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那些记录者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是只有我们在出任务？”

自成为调查员起，三人就没多少空闲。一直在逃杀或者追杀，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从威特回来还没休息多久，上面就决定好了她们接下来的去处。

海牙市，东部联邦接壤附海的海滨城市。与费特兰分外不同的海域颜色，深沉宛如天渊。这里，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踪案首现之地。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伸手拨弄冰冷海水，阿满盯着礁石中那块黑蓝色衣料沉思。

厌离在跟海牙市调查员交接案件文书，林不予和阿满便先决定来失踪案的案发地看看。由海牙市执行部三十多岁的女性，洛兰，带路来到这片海礁。

嶙峋密布的黑色低矮礁石中，零散散布着点点褐黄色沙滩。其中，一些塑料垃圾夹杂。

洛兰一路微笑，尽心尽力向她俩介绍了这片海礁的状况。可说完，这人便维持着笑容站到了一旁，浑身散发着别打扰她的气场。

看出这人不欢迎她们的林不予和阿满对视一眼，各自在海礁上调查起来。

作为主职旁观打架的记录者，两人的观察力尚未好到比肩刑警的地步。在这片难看的海礁上，两人仅能看出这里环境保护应该做得挺糟糕。

海礁旁有一处高高的海涯，浪潮拍打着涯岸，激起一片片接连不断的白色浪花。

虽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但这里确实是一处很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

林不予锐利的眼睛注意到海水涌动离岸，不断卷走沙滩上的塑料垃圾，不再回来。阿满注意到破碎的衣料边缘奇怪的撕裂痕。

若不是伴随着海潮上涌和神秘现世，大概这件事会按连环杀人抛尸案来追查。

大致扫过这里，阿满对林不予说：“走吧。”

“好。”低头捡起阿满示意的那块衣料碎片和掺在沙砾里的塑料垃圾，在洛兰微笑注视的视线里，她说：“……我去把这些丢到垃圾桶里。”

“真有素质啊，林小姐~”

回到编号八四的海牙市执行部，厌离冷脸埋在一堆杂乱资料里。旁边，八四执行部的调查员老神在在游览着虚拟实境，喝茶吃着点心。

林不予三人走过去，阿满扫了一眼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瞥向旁边悠闲地像在度假的调查员。抬手，啪地扫掉了桌上的茶水和点心。

惊呼此起彼伏，八四执行部里留守的调查员全都不善看向三人。

厌离大力抛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扯了扯领带。碧绿眼睛如冰封之湖，只差把这里所有人全丢进去。

林不予默默站到两人身旁，指尖并拢。

洛兰眼睛微眯，身板站得挺直，“三位，这是何意？”

阿满根本不理她，抬头问厌离，“确定了？”

“嗯。”他点头，指着周围那些面色不善的调查员说：“这些，全部是八四执行部在地动后招收的普通人。”

“查到调查员去哪里了吗？”阿满继续问。

厌离摇头，“没查到。执行部系统显示，自地动后，除了一名叫卡达的南部联邦调查员有执行记录外，其他人都不再登录执行部系统。”

“啊？！那事情不就麻烦了吗？！”林不予惊愕，在其他人见势不对想跑时，蛇鞭一甩，砰地合上了八四执行部大门。

沉重的合金加持着炼金阵法，是防备神秘生灵入侵的最好手段。当然，防备人类更是手到擒来。

惊叫恐慌的“调查员”们聚集到洛兰身后，仇恨瞪视着三人。洛兰脸上的微笑有了几分扭曲，薄薄面皮下是藏不住的警惕。

“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她竭力维持体面，满眼肯定。可惜面前三人还是不搭理她。

“……是麻烦了啊。”阿满叹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厌离拿出自己的铜镜试图联系七三执行部，可转着圈圈的拨打界面让人默然。他把界面展示给两人，无言的沉默再次降临。

“我们，”林不予开口，“运气真的很糟糕呢……”

阿满和厌离肯定点头，三人一起抬头看向洛兰。“那么，怎么处理这些人？”林不予问。

厌离冰冷的绿瞳盯着他们，不用问，说出来的会是另外两人不同意的处理方案。

林不予有点麻手，对付这类不安好心的同胞，她实在没有经验。

透亮水晶球登场，阿满信誓旦旦，“交给我吧！”

“嗯……呃……啧！”收起水晶球，林不予忙问道：“怎么样？”

“还怎么样？这明显没答案。”厌离依旧嫌恶地瞪着那些调查员，但这不妨碍他嘴毒。

林不予瞪他一眼，看向阿满。阿满点头，“确实没占卜到。”

“信号没有，占卜不行，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林不予急得跺脚，指尖没收回去的蛇鞭抽得空气啪啪响。

洛兰身后一群人缩得更紧了，眼神也不再放肆表露自己的恶意。

看向洛兰的阿满长叹，说：“问问吧，这位自持后台的洛兰小姐，能告诉我们八四执行部发生了什么吗？”

