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惦念着的谢林照在给谢总打着电话。

周蔚然叫谢总，听起来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过谢远山的长相偏温柔，冷白皮桃花眼，睫毛茂密，眉峰偏高，哪怕是跟儿子视频，黑色卷发都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不随意不敷衍，除了性格，谢林照随她的部分占多数。谢远山昨天才出差回来，此时坐在书房的小沙发，眉眼还有疲惫，却也带着几分笑意，不急不缓地关心着儿子，温柔不失条理。

“吱呀——”

小书房的门开了。

谢远山的转头，笑意更深了。只见周蔚然突然地从门后探出头出现在了谢林照的镜头里，周姐姐自然地坐在谢总旁边，对谢林照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小照记得帮干妈跟弟弟好好相处呀。”

谢林照也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姐姐对着两头各有说法。

对周苔说的谢林照是：“我们小照很好的小孩子嘛，成绩好有礼貌的，就是人有点娇气，所以你要照顾好的呀。”

对谢林照说的周苔是：“哎呦，我的弟弟呀，就是有点孤僻以前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太习惯跟家里人——主要是我，相处啦，不过是个心细的，小照多带带他出去玩说不定就好了。”

听着两人像什么暗号一样，谢远山莞尔，没有插话，只是听着他们又聊了几句，看时候不早了，她嘱咐儿子好好休息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谢林照在谢女士面前一向很乖，点头说好。

他刚挂断没过几分钟，自己的房门也响了。

谢林照开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门外的周苔，他拉了半边门，探头往前凑近了点，问：“哥怎么了呢？你有事找我吗？”

周苔反应很快，上半身侧身朝后仰了一下，人往后退了一小步。

谢林照没懂他怎么了，站直了，微微仰头掀起眼皮看了周苔一眼。

“刚刚抽了烟……”周苔嘴也快，对上谢林照的茫然的眼神时，解释地话已经吐出来一半了，“身上有味儿，不好闻，先别往我这凑。”

谢林照笑了起来，眼睛弯下的弧度也很漂亮，周苔看着他的眼睛，听见他问:“不好闻你怎么还抽。”

“嗯。”周苔回过神，不知所谓地滚了滚喉结，落在谢林照眼睛上的视线飘了一两秒，像在思考。

喜欢吧。

可能。

但他没说出来，约莫又是两三秒，给了谢林照另一个答案：“习惯了。有几年酒桌上大家都抽，见了这个总递烟的，又接下那个经理的烟，这种情况下，不抽烟不喝酒就不合群。”

周苔没撒谎，他不算有瘾，只是习惯了时不时抽两根烟，工作、解压、逃避或是发呆都有。

谢林照没抓着问，周苔也就没有过多解释，他记性好，还记得自己来敲门的主要目的：“明天周一。谢林照，你是待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公司？”

“跟你一起去公司。”

谢林照答应的快，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含着笑意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圈，“顺便见识一下周总工作的样子。”

周苔眉毛向下压了一瞬，眼窝深邃，挑着笑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这个公司比较小，算不上能叫总的程度……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搞的，我那个朋友，姓江，是他带我入的这行，明天介绍你认识。”他思考了两秒，“我大概算合伙人这种？”

“啊……这样。”谢林照笑意未收，头向后仰了仰，看着周苔，改口地很快：“周老板。”

周老板挑不出错了，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他不自觉地向前凑了半步，又忽地想起来身上未散的烟味，周苔暗叹了声，撇开心底一掠而过的不自然：“九点上班，记得定闹钟。明天等着我们小少爷一起呢。”

“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没有少爷。”谢林照哼哼了两声，说。

这么叫就是怪怪的。

·

隔日一早，周苔给谢林照带了早餐，他起得早一点，等着谢林照吃完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想了想说：“不然我们今天先步行到公司？我正好带你认认路。”

这一片的路是有点弯弯绕绕的，周苔怕骑车的话，小少爷在后座只顾着玩手机，不会注意路线，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出门再迷路了怎么办。

谢林照怎么都行，很乖地点了下头，吃掉最后一口包子。

他公司离家很近，从小区出去，走到那天他俩不小心撞上的那个红绿灯口，对面的那条街直走。这个点老城区的路上满是行人，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上班的，上学的，路边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出了小区门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他们两个当做散步一样慢悠悠地顺着一半的人潮直走。

