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姑娘,是我

“说吧,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敦州?你来这多久了?”瞿心灯坐在上首,靠在太师椅上没个正形。

这里是敦州城暗桩的地牢。昏暗的光线从头顶的缝隙中照射进来,不难看出四面的墙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角落里加热烙铁的炉子里头发出“滋滋”炭火灼烧的声音。瞿心灯不急着等他开口,目光在横穿琵琶骨将其钉在刑架上的铁链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叫什么名字?哑巴了吗?”一个灰衣使呵斥道,“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回鹘人抬起头来,面容因为惊恐而扭曲,眼神怯懦,口中仍是重复着那一句话。

“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来找我了……别杀我,别杀我…………”他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只要你好好交代,这里没有人能伤你。怎么?还有别人惦记你这条命?”瞿心灯勾唇轻笑,站起来活动了一番筋骨,踱步道墙角的碳炉中夹出了烧得赤红的烙铁,拿在手上似是把玩。

烙铁伤……柳淮那狗东西身上也有一块,在左胸,那一处绯红上面……动情之时她如果轻轻舔舐那一处,他就会亢奋得连眼角都泛出晶莹的泪……现如今应该得好得差不多了吧?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怎么会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呢?

现在不是想那个狗东西的时候。

“你……你们不杀我?”那回鹘人语气弱弱得问。

“你干的那些事,按理说是该杀的。”瞿心灯笑了笑,架着烙铁这他面前晃了晃,“你自己做的事情,不会自己都不清楚吧?”

豆大的冷汗从那回鹘人的额角冒下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想活吗?”瞿心灯笑问,那一双眼睛看在回鹘眼底幽深十分,生存的**几乎是让他立刻地点头。

“那就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烙铁陡然贴近他的门面,要不是铁链还穿在他的锁骨之上,此人此刻应当是瘫软若稀泥。

*

口供送到瞿心灯手里的时候,她还在看那根簪子。出乎她意外的是,那个回鹘人竟还保留了不少从东宫到北狄往来的信笺,铁证如山,之后行事要顺利许多了。

在敦州呆了半年多,总算是将此事收尾,而京城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和亲的人选已经敲定,正是广宁公主,萧代慈。

公主大义,国难当前,自愿前往北方王庭和亲,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就是不知道这一嫁,边境又能和平多少年。

“少主,人还没找到吗?”说话的灰衣使是个小姑娘,听天阁分部这边的人。话说这小姑娘成天喜欢跟在萦香她们屁股后面混,只是大概知道少主身边有个什么人,好像还很重要,然而之后失踪了,至今都没有找到。

天尊,这世上还有能拒绝少主的人?!小姑娘杂七杂八的消息听了不少,已然是在脑海中自动补齐了一处好戏来——端的是瞿心灯和某位郎君,两人爱得死去活来,然而她们家少主身边想来是狂蜂浪蝶无数,从前也欠下了不少的风流债务。却没成想,对方有了醋意跑了,少主举整个听天阁之力将大周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就是不见那郎君踪迹。

噫!好情深意切的少主!

噫!好薄情寡义的郎君!

小姑娘咂嘴叹气,直呼那郎君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能遇见少主这般两人,就是让她吃香的喝辣的每个月例银翻上三番,她也愿意啊!!!

她自是在脑中想着,瞿心灯只看她也不说话,脸上时而微笑,时而叹气,遂道:“嗯,没找到。”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少主这样念念不忘?”这小姑娘好奇。放到之前她断然是不敢问这样的问题的,只是在敦州这一段时间下了,瞿心灯与他们向来是通吃同住,也没有什么架子,还会指点他们功夫,还会该他们带零嘴香粉,还会给他们涨例银……

这样的少主,让人很难不爱。

“是个……”瞿心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个很俊俏的人。欸,说起来也是我的不对,把他从悬崖底下踹下去的那一脚,确实重了一点……”

小姑娘:……啊?

还没等她捋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边萦香便进来通报,前者识趣退下,将空间留给二人。

“怎么了?”瞿心灯问。

萦香道:“还有三日,和亲的队伍就要到敦州了。”

“送亲之人是谁?”瞿心灯偏头问。

“原本定的是养在贵妃膝下的那个皇子,但是送亲队伍出发的前三天,贵妃忽然病倒了,遂送亲的人选就换成了裴家的人。”

“裴家的人?哪一个?”

