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记得早点回来哦,我还要带你去吃我们这里最好吃的酥饼呢。”机场的声音有些嘈杂,但左廷鹤还是听清楚了吴淮越的话。
左廷鹤笑着轻拍了下他的头,“我尽量……”
他瞪着大眼看左廷鹤,说话时故意加了点怒气,“必须早点回来”,但说完后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他和左廷鹤认识的第八年,也是他第一次带左廷鹤回老家。
吴淮越的老家离涿城很远,回去一趟需要换乘好几辆车,他没有亲人在世,没有记挂的人和事,所以上了大学后他就没再回去过,主要是麻烦也没必要。
几天前,他正在沙发上窝着打游戏,左廷鹤在一旁坐着喂他吃水果,一局游戏结束后,左廷鹤突然问他:“淮越,你想不想回老家?”
游戏正在匹配中,吴淮越听到这句话后就将游戏退了,故作轻松的问:“怎么突然说这个,少爷是要跟我回家吗?”
之前左廷鹤也问过他几次想不想回老家,他都给拒绝了,觉得没什么回去的必要。
可每次拒绝左廷鹤时,他心里都有点难受,其实他挺想回去看看的,一方面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另一方面就是他当初拒绝左廷鹤是因为那时的交通没现在方便,而且公司现在也稳定起来了,所以他不用顾虑这么多了。
他的答案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左廷鹤说:“我说我想跟你回老家,你会愿意吗?”
吴淮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语气轻松愉快:“超级愿意。”他当时高兴过头了,以至于都忘记问左廷鹤突然要跟他回家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开车回了老家,行程有些远,所以是俩人轮流开的车。
兴许是太久没回家了,一路上吴淮越兴奋极了,他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话,他说一句左廷鹤回一句,也没嫌他聒噪。
到了渔城后,吴淮越的话更多了,这里是他住了18年的地方,承载的回忆自然也多,每看到一处熟悉的地方,吴淮越都会跟左廷鹤讲些从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左廷鹤听的津津有味,靠着眼前的场景和故事情节来想象吴淮越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场景,他将自己代入其中,仿佛自己也曾参与过吴淮越18岁以前的生活。
他看着吴淮越高兴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高兴,如果他能再多待上几天就能多了解些吴淮越以前的故事了,他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带吴淮越回家了。
刚在老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左廷鹤就告诉吴淮越公司出了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一下。
吴淮越问他什么事情他也不具体说,只是告诉吴淮越不用担心,他到公司能直接解决掉的。
事出很突然,开车走时间不够,他便买了张机票飞回去,由吴淮越开车将他送到机场。
-机场
机场里的声音很嘈杂,人也很多,吴淮越将左廷鹤拉到一个小角落里,他与左廷鹤面对面而站,轻轻抬眼看了会儿左廷鹤后便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俩人身高就差了两厘米,面对面拥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用踮脚下巴也能靠到左廷鹤肩膀上。
他说话声音没有从前轻快,整个人显得忧郁了几分,“少爷,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分开呢。”
左廷鹤拍了拍他的头,“怎么突然这样说呢?”
吴淮越闷闷道:“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左廷鹤安抚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一直沉默着也不回答他的话,周围实在是太乱了,人来人往的,吴淮越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赶忙补了一句:“是有点肉麻了嘛?”