洛兰拒不回答，被关在一间临时改造的监牢里，总算不再维持微笑，持续性骂骂咧咧。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内情，来到这里也不过是运气使然。

瘫坐在椅子上，林不予对房间里叫嚣的洛兰分外苦手。“说来说去，都在骂我们是一群居高临下的人类垃圾。”

“骂法根本不带变的。”阿满用水晶球拷贝着执行部系统里的资料，眼也不抬。

“不过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不是吗？”厌离指尖转着一只钢笔，是从档案室捞到手里的。他盯着它，幽幽说：“现在不止是失踪案问题了，八四执行部也有问题。”

“……这是我们该管的吗。”林不予垂丧。

拷贝好所有资料，阿满起身摇头，“明显不是，但现在不管不行。”

“走吧。”

一个空壳般的八四执行部，却还维持着普通人调查员在里面糊弄他们。说防备，防备得不彻底；说无视，起码还做做样子。

行事手段作风，完全不像神秘界的人。

给关押洛兰的房间塞了一周份额的食物和水，阿满在门上刻画下了禁闭阵法，内里嵌套一个细微的爆破阵。其他人也被关押在周围房间，同样留下一周食物和水，挂上锁，三人离开了这个执行部。

隐姓埋名，他们现在要去海牙市当当法外狂徒了。

东部联邦的海滨城市是大风的常驻地，日常穿堂而过的总是让人鬼迷日眼的疾风卷沙尘。

低矮丘陵密布绿树，中间坐落着海牙市。一条银丝带横穿，把城市分成了两半。边缘参差，却自然维持着圆形，像一个串过了头的糖葫芦苹果。

除却某些需要保护的古建筑，东部联邦城市的建筑风格大约一致。海牙市的楼房低矮，没有玉京市那般高楼大厦林立，身处其中，一股压抑油然而生。

留有较大距离的道路，走在上面，风总试图让人七昏八倒。

三人悄无声息游走在海牙市的街道上，周围人群欢声笑语，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太平静了。

在虚拟实境联通全球的情况下，他们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在距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阿满试图寻找海牙市的黑市，在正规渠道得不到消息的当下，哪里虽非常吃钱，但好歹能得到了解现状的信息。

可……

“阿满？”林不予轻声询问。

只见她紧皱着眉，黑色眼瞳深处浮现一抹灿金，“啊……找到了。”

带着两人穿街过巷，越走越偏，周围的民房逐渐偏向旧时的瓦楼。喧嚣远去，寂静来临。

一处倒塌的灰扑扑庙宇，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站在门口，阿满捏着水晶球，抬手一挥，一处门扉洞开。

林不予和厌离对视，抬手轻抚面颊，笼罩全脸的面罩出现。阿满没有这一步，她的黑袍本身就带有隐匿效果。

三人走进，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响起。黑市的人纷纷把视线落到他们身上，一抹紧绷正在待命。

一眼扫过，时常混迹黑市的阿满发现了不对。

人太少了，也太警惕了……

抬脚欲走，一只疾飞的梅花镖缠着火元素直击三人方向。阿满没动，捏着的水晶球瞬间泛出白光。林不予蛇鞭一甩，厌离风刃对发，三人各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动手那人松了口气，跳脚躲过反击回来的梅花镖。抬手一捞，塞回了怀里。迎着林不予不善的瞪视和阿满厌离的漠然上前，抱手歉意道：“对不住，实在是海牙市的情况难料。”

“有多难料？”林不予冷声询问。

来者微微一笑，侧身抬手，“几位是来买消息的吧？这边走，若是来买海牙市的消息，那么，很快您就知道有多难料了。”

避而不答，林不予满眼不爽。好在来前，阿满先跟两人说清了黑市的处世之道，这才没有冲动炸锅。

阿满对这人点点头，一马当先走在前。这人带着三人向一个搭建的黑漆漆小棚子走去。

来前，林不予对黑市很好奇。可现在，她觉得这份好奇不如没有。

肮脏软烂的黑泥地上，一个个比之乞丐窝还不如的烂布搭着小棚，一眼看去仅五六个就能看到边。往来的人如互斥的磁极，也是五六个隔得老远。村里唠嗑的大妈都比他们活力四射。

来到一个稍大的小棚，也是破破烂烂的黑布。里面一个老头懒洋洋抬眼，一双眼白泛黄，瞳孔细长的眼睛盯住了阿满，“一百金，不二价。”

阿满点头，在老头的朽木桌前坐下，也是一张油光发亮的破板凳。问道：“海牙市执行部里的神秘界调查员去哪儿了？”

“呵……问这个的话，两百金打底。”老头伸出树皮两指，张嘴的牙挂着三四颗，黄幽幽的，让人恶心掺杂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