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智湛听到这里,不由得暗笑:“头开始前儿还以为海哥挺会和和老娘们儿唠嗑的。咋没说几句就那啥了呢?这帮老娘们儿哪有闲心听你在这旮沓给她们讲中医课呀!”
果然如战智湛所料,海哥这一大讲中医理论,几个妇女果然听得烦不胜烦,急忙找个理由走了。丫蛋儿她妈边走边喊:“大海,我哪天给你送粘豆包去!”
战智湛望着三个淳朴的妇女的背影,忽然发起了感慨,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之后低吟道:“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海哥听了连连点头,说道:“老八,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灯下黑’见了你为什么脸现惊怖之色?”
战智湛停住了脚步,对海哥诚恳地说道:“海哥,小弟不敢糊弄你,真不知道‘灯下黑’为啥怕俺!有些个现代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东西,小弟也是浪费了几万亿个脑细胞也想不明白!”
海哥笑了笑说道:“海哥相信老八说的是真话!不过,‘灯下黑’眼目前儿还不易动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八你能答应海哥吗?”
战智湛笑了,说道:“正义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战智湛说完,和海哥相视大笑。还没笑完,战智湛又后悔了!
夜深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战智湛悄悄溜下烧得滚热的火炕,看了一眼酒后鼾声如雷的六个哥哥,蹑手蹑足的走了出去。为了晚上的侦察计划,在和几个哥哥喝酒时,战智湛有意藏奸,少喝不少的酒,只是微醺而已。凭战智湛的酒量,几位哥哥自然看不出来,就是藏奸耍滑,有点儿对不住他们。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办法!战智湛确实要干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只好事后设法弥补他的几位哥哥了。
宋家堡公社派出所很好找,离“老高丽”的家不足二百米,战智湛白天已经抽空侦察好了。战智湛远远地望去,笼罩着派出所的浩然正气之中,隐隐有一丝诡异的黑气在左冲右突。战智湛暗暗点头,终究邪不压正,自古使然。
派出所没有养狗,让战智湛省了不少事儿。战智湛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找任何人相助,他只能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十步杀一鬼,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当战智湛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溜达到派出所大墙外面的时候,猛听见从南边传来一阵摩托声。战智湛急忙躲在墙角的暗影里,探头望去,只见凸凹不平的土道上闪动着一盏刺眼的车灯。在灯光映照下,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一辆长江750三轮摩托,风驰电掣地向这边冲来。
长江750三轮摩托忠实地保留了二战时,纳粹德军普遍装备的宝马R71的几乎全部特征。那时候,世界上只有中国仍在情有独钟的生产、使用这种摩托车的活化石。粗犷的线条、对置双缸、水滴形油箱、横置弹簧坐垫、平直的车把、独特的发动机排气声浪。在中国,长江750三轮摩托车曾大量装备公安机关,是军警制式装备,也是爱好者的挚爱。时间不长,长江750三轮摩托“吱嘎”一声停在派出所门前。战智湛探头望去,真是冤家路窄,走下长江750三轮摩托的正是白天在“老高丽”家耀武扬威,宋家堡公社派出所所长邓侠贺“灯下黑”。
战智湛悄悄地站在围墙外倾听着派出所院内的动静,当院内恢复了寂静后,他左右观察一番,当确信院里没人活动,街上没人行走的时候,便轻轻地往起一跳,双手扳住将近二米多高的泥土墙,身子一蜷,双脚一点,就上了墙头。再一翻身,用同样的姿势,一蜷一点,便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轻轻地落在院里的平地上。战智湛的这一套非常精确的动作,做得是那样敏捷、熟练、好看,甚至是衣不沾尘地就翻过了那一般人无法逾越的板墙。
战智湛翻身落在墙根下,背靠墙壁,又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高抬腿、轻放脚,绕过派出所一溜平房的正面,走向平房的后面。来到唯一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前,战智湛探头向里面望去。窗户是内外两层窗户扇,窗户扇中间夹着锯末子防潮挡风。虽然外面的窗户扇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可是,还能模模糊糊的看清这间房间似乎是派出所的一间审讯室,只不过非常简陋、寒酸而已。室内,对着门的窗户下面是一张沙发,进门的左手摆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是三把椅子,椅子后面的墙上,贴着八个白底黑字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尽管绝非是想象的那种四周装着隔音板,摆满各种刑具,黢黑阴森专门给犯人上刑的刑讯室,却也充满让人毛骨悚然的煞气。
忽然,战智湛感觉心跳一阵加速。他急忙睁开“鉴妖真睛”望去,沙发上赫然坐着一鬼。此鬼虽然背对着战智湛,但是此鬼就是化成灰,战智湛也忘不了她。此鬼正是战智湛遍寻不着,夜游神乔十八说在宋家堡疗伤的“猫脸仙姑”鬼孤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战智湛不由得又惊又喜:“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鬼孤郁今天往哪儿逃!”
战智湛正在运气,房门忽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满脸带笑的“灯下黑”。“灯下黑”此时的嘴脸比起在“老高丽”家来,绝对可以判若两人。战智湛怕“丧气阴灵”看到自己,不敢把耳朵贴到窗户玻璃上,只能站在窗户边,屏息凝气,倾听“丧气阴灵”和鬼孤郁说些什么。
尽管窗户密封的很严,但是以战智湛耳音之好,好事能够听到“丧气阴灵”和鬼孤郁的对话。只听“丧气阴灵”说道:“二姑奶,您这次吃了黄狗肉炖豆腐感觉咋样?”