“裴邃璧先生幼子,恰好他被外派出京往西北任巡边御史,便就由他暂替送亲使一职,不过,根据密信来说,队伍里头不干净,有孝帝的人。”萦香道。

“打头的是公主的人那我便放心了。”瞿心灯道,“这两天城里盯紧些,估计不会太平,小皇帝都派人来敦州了,势必要做出点动静了,啧,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敦州,早干什么吃的。先就这样,等到和亲的队伍离开敦州之后,我们便在暗中随行。”

她顿了顿,又问道:“从本家抽调过来的人手什么时候能到?”

“也是这几天了。”萦香答。

送亲的队伍将在敦州的一座行宫下榻,此处乃是乃是先帝时期修筑,近些年翻新过几回。迎接和亲虽无兹事体大,太守和太守夫人更是亲自去了好几遭。

不过今日在这院子里的,除了陈年寿和李素夫妇之外,还有瞿心灯。

“太守邀我到这行宫中来做什么?”瞿心灯走在李素身边为她轻轻提着裙摆,她做这些事情向来是得心应手,只是陈年寿看向她时总是有些欲言又止,眼神中亦是有些怨怼。

瞿心灯还不知道,在陈年寿所听说的她的传闻里,她是如何一个荤素不忌男女老少通吃的奇女子。他就李素这么一个老婆,要是叫这人撬了过去,那他就没有老婆了。

“此地名唤楚云宫,少主有所不知,这座行宫是当年女侯一手设计建造的,想来少主会感兴趣。”陈年寿笑。

闻言,瞿心灯果然眼前一亮:“是么?我先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是这样的。既然此地是女侯所设计,那少主不如在此处多住几日,放心便好,园子例外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闪失的,公主来此下榻之后,有些什么事情也会方便许多。”陈年寿皮笑肉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

最开始来敦州的时候,瞿心灯向来是住在阁子里头的,或是住当年瞿侯住过的旧宅,然而后头和陈家交往愈深,倒是惊奇发现瞿心灯和李素二人尤其聊得来,李素邀瞿心灯到府上小住(事实上是大住,已经住了有三四个月了),李素读书抚琴时,瞿心灯便练剑习武,或是晚间一同钻研赌术,最后相拥入眠,连陈年寿都被冷落了几分。

陈太守真是实在忍不住要送客了。

李素听他这样的语气,掩唇笑了起来,瞿心灯亦是扶额,当晚便搬到了楚云宫的一处小院。

不曾想当年夜逃出宫已经是去年端午时节的事情了,又是一年春暮,楚云宫中却不见多少暑气,瞿心灯要了这座行宫的舆图,点了灯细细地读。

这不是保存在公廨的精密无比的画稿,而是瞿怀瑾当年的手稿。

瞿怀瑾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认,不漂亮,但是有几分风格,有点丑,然而又自成一派风骨。据说瞿氏是山匪出身,小时候招猫逗狗、上房揭瓦无所不无,就是不喜欢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练大字,后头要写得字多了,竟就改不过来了。流畅的线条和布局、结构无不彰显青年人的意气,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院外传来一阵喧闹,有刺客。

瞿心灯本不想有动作,然而就这烛光看东西久了,眼睛也遭不住,遂将门打开,出去看看战况,算是透透气。她就这样依靠在门框边上,看着院中黑衣的刺客和灰衣使缠斗在一起,还是不是出言指导一下,直到一个身影加入战局。

“那是什么人?”瞿心灯指了指其中一人,隔着夜色,瞿心灯看不清脸,只见其人正将一柄利剑穿透刺客胸腔,想来血液定然溅到了他脸上。

萦香瞧了瞧,道:“是从本家过来的暗卫吧?额,这人看上去没有旁边那几个行啊,怎么练人的他们?回去扣月钱。”

原来是听天阁那边过来的人,瞿心灯点了点头,这暗卫和那狗东西的身形倒是挺像的。

眼见战局已经定,瞿心灯抄着手准备往回走,这时间却见方才那个身形和柳狗很像的暗卫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他的面部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直到瞿心灯看到一张和柳淮一模一样的脸。

“姑娘,是我。”柳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在瞿心灯身前半跪,一双微红的眼中满是泪光尤为动人,瞿心灯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旋即一巴掌扇在了柳淮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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