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观的同学们一片爱莫能助的遗憾声中,宋永智忽然哼哼唧唧的说道:“哎呦……我……我怀里有!大……大兄弟,你……你要刀干啥?”
战智湛耐心的对宋永智说道:“宋师傅,你的腓骨和胫骨都骨折了。俺需要剪开你的棉裤,把骨头复位,然后固定住,才能送去医院!你必须得配合俺,要是就这个样子往医院送,时间久了或是万一再崴一下,你就会变成右腿长,左腿短的瘸子了!”
谁都不愿意当瘸子,这是天经地义的。百万富翁如此,田间劳作的农民也一样。宋永智一吓,没敢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把匕首来。
战智湛接到手中,不由得吓了一跳,真看不出宋永智貌似一个衣衫褴褛的农民工,身上却带有一把好刀。这是一把越战中非常著名的SOG S1美制军用匕首。匕首全长29.74厘米,刃长15.88厘米,重量仅346克,是一把保养便利,顺手好拿,十分实用的好刀。
在曾二哥家中,战智湛曾经看到过这种匕首。据曾二哥讲,SOG匕首的名字起源于越战中美国佬一支秘密特种部队的名字Special Operation Group,也称“第五特种作战部队”,隶属于CIA。美国佬为了掩人耳目而改称其为Studies and Observation Group,这支精英部队总是执行最艰苦最危险的任务。为了纪念这支部队,公司以这支部队的缩写为名。
战智湛拔刀出鞘,皮面的手柄握在手里非常舒服,黑色的刃身隐隐泛着令人畏惧的寒意。真是一把好刀。用削铁如泥的SOG S1割开宋永智的棉裤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暴露出宋永智的左腿后,战智湛按照骨折畸形情况,用双手握持骨折处两端,用力加大断端成角,使同一侧面的骨皮质紧密相靠,以夹角顶点作为抵顶支点,徐徐而稳妥地折回,使断端对合整复。忙活完了之后,战智湛又在围观的同学帮助下,把宋永智弄到了沟上。
同学们都很热心,七嘴八舌的询问宋永智的工友在哪儿,好帮着宋永智去报信儿。宋永智叹了口气说道:“下大雪,干不了活了,吃完饭我让他们都回家了!唉,点儿真背!”
“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一位热心的同学找来了一辆手推车,可是施工的现场手推车是推不进来的。望着满身酒气,浑身泥土的宋永智,同学们面面相觑,别说背他,就是伸手抬他,也没有愿意的。无可奈何之下,战智湛只好背起宋永智走向手推车。
人们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战智湛帮助别人,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回报,这是和他良好的家风分不开的。练武之人必先立德!打战智湛鼻涕啦瞎那前儿,他爹就教育他为人要以善为本,多做好事。其实,善恶本没有一定的标准。阶级不同,立场不同,时代不同,时空不同,对象不同,所表现出来的善恶观是不同的。这一点,战智湛深以为然。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的有益于广大群众,一贯的有益于青年,一贯的有益于革命,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这才是最难最难的。
多年后,美国科学家在神经化学领域的研究中发现了这样一种现象。就是当人心怀善念、积极思考时,人体内会分泌出令细胞健康的神经传导物质,免疫细胞也变的活跃,人就不容易生病。也就是说,正念常存,人的免疫系统就强健。而一个人心存恶意,负面思考时,走的是相反的神经系统。即负向系统被激发启动,而正向系统被抑制住,身体机能的良性回环会被破坏。这件事虽然无法考证真伪,但其目的无非就是劝人少一些自私自利之心,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战智湛背上的宋永智,不时地传来几声呻吟。他虽然长了一付清瘦的身板,但好歹也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古“路远无轻载”,所以,战智湛背着他也觉得轻不了多少。幸好战智湛身高体壮,自幼习武,若论耐力是很少有人能够比得过他的。好在宋永智很瘦弱,战智湛背着他还能够坚持下去。尽管这样,战智湛的额头还是很快就冒出了热气腾腾的汗水。战智湛用手推车推着宋永智边走边打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位于道里区地段街的市立医院。
当战智湛气喘吁吁的背着宋永智走进市立医院的时候,偌大的医院里竟然没有几个医生。可也是,都快半夜了,除了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外,哪儿还会有别人?战智湛把宋永智放到一张长椅上,这才感到身上的汗水是那样阴冷。战智湛好容易从一个护士值班室里将正在和护士打情骂俏的医生翻出来,那个医生的脸就像川剧演员一样立刻由红变青,十分的不耐。
医生扫了一眼战智湛身上的血污,带上口罩,官腔十足的说道:“患者吗?你咋了?”
“哦……俺不是患者。俺找不到大夫,就把他放在走廊的椅子上……”战智湛急忙答道。
刘大夫虽然态度恶劣,面目可憎,但是技术却很不错。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宋永智的断腿后,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他看了看战智湛,疑惑的问道:“你们在啥地方给他治过?”
“没有!没有!就是俺怕耽误了,给他扎古扎古。扎古完了直接到医院来了。”战智湛知道“同行是冤家”的俗语,生怕刘大夫不给宋永智治疗,急忙解释道。
刘大夫不信地盯了战智湛半晌,面色温和了许多:“这个病人伤的很重,右腿的胫骨和腓骨都已骨折,得马上住院,如果不住院治疗的话,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炎症,可能得截肢。”
住院就得交钱,送一个不认识的农民工来医院可以,但是再让自己给他垫医药费,战智湛不免有些肉疼。他为难的说道:“大夫,能不能先住院,这个……晚点儿交钱中不?”
“不行!全国哪个医院都是一样的规定。你要是不交钱,就拍不了片,我也没办法拿出药来。我就是大夫,只负责看病开药,别的我也没那个权力!”刘大夫的表情十分复杂的看着战智湛,但却十分坚决的解释道。
战智湛硬着头皮,迟疑地问道:“那……那得交多少钱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收款处划完价就知道了!”刘大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躺在检查床上的宋永智突然忍不住疼,叫道:“唉呀妈呀……疼死我了!我眼目前儿兜里还有二十一块钱,都……都拿去吧!”
好容易找到了收款处,战智湛将刘大夫开的单子递了进去。收款处窗口里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中年女人问道:“患者是合同医疗吗?”
“你说啥?‘合同医疗’是啥家伙?”战智湛诧异地问道。
“合同医疗就是患者单位的医疗关系在我们医院。跟你说你也不懂,一看整个浪儿就是一个山炮。赶紧交钱,一共是五十三块四毛六!”收款的中年女人嘴里爆豆一样一刻不停的说着,手里也一刻不停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战智湛自然不知道收款的中年女人说的“山炮”为何物。那时,埠头曾经流传着这样一首关于“山炮”的顺口溜:“山炮进城,腰扎麻绳;满嘴葱味,小脸通红;先进百货,再逛联营;看场电影,不知啥名;没有厕所,旮旯也行;挨顿胖揍,还说不疼 。”
“啥?‘山炮’是啥家伙?”收款的中年女人让战智湛十分疑惑的边自言自语,边站在走廊里翻钱。可是,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有刚发的十三块钱助学金和几毛钱零钱。
把一分、二分的“钢镚儿”都凑上了,也不够十四块钱。再加上宋永智的二十一块钱还差十八、九块钱呢。战智湛傻了,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含义了:“这他娘的可咋整,交不上钱也不给看病呀。总不能丢下宋永智,自己个儿逃之夭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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