他看着前方越来越多的行人,稍微动了动想把左廷鹤松开,在大庭广众下拥抱确实有些尴尬。
他刚要往后缩,就被左廷鹤拽了回去,而后结结实实的靠在左廷鹤身上,他听到左廷鹤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很舍不得你。”
“会早点回来的。”
“没回来的话也不要去找我,就一个人好好生活吧。”后一句话被左廷鹤咽在了喉咙中,他不忍心对吴淮越说这些,也怕吴淮越会担心他跟着他一起回去。
吴淮越松开他,看到了他有些泛红的双眼突然笑了,调侃道:“少爷,看来我们之间你更离不开我呀。”
“嗯,我更离不开你。”左廷鹤没反驳他的话。
左廷鹤很少反驳他的话,像这种带有调侃意味的话,左廷鹤通常只是笑笑,也不回应他。而这次不仅回应了,说出口的话还有些让人误会,但吴淮越并没有多想,一个人突然说些这样的话也很正常,他才不会怀疑那些有的没的呢。
左廷鹤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再将目光重新放到吴淮越身上,“淮越,我该走了。”
吴淮越把包递到他手里,眼睛笑的弯弯的,“好的少爷。”
“你飞机落地了别忘了给我发消息报平安哦,当然,打电话我也不介意的,我更喜欢和你打视频聊天呢。”
左廷鹤轻轻笑了下,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会挽留我呢。”
吴淮越没读懂他话里的深层含义,也看不懂他红了眼眶所表达的真实情绪,还以为左廷鹤只是单纯的舍不得他而已,“那,少爷你别走了。”
左廷鹤却突然抬手摸他的脸,他吓了一跳但没躲开,左廷鹤轻轻碰了下他眼角下的泪痣,这是左廷鹤第一次碰这颗痣,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机场的广播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拉回了左廷鹤的理智,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逾矩,“越越,回去吧。”
吴淮越懵懵地点了点头,“好。”
等左廷鹤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后,他才将自己内心的困惑说出来:“少爷今天是怎么了,就这么离不开我?”
“我魅力这么大嘛?越越?叫得这么亲让人怪不好意思呢。”
他记得他以前让左廷鹤摸他的泪痣时,左廷鹤都会拒绝,怎么今天会主动摸呢?看向他的眼神还含情脉脉的,太奇怪了。
其实,左廷鹤也有泪痣,还比他多了一颗,长在双目下还对称,吴淮越觉得他的泪痣很好看,经常会趁他不注意时摸几下,左廷鹤也不介意。
吴淮越和左廷鹤是在大学室友,他们在双人间宿舍一起住了四年,大学毕业后俩人又住在一个公寓里,满打满算俩人认识了小八年也一起生活了小八年。
他第一次见左廷鹤时还有点害怕,左廷鹤虽然长得很帅,但是面相有点凶,给人一种极强的疏离感。
吴淮越总觉得他像那种会动不动发脾气和甩脸子的人,再加上他听到送左廷鹤上学的人一口一个的喊他少爷,吴淮越更觉得他像个脾气暴躁,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掀桌的富家少爷。
在没跟左廷鹤说第一句话之前,他还忧虑了半天他往后四年的大学生活,但和左廷鹤说完后,他就完全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左廷鹤整个人温柔极了,讲话时总是轻声细语的,而且笑起来很好看,和不笑的时候的样子是两模两样的。
再说完几句话,又相处了几天后,他就觉得他能跟左廷鹤处兄弟,左廷鹤这人家里有钱就算了,人还这么好,这大腿不现在抱什么时候抱。
他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跟左廷鹤的关系越来越好,俩人几乎天天粘在一起,干什么都一起,左廷鹤知道吴淮越家里的情况,所以寒暑假的时候吴淮越都跟左廷鹤回他的公寓。
有时候吴淮越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左廷鹤又会凭借着行动来打消他的顾虑。
刚认识时,吴淮越总喜欢“廷鹤廷鹤”的叫他,熟了之后吴淮越就喜欢喊他少爷,是开玩笑的那种喊。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叫左廷鹤少爷,毕竟在学校叫这些不太好,被怀有其他心思的人听了去就更不好,所以他只在俩人独处时开玩笑叫他少爷。
久而久之,左廷鹤也喜欢吴淮越叫他少爷,学校里的人都叫他名字,只有吴淮越叫他少爷,还不是家里人那种敬而远之的叫,是开玩笑的叫,吴淮越在他看来是最为独特的那一个,所以吴淮越喜欢叫,左廷鹤喜欢听。
但吴淮越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左廷鹤少爷,再见到左廷鹤时,左廷鹤已经死了。
自从那天早晨左廷鹤走后,就没再跟他联系过,他发出的消息没人回,打出的电话也没人接,这一点也不像左廷鹤的风格。
大学时,他与左廷鹤几乎是天天待在一起,寒暑假吴淮越住在左廷鹤的公寓里;毕业后,左廷鹤开了家公司,吴淮越当他的秘书,俩人也是一直待在一起,就算偶尔分开一小会儿,但也都会发消息跟对方报备。
可现在呢?飞机应该早就落地了,左廷鹤却一通电话也没打来,这十分不对劲儿。
不知道为什么,吴淮越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左廷鹤走的那晚他失眠了一整夜,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直到左廷鹤的手机关机。
第二天他买了最早的机票飞回了涿城,一路上他都在祈祷着左廷鹤千万不要出事,千万千万。
回到涿城后,他先去公司找左廷鹤,但是公司的大门紧闭,门上还贴上了封条,原来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吗?
