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当局

季尚懵了一瞬,看到辞述嘴里的糖才点点头腹诽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玩笑。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这两人玩艾斯爱慕呢。

“哦,我就在下面打篮球,有什么事叫我走了。”季尚挥挥手往外走。

辞述抿着糖棍没点头也没摇头,任季尚放飞自我去了。

他摩挲着指节,看向季尚的床,他的床靠墙,墙后就是402。

季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完全没注意到辞述床边的桌子上多了一袋子糖,但辞述不可能没注意到。

他忍着不适下了床,拎起那袋子糖往隔壁走。

事实证明衍欲真没走,他敲了几下,402的门就开了。

衍欲开门,最先看到的是辞述,然后是他手里一袋子的糖。

闭着眼睛他都知道里面还有八颗。

“还你,”辞述把袋子递出去,因为含着糖说话声还有点模糊,“待会转你一块钱。”

衍欲看着递到跟前的手,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真的要跟我分这么清么。”

辞述也不退让:“是谁先开始的?”

衍欲很轻的眨了下眼,唇边笑意不减,出口的话冰凉刺骨:“你现在生病了,我不跟你争,走吧。”

他要关门的动作被辞述截拦,一瞬间万般无奈:“还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意思?”辞述的语气同样不好。

衍欲不做回答,只是侧身让出一条道。他想把人带进来随便哄骗一下,毕竟现在人还在生病,道歉实在太草率。

他是这么想的,本来也应该这么做。如果辞述没有问出那句“是谁一开始装不认识我的”的话。

这话给许奕秦子喻听顶多认为是衍欲开学装不认识辞述令人气愤,深意只有他们彼此知道。把一切陈旧谎言摊开,放在阳光下暴晒。

像是纸一层一层被烈火烧穿,飞蛾终于奔向了一生所求。

衍欲哑口无言,收了笑,直视辞述的双眼。良久,才叹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道了歉。但没人想要。辞述垂眸把糖挂在门把手上,转身干脆。连带着嘴里的糖一起扔进了两个宿舍共用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闷响。

衍欲安静看着他,直到401关上门。

——

很赶巧,周日的晚自习是化学。林灯捧着一沓试卷让秦子喻发下去,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

她长的极具阴气,尤其是上半张脸,细长的眸盯着某一处总给人以压迫。

“辞述呢?”

许奕秦子喻都不在宿舍大群里,没人告诉他们,当然不知道辞述的下落。许奕习惯性转头看衍欲,妄图从他口里得知辞述“失踪”的真相。

开口的是第一大组某个热心肠男生,嗓门大的很:“辞述生病了,请了假。”

许奕知道他也住宿,耸耸肩并不感到稀奇,又转了回去。

衍欲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

林灯点点头:“这次试卷看得不错,听说除了辞述在看,还有一个同学,举个手让我看看。”

许奕又把视线投给了衍欲,衍欲顶着视线举起了手。

林灯对于新同学本来就没什么反应,再加上几节课上下来衍欲一直都中规中矩,并没有多上心:“好,把手放下——我有个疑问,我忘了把答案放在哪告诉辞述了,你们是怎么看的?”

衍欲:“?”

就知道辞述当初的鬼扯绝对有问题,衍欲温和笑笑:“我们往隔壁借的。”

高中生的跨班友谊特别常见,风靡君立的江春礼就是典例。林灯不疑有他,抖抖卷子开始讲评。

衍欲基本上都会,自顾自改了错题就开始写自己的教辅。

不顺心的时候,他其实很喜欢撕点什么来发泄。于是下课的时候,江春礼就有幸看到衍欲拿着刚在手上活的安安全全的教辅撕了一通。

江春礼不理解不尊重,转手拍下来给辞述。

江处理:[图片]×1

江处理:这是干什么?

辞述在床上励志把开学以来缺的觉补回来,看到消息已经是凌晨了。江春礼拍的没多上心,糊了一层,少年便融入夜色当中,不清虚实。

辞述坐起来,觉得好笑。这是在气什么?气自己把糖扔了?

