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无法逃避,无法躲开的灾难。
阿满坠入黑色裂口,望着夹缝中灰色空无一物的天空想。
起码,她的警告能让人类在祂归位前,挣得一分出现的机会吧?
当然,最好……
闭合的裂口遮蔽了天空,也让她瞬间昏死过去。
最好,一切能如计划进行。
……
随着三人坠入,断裂的巨石遗迹好似得到了什么补品。
闭合的空间缝隙开始波动,出现一些细小的黑色裂纹,有什么将要从里面出来。
咔咔碎裂声里,空间急剧被挤压。后半截斩断的巨石遗迹从暗面听从召唤,突破空间而来。
与此同来的,还有披着鳞甲的三米赤目鹰。哇哇嘶哑鸣叫,鸟喙不断滴落腐蚀性口水;更有轻灵的隼鸟,羽翼腾飞于弥合巨石间,不断向着人味涌来的方向追去。
它们不会离开巨石遗迹,就算它带着它们离开了资源更丰厚的暗面,它们也不会离开这里。
一片迷蒙的神智里,唯有这个想法稳固心底。
……
“安若蓝呢?!怎么就那个花瓶在?!”
撞开医师所大门,魏茯苓进门就怒喝。额角潺潺淌血,手中握紧一把黑色手枪。枪膛红热,快速路过都扭曲了空气。
钱铃虽还是助理医师,但无奈身份够高。跟玉京市执行部现在活跃的处理人十分面熟,就被推出来当安抚人了。
“魏队,安部长正在抢救。实在没办法,才让邢部长顶上。”
钱铃手中端着一托盘冒可疑紫雾的药剂,正打算去往安若蓝的病房。
路过被拉到魏茯苓面前,半点不慌的一句话解释完了前因后果。
说完,也不管魏茯苓发射的死亡视线,起身就要离开。
魏茯苓跟在了她身后。
医师所其他人没有自信能拦住在处理人位置上活跃了十五年的不老魏队,纷纷僵硬无视。
魏茯苓刚从竹安市回来。是被借调过去,同竹安市的处理人应对当地出现的一起灰面裂口。
刚处理完,来到人类生活的明面,一场突兀的地动就把她打得三摇五晃。更过分的是,人类花费四十几年建立的那些高大建筑,在她眼前不断坍塌。
无数人在尖叫,无数人在哀嚎。
魏茯苓在执行部任职了十五年,在玉京市也有家庭。
所以疯狂往回赶的路上,她不断循环着救人,赶路、救人,赶路……
直到找到自己完好无损的孩子和丈夫,她才想起来执行部进行援助。
可邢家二子……
那个被邢家自觉排除出神秘界的儿子,居然站在安若蓝本该在的位置上颤颤巍巍发号施令?这太可笑了!
他甚至不清楚怎么救援玉京市的民众,只会在下属拿着建议去找他的时候点头!
燥热上头的魏茯苓暂时没心思批斗头上那个面色苍白的草包。
先跟同僚紧急敲定应对危机的救援事项,空余出她自己后,才来医师所找安若蓝。
只要那家伙不是死了或伤到脑子,都必须起来!
玉京市执行部的实际掌权人,可不能在玉京面临危机时躺得人事无知。
余光扫过医师所今日格外热闹的一间间病房,凄厉微弱的哀嚎声,癫狂的呓语,尖利大笑……这里的血腥气比外面遭灾的玉京市区更为浓重。
“那些是地动时直面灰雾污染的普通人。当然,里面也有执行部还未掌控潜行术的新人。”
走在前面的钱铃声音平缓,医者的冷静镇定下,是她极力避免直视那些病房的举动。
——人将不人。
魏伏苓无话可说,沉默制止在医师所最里面的一见重症病房前。
推开门,两个助理医师正在病房里唯一一张病床前严正以待。
探头看去,床上的安若蓝闭着眼,脸颊苍白恍如透明。
吸引她视线的,是他额角致命处的破洞。边缘是被砸碎的苍白碎肉,丝丝条条,是人类难以见到的肌肉真貌。再继续往里看,约莫可以看见脑壳里的脑髓。
她想问是怎么伤的,可时机不合适。更何况,她已经有了点隐约猜测。
之前邢家那小子的诡异脸色……
钱铃也不管身后跟着那人肆意的打量,眼神示意两位助理医师。
他们得令,伸手按上了安若蓝平放在床铺上的手腕。嗡的一声,固定法咒发动。四肢,头颅,腰腹,全被法咒绑缚。
钱铃首先拿起一瓶冒着咕噜泡泡的紫雾药水。手指一点,昏迷的安部长就“自愿”张开了嘴;一倒,嗞啦啦的腐蚀声里,他额角的血肉好似得到营养疯长。
观察的助理医师面色凝重,静等药水的后续。
而魏茯苓靠着墙,盯着安若蓝额角飞速愈合的伤口,神色莫名。
安若蓝小她八岁,是她的后辈。向来老谋深算,悲观消极。
事事算透猜透,先她一步坐到副部长位置的家伙,怎么会容忍邢家那小子呢?