这边的绿化做的不错，谢林照走在人行道上，左手边是树，右手边是商铺。晨光四散而下，透过树荫，像一块块不规则地拼图一样在他脸上停留一两秒又换了形状。

谢林照享受地眯了眯眼。

等到又一个拐弯口的时候，周苔跟在他旁边……看着他，以一种恨不得牵着他走的眼神时不时地盯着他几秒。谢林照顿住，后脚跟一抬，站绿化丛的小台阶上跟周苔平视：“周周叔，你干什么呢？”

“看着你。”周苔落后他一步，也停了下来。

“看我做什么？”

“怕你不小心再撞到什么。”

“……”

往事休提矣！！！

谢林照闻言，呵呵一笑，转头就走……往前走，东道主周苔跟在他身后不急不缓地，等两个人走到一颗歪脖子树的时候，周苔才出声提醒：“导游先生，该换道了。”

尽管人看不见，他还是指了指歪脖子树对面的路口，“在这个树这里左转过红绿灯。”

谢导游头也不回地转弯，给人留了个粉色的后脑勺。

身后的声音不停，细听之下还带着笑意：“嗯，没走错……然后过了停车场，左手边第二个楼。”

周苔公司的办公室当然是租的，类似于居民楼的那种，他这边上下两层都是这样的小公司。他们进电梯的时候，正好赶上一波女孩子上班的点，周苔的公司在六楼，他带着谢林照往里挪了挪给她们这一波人让位置。

三楼两户，左右对门是中药跟学化妆的，一般这个点上班的是学化妆的女生们。

六楼，601室。

周苔跟他合伙人租的办公室。

谢林照还是在周苔前面先进门，不等他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八点半公司已经有人了。

是个女生，她显然也刚到，正在放包，看着跟谢林照年纪差不多大，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愣了愣，也让谢林照看清了她的样子，脸圆圆的，眼睛也大，穿了一身蓝白的裙子，看着很好相处。女生看着他进来，反应了几秒，而后杏眼弯地像个月牙，惊叹地哇一声。

“哇塞，帅哥你好适合这个颜色啊。”

倒不是她见没见过世面的原因。

主要是真的非常帅。

谢林照站在玄关非常礼貌地臭屁了一下，“谢谢，我也觉得。”

圆脸小姐姐笑得更灿烂了，紧接着就非常敬业地问：“帅哥，你是来面试的吗？”

敬职敬业。

谢林照听出来她是人事了。

人事正想引着人坐沙发上等一下，就看见比谢林照晚几步进来的周苔，更是惊奇地咦了声，“周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谢林照扭头盯着他。

周哥昨天晚上唬谢林照说，作为半个老板，他平日里都提前半个小时来公司监工。

谢林照头扭回来问：“他平时几点到？”

小姐姐忽地意识到，帅哥不是来面试的，这是跟着老板来的，她嘴快，还没接收到老板投来的视线，就已经一秃噜说了实话：“周哥是老板嘛，基本都是十一二点左右过来干会儿活。”

周苔:“……”

可能为了防止公司重要机关——人事，被谢林照套出什么商业机密吧，周老板瘫着张脸，叫了一声：“阿瑶。”

“啊？在呢。”程瑶看向被忽视的老板，“怎么了周哥。”

周苔这老板当的很少摆架子，公司小就那么几个人，更别提程瑶跟他是那几年打拼的时候就认识的，更不怕他了。他平日里摆不摆脸的，都如出一辙地坐在工位上，时不时接个话茬，真生气的时候也明显，叼着烟沉默着，等他自己吸够份额了，心平气和地指出谁谁谁犯的错。

程瑶吸烟，后来公司里来的两个小姑娘闻不了烟味儿，周苔就叼着，不吸，实在忍不了了才会去阳台抽一根。

“你不是等会还要忙吗？现在就开始工作吧。”周苔说。

程瑶看了看周苔，又看了看谢林照，她在被赶着“忙”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哥，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吗？”

“……等人齐了再说。”

谢林照笑了一笑，跟着周苔坐在了他老板椅旁边。

这个办公室的布局更像是在客厅里加了办公桌，温馨里糅杂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氛围，又诡异地和谐。