公司进不去,给公司里的人发消息打电话也没一个人搭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打车回了住处。
坐电梯上楼后,吴淮越站在公寓门口输了半天的密码,可一直显示密码不正确,一天之内公司被查封,回家回不成功,残酷的现实摆在吴淮越眼前,他简直要晕倒了。
吴淮越自诩是个贪财的人,但公司公寓这些属于身外之物,比起这些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左廷鹤有没有受伤,他只想知道左廷鹤在哪里。
他一个人在空荡的街道上走了许久,不停地跟左廷鹤打电话,但没人接,吴淮越现在才发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在涿城的安身立命之本是左廷鹤,左廷鹤一离开他,他就什么也不是。
没有人脉,没有认识且关系还不错的人,没有左廷鹤的帮助他什么也做不了,如同一滩烂泥一样。
可他现在连左廷鹤也找不到了。
傍晚时分,天气慢慢阴了起来,紧接着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雨再慢慢变大,直到将人淹没在雨中。
吴淮越边走边打听消息,但却处处碰壁,打出去的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接了也说不出有用的信息来,这让吴淮越更着急了,他真的快疯了。
到了最后,他试着联系公司里的保洁阿姨,保洁阿姨说前天左家的人来过公司一次,让他去左家看看,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了。
挂了电话后,吴淮越租了辆车往左家那边去。
他知道左廷鹤和左家的关系不好,也不想背着左廷鹤一个人去左家,但眼下他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他只能去试试。
吴淮越觉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左家人应该会出手帮左廷鹤的,就算是关系不好,但好歹是一家人吧。
左家的老宅建在郊区那边,位置有些偏,即使提前导航了,吴淮越还是在周围绕了一大圈才找对地方。
车子停在了左家老宅的不远处,吴淮越将钥匙拔下,单手解开了安全带,手指放到车把手的那一刻,左家的大门突然开了。
门开后,出来了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戴着深黑色的口罩的人,他们的手里拿着鞭子、刀子和棍子,一群人站成一排,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架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过去的,谁知道这群人是来干嘛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误伤他就完了。
他将手抽回去,坐在车里观察着左家老宅大门口的动静,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没戴口罩,门口的灯光有些暗,吴淮越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谁,是左廷鹤二叔的儿子——左松。
吴淮越看到左松的嘴角挂着点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这是遇到了什么美事?