当了十四年处理人,依靠自身优秀的神秘通路。半年调查员,四月记录者,两月凭吊人。一年时间,她升任成了当年那届的领头羊。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拼过晚她六年进来的安若蓝。
钱浅就算了,确实是前辈。可安若蓝这个后辈能成功赶超,他自身的谋识可出了大力。
嘛~想起来就生气。
虽算不上幸灾乐祸,但看这家伙吞药水的痛苦模样还是让她有点点高兴?呵呵。
钱铃和助理医师观察着灌完了托盘上的全部药水,安若蓝额角已然全部恢复。
尽管面色还是苍白,睫毛颤抖着始终醒不过来,他也也算渡过了安全期。
钱铃让开了病床前的位置。
早已等待多时的魏茯苓半点不含糊地上前,一把掀开被子,锢住床上人的腰,往肩上一抗。
“哟!那我们就走了!”
“慢走,魏队,安部长,注意安全。”钱铃和身后的两位助理医师一同低头送别。抬头,扛着人的魏茯苓早已走出了七八米远。
带着“睡美人”回到执行部。
被强制按在部长位置当吉祥物的邢珏一看见完好的安若蓝,唰啦啦,眼泪就飙了出来。
与此同时,形似水牛的哞哭震到了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每位处理人。
“啧,水壶开了都没这人声大。”
处理人中一位格外年轻的少年掏掏耳朵,扫过邢珏的眼神满是嫌弃。
魏茯苓扛着安若蓝走到部长办公桌前,哞哞哭着的家伙当场让位。
把昏睡的人往办公椅上一按,魏茯苓转身就接过了坏心眼家伙递来的水杯。
默了一刻,她若无其事回到办公桌前。
邢珏正滑坐在地,紧抱着安若蓝的腿嗷嗷哭。
看来这家伙受伤真跟邢家这弃子有关啊……
察觉有人过来,邢珏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上看。
哗啦啦,一杯冰凉的清水不止泼醒了安若蓝,也让挨他很近的邢珏变成了落汤鸡。
发胶精心打磨的发型在遭受地动后续折磨变成鸡窝的同时,现在更是发了大水,鸡都不住了!
“……嗝……嗝。”邢珏本心觉得自己没受什么惊吓,但腹内的膈间肌告诉他,不是这样。
安若蓝醒来,面对的便是身为下属的前辈们灿然有神的视线,和自己腿边变成打嗝鸡的乱毛邢珏。
啊……瞬间感觉头好痛啊……
“头疼?”站在最前面的魏茯苓好奇问。
在他疑惑看去时,她却杳然一笑,如春花绽放地指了指额角,说:“那大抵不是错觉哦~你被开瓢啦~”
带点恶意的调侃卖萌。
除了不受影响的当事人,其他熟悉这两人的纷纷感觉喉咙被塞了一块脏抹布,呕不出,咽不下。
“好恶心啊!魏大婶!!你更年期到了?!”
之前说邢珏哭得比水壶还吵的少年面容四处起皱。鼻梁、眉心、嘴角,能让他表达出自己嫌恶的都用上了。算得上物尽其用,难言地瞪着魏茯苓。
魏茯苓头也不回,圆形的黑色空洞兀然出现套住少年的手臂。正想扭错位,却被一个白色方形的空间罩隔开。
两个空间系正式开始角力。
“魏队要赢了……”旁观的人没有一个打算介入两人的争斗,都在悄然旁观。
最终,经验老道的魏茯苓又赢了。
邢珏站在安若蓝身旁探头看着,有规律地打着嗝。
安若蓝说是坐着,不若说倚靠在邢珏带来的人体工学办公椅上。抖着手艰难翻看文件,用手拨动放置在一旁的虚拟实境载体——他的眼镜,给执行部的下属调查员们发送任务。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
自己最为看好,三个问题儿童聚集的小队,发出的任务消息全部弹出了红色警告框。
——发送失败!发送失败!
连着两次,他觉得不会是意外。
扭头,他问身旁待着不回家的邢珏,“林不予小队的情况有上报过吗?”
“嗝……林不予?”看戏的邢珏回头,眼神清蠢疑惑。
看来真实上任的这半天,他是一点东西都没过过脑子。
“……就是上任那天威胁你的那个。”安若蓝提醒。
“你知道她是威胁我啊?!!”想起是谁的邢珏炸毛,嗝也不打了。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甩得发狂,水珠都溅到办公桌上的文件了。
“嗯——?”
安若蓝鼻腔哼了一声,还在打闹的几人纷纷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邢珏闭上了嘴,满脸努力思索的样子。几分钟后,迟疑回答说:“好像、好像有人来汇报什么,掉进缝隙了?反正好像是找不到了。”
“咳,我们待得也够久了。既然你已经回到位置上了,我们就听从调令去救灾吧。
顺带,之后有一场部长级的大会议,你记得想想怎么应对。”
魏茯苓的资历够高,她正式发表意见时,就连自信将来一定会顶替她位置的少年也按捺下了挑刺心思。
说完,她带着处理人们离开,去处理只有他们能应对的事件了。
安若蓝看着这些背影,不知道还能有几人回来。
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拿起那份会议文件,眼神深深思索。
该怎样应对遭难的民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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