周苔的位置在门口是看不见的，那堵墙陷了进去，开辟出了一个小空间，左右两边的两张木制的大长桌，墙角处也选了合适的桌子嵌进去，配套着舒适的工学椅，一看就是老板的办公区。毕竟一坐上去正对着的就是员工的电脑屏幕，至于桌椅就是那种普通的，带绿色屏风的，平平无奇一套的那种。

中间的部分也没浪费，竖着还摆放着两张单独的桌子。

谢林照在心里锐评了一下这个布局。

歹毒的资本家，每个位置都能监督到。

人渐渐来了。

快九点的时候到了三个。

来一个周苔不嫌麻烦地给他介绍一个。

“这个是男生叫刘云，你叫他阿云就行。”

中间到的是管敏，周苔说：“这是阿敏。”

最后一分钟卡点到的是杨梅，谢林照都会抢答了：“哦我知道，这是阿梅。”

他听周苔象征性地说了一下时间，知道了这三个还算新人，阿云入职快两个多月，后面两个女生才一个月。

但是这不重要，两个人说小话，谢林照拉着椅子，低声好奇地问：“哥，你们公司都是‘阿’字辈吗？”

假的。

周苔看了谢林照一眼，由着他猜：“是啊，阿照。你怎么这么真聪明。”

谢林照谦虚道：“哪里哪里——阿苔，你也不差。”

十点多又到了两个。

虽然他们公司人少，但还是分了两个小组，这个点到的是组长们。

“何况、况。”周苔朝谢林照耳语，“A组的组长，不过阿况自我介绍的时候不叠字。”

至于另一个叫赵云天，毫无疑问B组的。

周苔说：“小天。”

谢林照点头，点的第二下断了，“？”

不对。

他疑惑地问出了声：“怎么不是阿天？”

“因为他觉得不好听。”周苔说。

“说好的阿字辈呢？”谢林照谴责他又睁着眼说瞎话。

周苔的脑袋瓜朝后仰了仰：“我可没说啊。”

他看着谢林照歪过来的头，笑了几秒才解释道：“我们又不搞那种强制给人起名，就是一开始几个员工都是阿什么的叫，后来的阿云阿梅阿敏他们就入乡随俗了。”

谢林照沉默了几秒，抬起胳膊给了他一下。

周苔嘶了一声。

没带耳机的程瑶转头对他比着嘴型——老板，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谢林照差点笑出了声。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另一张老板椅还是空着。

谢林照坐起了左右看了两眼，又趴了下来问周苔：“贵公司几点上班啊这是？”

“正常员工是九点。”

谢林照继续问：“那不正常的呢。”

有时候甚至下午到的周苔委婉了一下：“我们公司对管理层的上班时间比较弹性。”

谢林照没上过班，他不知道怎么个弹性法，不过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周苔，总觉得周苔净说了一些让人想死的话。

他眼见看着那位叫阿梅的女生，困得都打开游戏提神了，光明正大的放在一旁，老板在她身后看得那叫个一清二楚的，五个小人挨个动一下的，打对面不知道是什么的。

办公室安静，大家都带着耳机，除了噼里啪啦地键盘声，就是跟传染一样的打哈欠的声，谢林照无聊，手肘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周苔，等看着人的脑袋瓜凑了过来，视线瞥了一眼那边花花绿绿的手机，仰着脸小声问：“你不管管？”

好歹藏一下呢。

主要是现在正值淡季，工作确实轻松，周苔想了想，也小声说：“阿梅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打了。”

意思是不用管咯。

“？”谢林照没忍住，用气声问：“这么自由吗，周老板——”

周老板也用气声回他：“也不是。主要是，人家是这个月的销冠。”

谢林照鄙视的对周苔投以“没想到你是这样见钱眼开的双标党”的眼神。

周苔镇定自若地坐直了，继续工作。

他是老板，他拿大头的——一半呢。

挣钱嘛。

能挣到怎么都行。

大头另一半的江姓朋友，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姗姗来迟。

连带着他点的外卖一起。

谢林照身边的人，他妈，他干妈……都有点工作狂的意思，以至于他对弹性工作时间有了更新的认知。

受周苔弹性工作制度的影响下，这章晚了三个小时_(: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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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又又又睡过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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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歪脖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