他边穿衣服边往外走,尽量将动静弄的小一点,又把忘记的那一块钱转了给衍欲。

门合上的瞬间,走廊上响起一道消息提示音。

衍欲并没有拿出手机,任它在裤子口袋里亮。凌晨三点又实在是黑,辞述手机屏幕那点光只够找到他自己。

当然他也不会把手机怼到衍欲脸上。

两个人静默着,最后辞述选择离开。

他想走,但到底还是脚底生根,只能问:“你今天为什么在宿舍?”

衍欲没说话,就在辞述因为他是站着吹风睡着了想上去叫他回去睡的时候,他说:“季尚说你生病了。”

季尚那个嘴把不住风的说他生病了,所以即使他已经回家了也要过来看看他怎么样,哄着他吃药。

辞述偏开脸:“糖是给谁买的?”

这次他能感觉到这句话出口之后,衍欲看了过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给你。”

他明明就不爱吃糖。

衍欲许是料到了,把答案补充完整:“本来是想找你道歉的,但是在车上看到季尚说你生病了。”

“你刚醒的时候没有发现那是我,愿意跟我说话,就是说我烦我也认了——我本来就挺烦。但是你看见我之后,就不愿意讲话了。”

衍欲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索性不做总结。

辞述捏了捏关节:“你觉得是我的错?”

衍欲:“不,是我错了。我应该安安分分待在清源的。”

辞述:“你为什么要转学?”

如果衍欲单纯想来市里上学的话,凭他的中考成绩,完全可以高一的时候就去市里,何必还要在县里磨蹭一年。

衍欲这回答非所问:“你在这么问下去,我会以为……我们是一路人。”

但是早就大路朝天,不如各走一边。

应该是这样吗?

辞述握拳,这下倒是能干净利落转身回去了。

关门之前,他听见门外有人说再见。

门一关,隔断了几十里的缱绻。

——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变得彻彻底底,懵的是许奕。

开学才多久,两个人就掰上了。

八字犯冲?

辞述刚来的时候给徐绛说过自己不爱和别人做同桌,申请单人单桌。当初衍欲的座位也是徐绛瞎指的,她也没料到辞述发信息跟她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实际上用到的只有一节课,忙完了开学要事才想起来这两人已经稀里糊涂做了一周的同桌,忙把辞述调回去,给衍欲排了个后排MVP结算座。

时间卡的真准。

江春礼恰好来还东西,顺带着打趣了一下衍欲的座位。

“这是被流放了?”

当然不是对着本人说的,江春礼向来有分寸,绝对不会乱进别人教室,所以就待在后门口抱胸看着埋头刷题的两个人,中间活像隔了条牛郎织女最恨的银河。

许奕倚在走廊护栏上没个正形,手里捏着那方小盒子把玩:“鬼知道啊,江姐姐快救救我,我夹在中间要死了。”

“你语气好不诚恳,我告诉你——”

“你”字过后迟迟没有下文,许奕一转头,发现江春礼早跑了。

许奕耸耸肩,表示自己习以为常。

他大步走进教室里,照着江春礼给他递礼盒的那套说辞大喊大叫:“辞述!江姐姐给你送东西来了!”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一圈的“哦——”。

也许是这个年纪男生的通病,有点什么事都能逗上半天,要么是复读机,要么嘴里能蹦出堪比盘古开天辟地的惊人鬼句。

“太好了辞述要变成下一个‘绯闻男友’了我们有救了。”

“辞述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和江忌酒发展了什么?”