没过一会儿,吴淮越就明白了他开心的原因。
同样穿着黑色西服的两个人抬着担架从老宅里出来,担架上躺了一个人,浑身是血,脸上被抽了好多鞭子,吴淮越认不出是谁来。
几个人动作很粗鲁的将担架上的人扔到了后备箱里,车子随着他们的动作猛烈的抖动了一下,声音很大。
吴淮越心想: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后备箱合上之前,他突然看到了那人的手上戴着一串檀木手串,好像他之前送给左廷鹤的那个。
吴淮越结合刚才的画面,将左廷鹤的身材与担架上的男人做了对比,再加上左松的笑,吴淮越基本断定刚才那个人就是左廷鹤。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本以为左家的人会护着左廷鹤的,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他大学的时候只知道左松和左廷鹤不对付,可没想到有一天左廷鹤出事时,第一个捅刀子的是左松。也没想过左松会下如此重手,刚才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他就知道左廷鹤伤的不轻。
装有左廷鹤的车子很快的从吴淮越身边驶过,等到分开一段距离后,吴淮越在后面悄悄跟了过去。
他不知道左松会把左廷鹤带到哪里去,但吴淮越内心还是祈祷着他们是把左廷鹤带到医院去,因为左廷鹤身上的伤真的很严重,他也不太敢相信左松是真的会杀人。
但他的祈祷没什么作用,车子反而越开越偏,只至野外。
到了野外后,吴淮越跟在他们后面停下,怕被发现他还将车停在了较为隐蔽的位置。
他跟着左松那一群人走了一段路,看到左松停下后,他便迅速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他倒要看看左松到底要做什么。
他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将左廷鹤扔到一棵树旁,扔人时动作粗鲁无比,人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大。
左松撑着伞站在最后面,冷眼注视着这一幕,他的嘴里还叼着烟,那点火光在漆黑的雨夜里格外明显。
吴淮越躲的位置不太好,他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背影,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雨这会儿又下的大了些,他看到几个黑衣人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东西,然后将左廷鹤围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都散开了。
“这又在干嘛?”吴淮越自言自语道。
左松撑着伞,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左廷鹤,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淡淡道:“死透了吗?”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说:“死透了,老板。”
左松突然“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从声音就能听到他此刻的高兴愉悦,“行了,我们该走了,尾款已经打给你们了。”
“谢谢老板。”几个黑衣人齐声说。
等到他们走后,吴淮越赶紧过去找左廷鹤,左廷鹤满脸鲜血,肚子上也都是刀子捅出来的伤口,吴淮越这才明白那群人刚刚是做什么,原来是过来补刀的。
吴淮越愤怒极了,他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跑过去阻拦他们,为什么没有将左廷鹤直接救走。
他看着左廷鹤安静的躺在泥巴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好像死了一样。
吴淮越先是试探地叫他:“少爷,少爷。”
没得到任何回应后,他就开始喊他:“少爷,少爷,廷鹤,左廷鹤……”
左廷鹤依旧没有回应他。
他鼓足勇气用手探了探左廷鹤的鼻息,知道还有气后,他长长舒了口气,还有希望就好。
吴淮越没有任何犹豫,他将左廷鹤扛到自己背上,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左廷鹤。
大晚上下着大雨,森林里的泥巴路并不好走,再加上吴淮越还背着人,所以速度算不上快。
没走一会儿吴淮越的体力就完全耗尽了,这一路上他摔倒了许多次,也不知道现在是第几次摔倒了,可他不敢停下。
他很害怕左廷鹤睡着后会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一直在边走边叫左廷鹤,他期待得到左廷鹤的回应。
终于在最后一次摔倒时,吴淮越终于承认了左廷鹤已经死亡的事实,其实在他第一次摔倒时左廷鹤就没呼吸了,但他骗自己左廷鹤只是睡着了而已,会醒来的。
可他现在不得不认清现实,他真的没力气了,左廷鹤已经死了,他带不走他了。
左廷鹤安静的躺在吴淮越怀里,吴淮越看着他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少爷,廷鹤,左廷鹤,你醒醒,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吴淮越的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砸到了左廷鹤的脸上,那个曾经会为他擦眼泪,会为他撑伞的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再次喊他,语气虽然平静了许多,但显得更加悲伤,“少爷,你别走,别离开我……”
涿城那晚的雨下的很大,带走了左廷鹤,也困住了吴淮越。
后来,在左廷鹤死后的第二周,吴淮越也自杀在了左廷鹤的墓前。
*修了修,估计以后还会修吧[裂开][裂开]
*需要很多建议和意见![可怜][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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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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