了些,眼皮压着,目光一直没从方初身上落下来过。

相较于方初,他显然狼狈上许多,鼻梁和嘴角都是一片青紫,整个人溺着一层古怪的阴翳,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在轻轻发着抖。

若有所感的方枝意眸光微转,视线扫过方初右手边跪着的周厌,果然在他脖子上瞧见了三个明晃晃的牙印。

怪不得。

心里明白了大半,方枝意笑容不变,伸手揉了一把方初的脑袋,站起来朝脸色奇差的周乘风笑了笑。

“小孩子不懂事,下手不知轻重,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一通,您放心。”

“哼!”

周乘风重重杵了下拐杖,丝毫不给面子,眼神肃冷。

“都已经二十多岁了,算什么小孩子!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打架也就算了,偏偏方初,礼数半点不知!穿成那样招摇过市,他想要干什么?拿我周家祭祀当什么?!”

声音一节比一节高,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让空气都变得有些扎人。

目光一直黏在妻子身上的周教授目光抬了抬,面色冷冷淡淡,开口却是——

“他裸奔吗?”

纯然的疑惑叫边上的所有人都抬了眼,连着横眉怒目的周乘风都卡了壳。

周教授却像是没见到似的,理所当然地开口:“他一没裸奔,二没□□,只是穿了点奇装异服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算不得什么大事?”

周乘风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弓腰伸长脖子瞪向这一家四口,抖着手的指向身后供台上密密麻麻的牌位。

“你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谁吗?你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祖辈?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仪式?”

“我告诉你,大错特错!能供奉在这里的,谁没有为这家国天下做出过重大贡献!你脚下踩的,是他们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土地!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他们的心血?!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脸色涨红的周乘风被气到手脚发抖,眼尾都挣出了红血丝,大发雷霆。

“周英!去把先生给我请过来!就说周漆一家目无尊长,寡廉鲜耻,行同狗彘!入族谱的事情还需再商议!”

这话一出,方枝意目色彻底冷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入族谱的事情,而是对方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傲慢。

无限制的放大方初的错误,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不断上价值,放大问题,然后扣帽子,无形当中弱化了其他周家小辈的责任。

究其根本,无非是瞧不上入赘方家的周漆而已。

还拿所谓的祖宗礼法压人,可笑!

方枝意从来不是一个受得了委屈的人,尤其对方还拿她家宝贝当靶子。

只是憋在心中的脏话才挤到嗓子眼,她就被她儿子扒拉到一边。

“我认错!”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叫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方初身上,那个极爱面子的小少爷此刻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坦荡,毫无惧意地和周乘风对视。

“但我不服气!”

边上的周津年垂着头不断给方初使眼色,就怕这祖宗又惹怒周乘风,到时候怕是整个方家都得完蛋。

可他眼睛都快抽筋成斗鸡眼了,方初还是面不改色,倒是边上的父亲面色难看,悄无声息地踹了周津年一脚以做警告。

上首的周乘风厌恶极了这个毫无周家血脉的野孩子,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好在方初没什么眼力见,别人不喜欢他在他那里又是常态,是以他如往常那般,轻轻昂着下颌,骄矜得如同一只漂亮猫猫,理直气壮。

“首先,我不该在这种严肃的日子穿成那样,其次,也不该把周津年踹下荷花池还和他打架。”

“但是——”

方初话锋骤转,条理分明。

“我是没穿裤子以至于在您面前赤身**了吗?还是说祖宗托梦给您,说我那套在后山林间厕所穿了不到十分钟的衣服冒犯到了他们?”

“您有问我为什么打架吗?从头到尾有听过我一次解释吗?还是说原因对您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借由我来阻挠我爸这个赘婿重回周家族谱?”

这一句句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话被一个小孩挑到明面上,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将周乘风面子踩在地上摩擦,叫他脸色青白变幻,眼神如同簇了毒般。

偏偏方初对那遏待爆发的风雨视若无睹,劲劲地半压眼皮,扯着唇角朝周乘风笑了笑。

“周老,您如今这样的所作所为,是在质疑先生的决定吗?还是说,您只是在用周家的规矩来铲除异己,好继续维持你儿子那个生物科技公司在周家的地位?”

“一派胡言!”

被戳中心思的周乘风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怒目圆睁地指着方初,“没教养的蠢东西!你爹妈就是这样教你对长辈说话的?!”

“我一般对长辈不这样说话。”

方初大庭广众翻了个白眼,声音超大地说:“我只是觉得您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说句公道话而已,有什么错?”

“你!你!!”

一辈子顺风顺水,被人捧着敬着的周乘风哪里被人这样下过面子,一时之间都快气疯了,抖着胡子拎起拐杖就要打方初。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方枝意小声骂了句脏话就要上手去夺那老家伙的拐杖,周漆生怕自己老婆受伤,想要快她一步,边上保镖也群起而上试图拉架。

方初被梁归护在怀里,按着脑袋不给动,进而没有看见边上两人不约而同森冷下来的目光,幽骇血戾,如同穷凶极恶的鬼,阴阴压着眼皮剜向周乘风。

幸好这场闹剧只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在某一刻如同被忽然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销声匿迹,连着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空气中似乎凝了一层冰霜,冷得叫人心尖打颤。

若有所感的方初使劲推开梁归,一回头,便瞧见噤若寒蝉的人群分至两侧,压眉垂首,盯着脚尖绷直身体,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古朴大气的祠堂外,青竹浸着一层薄雾,景色如同水墨画般洇开,叫站在其中的周屿川矜贵得如同块供奉在高阁里的古玉。

他没什么表情,眼帘轻轻压着,视线扫了一圈,不经意间和跪在最中间的那小孩对上,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很熟悉。

先前那个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泥鳅”也是这样灵动。

周屿川视线微顿,认出了中间最漂亮的那个小孩。

名字没怎么记住,就记得挺能闯祸的。

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就从他荷花池一路拆到祠堂,看样子还是故意闹这一出的。

估计是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的茶厅议事,出事情能很快赶到,所以才不择手段的激怒周乘风。

到时候周乘风也失了规矩犯了错误,留下话柄,自然好拿捏得多。

小心思一套一套的方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底子已经被人家掀得差不多了,还佯装无辜,一和周屿川对上视线就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瘪着嘴扯着嗓子地开始嚎——

“先生!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周爷爷他要打死我,说我有辱周家门风,天可怜见的,我不过是因为没学过什么规矩,说话直了些,他就……他就……呜呜啊啊啊啊!”

所有三缄其口的周家人目色愣怔到几乎有些呆滞,瞧着方初前一秒还在桀骜不驯地挑衅,下一秒就无缝衔接地开始叫冤。

可众所周知,周屿川最是嫌恶聒噪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和周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小孩。

边上的周津年快被方初这个闯祸精吓死了,埋着头不断小声喊他。

“方初,闭嘴!”

人没喊住,耳边那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克制规律,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偌大的祠堂中如同有回音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在人心上。

方枝意下意识想要护住方初,却被丈夫轻轻拉住了手,示意她先不要动。

那位不见得有多生气。

甚至还有几分浅淡的兴致,停在方初面前,压着眼皮看他装模做样。

方初拿不准周屿川的心思,哭着哭着悄悄掀开眼帘偷看,却冷不丁地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眼里。

“没哭出眼泪来。”

“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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