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被许奕附体的秦子喻火上浇油:“我还听说江忌酒暑假去找过辞述。”

辞述本人一看就是见过世面历过风浪的,对此已经不想多说。随手抓过那盒子就往桌肚里扔。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砸到铁皮桌板,又弹回来一段,像是身陷囹圄碰壁后暂停稍缓,好做出新的,更好的选择。

而他看都没看,好像那选择与尝试跟他无关,只是抬头听听这群人到底能猎奇到什么程度,再不走心的笑笑,注意力全拴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自始至终没抬头。辞述不禁想,江春礼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不光是他,作为拥有多年好友兼高中基友双重马甲的中间人物许奕自然也注意到了,并且为此心急如焚,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疯狂向衍欲使眼色,但那人跟瞎了似的完全看不到,被气到休克。

但许奕是谁,善罢甘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这不,隔天他就来整活了。

辞述烧来的快退的也快,喝了季尚那包药第二天起来体温就从38°降到了36.9°,头天半死不活的样次日是一点也无。但最鸡肋的就是嗓子跟含刀片了似的总也好不了,明天早上起来都感觉一阵阵风往喉咙里铲,黏膜仿佛都要干涩得起皮。

许奕把从家里翻出来的的古董保温杯往辞述桌上一放,絮絮叨叨:“饮水机离你比我还近,到头来得我给你倒水。”

这个人的尿性许奕摸得清清楚楚,热水不是不喝,除非有人专门倒好了跟进贡似的递他手里他才会咂那么两口,想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烟囱都没有。

许奕大喇喇往秦子喻座位上一坐,舒展着两条长腿用眼神催促着辞述快喝。辞述生怕许奕一个暴起把他书抢了,短暂停笔象征性的嘬了两口。

开着冷空调喝着热水真的很奇怪。

许奕果然一个暴起——

转身往衍欲那边走。

彼时衍欲恰好打完球回来,上节课是体育课,辞述厌恶一切跟动有关的东西,解散了就立马回了教室,他跟秦子喻跑去篮球场玩了一节课,浑身是汗。逆着光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夏日的疯狂和着暖流入室,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股脑的涌进来,横在两人之间。

许奕堪堪避过秦子喻满身的洪水泛滥,整个人恨不得离他两米远:“秦子喻,你快去帮我看着点辞述,让他把热水喝了。走走走衍欲,刚刚江姐姐来找你,正好。”

辞述就高高的挑起半边眉,他是真不知道江春礼什么时候来过,他可是待在教室里比任何人都久。

所以五分钟后辞述在秦子喻的视奸下喝完了许大臣给他装的热水,而许大臣本人和衍欲在楼梯间吹了五分钟的热风吹得心烦气躁。

“如果你说的江春礼来找我是为了让我放着交了钱的空调不吹在这里陪你躲太阳,我觉得你最好去医院看看。”

听听这快吃枪子的语气。

许奕翻了个白眼忍气吞声:“不是啊,你让我想想我要怎么说……”

还有许奕这种脑筋朝着特定方向无限延长的单细胞生物需要想想才能开口的事,真是世纪难题,难为许大臣了。

“我是喜欢他。”

许奕脑在思考耳在听,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我靠!”

“真的啊?!”

而爆出惊天大料的人又不说话了,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自己品。

许奕咂吧咂吧半天,消化系统良好,重心完全偏移:“所以秦子喻说的是真的……我靠……他是要继承江姐姐的遗产了么……”

“这也太聪明了,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晃而想起正事:“不是,虽然不是江姐姐找你,但是我找过她了,就这事我一开始还不信啊——”

那个时候江春礼对这件事付之一笑,本来还在好奇什么大事能惊动秦子喻陪着许奕一起闹,才发现是衍欲和辞述的关系情感绕线太长,殃及池鱼。

她说,对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比当事人亲口承认要有力的多。

“你刚来,也刚认识她,你不知道,她有时候在某些方面真的是——”许奕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词才能准确形容江春礼。

但想了半天,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理工男,他夸人厉害仿佛永远也只有“牛逼”两个字,多的没有。

他终于想起来,江春礼吹牛那会自夸般的来了句“我可是‘全知’”。

——“她真的是‘全知’。”

“她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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