战智湛听得有点纳闷儿:“丧气阴灵”和鬼孤郁是亲戚咋的?咋叫鬼孤郁“二姑奶”?鬼孤郁一个恶鬼咋还吃狗肉炖豆腐呢?吃的还是看家护院的“忠臣”大黄狗!
鬼孤郁点了点头说道:“感觉好多了!难为孝顺孙子搞来这么大的一条大黄狗。只不过,孝顺孙子这派出所里有一股煞气,二姑奶我实在是不愿来!”
战智湛心里又嘀咕起来:“嘿嘿……鬼孤郁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派出所是干啥的?那是专门抓坏蛋的地方,对于恶鬼来讲,那不是‘煞气’,而是‘杀气’,不心惊胆战才怪!”
“丧气阴灵”接着愁眉苦脸的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二姑奶不要生气!孙儿今儿个亲眼所见,二姑奶的对头‘大妖山魈’已经来宋家堡了。孙儿这才请二姑奶来派出所……”
“乖孙子的道行还得苦修才行!‘大妖山魈’那厮已经来了,就在窗外!” 鬼孤郁桀桀怪笑了一声说到这里,转过身来面向窗户说道:“山魈老贼,你既然不依不饶的追到了宋家堡,死冷寒天的还在外面冻着干吗?麻溜儿进来吧!老身的乖孙子有上好的茉莉花茶!”
“灯下黑”吓了一跳,伸手去腰间拔枪,却被鬼孤郁一把按住了:“人与人相残的这点微末道行对于‘大妖山魈’来讲,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嘿嘿……乖孙子就别惊扰乡邻出洋相了!对付山魈老贼,还得二姑奶施展无上法力来擒他!山魈老贼,你当你是佛祖度老娘成佛吗?”
战智湛的肉身无法穿墙而入,他不愿意自曝其短,运丹田之气说道:“彼岸两生花,佛魔一念间。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鬼孤郁只是一个想修成魔的恶鬼,根本就听不明白战智湛是在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鬼也好,魔也罢,既可以轻松成佛,亦可以轻松成魔,成佛成魔尽在一念之间。有条路叫黄泉路,有条河叫忘川河,有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桥边有块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石身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字“早登彼岸”。踏上奈何桥,回头看那最后一眼彼岸花,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的孟婆汤,人生各种滋味近在其中。泪水划落,却不知如何去面对三生石上的缘分注定。要投胎转世的人,都要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了三生,不再流连人世间,重新转入轮回。三生石一直立在奈何桥边,张望着红尘中那些轮回投胎的人们。
鬼孤郁身子一扭,来到室外,桀桀怪笑道:“山魈老贼。你杀了老娘,就可以扬名天下了!”
战智湛乜斜了鬼孤郁一眼,说道:“天若昏聩懦弱,无力扬善惩恶,吾当化为霹雳,功过后世评说。咱家除恶,不为虚名,也不是给自己积功德,只是替天行道!若说除恶是为了扬名,那就落了下乘了。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坐标,就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对他人有贡献的人,一个脱离了自私自利的‘小我’的人,一个实现了无私奉献的‘大我’的人,一个承担起了活着的责任的人。”
战智湛说到这里忽然感到奇怪,这后半句话明明是卓不凡说过的,自己怎么记在心里了?
这时,“丧气阴灵”也跟了出来,对战智湛拱了拱手说道:“上仙,您对小的说‘佛说永远不要欺负老实人。因为老实人心里都一尊佛,佛压着魔!你若推倒了佛,就该面对魔’!上仙的话小的无时无刻不牢记在心,鞭策自己不断进步。上仙切莫听信他人谗言,小的二姑奶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向来在冥界以主持正义著称,在人间也是泽被苍生!”
战智湛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按邓所长所说,这世上的人要是吃了一口鬼孤郁的肉,岂不是会长生不老?嘿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邓所长吃了几口了?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灯下黑’,你眼目前回头还来得及!好生之德本乎天,物物贪生乐自全。只要你改过迁善,老子就饶你一命!”
鬼孤郁哼了一声,阴森森的说道:“山魈老贼,多说无益,还是让老娘超度你吧!”
鬼孤郁嘶叫罢,双臂一摆,十指箕张,就像鸡爪子,摆了个门户。鬼孤郁只是忌惮“大妖山魈”的掌力浑厚,曾吃过大亏,不敢再行偷袭。战智湛知道自己的肉身经不起鬼孤郁的一掌,当即元神出窍,双臂下垂,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好。
“大妖山魈”见鬼孤郁十分紧张,踟蹰不前,就呲牙一笑,说道:“鬼孤郁,你这‘九阴白骨爪’恐怕是跟你师娘梅超风学的,练的没有到家,却跑到咱家这里来班门弄斧!嘿嘿……咱家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臭不要脸的!你还修什么道?求什么证果!”
“什么师娘?梅超风是谁?”鬼孤郁愣了愣,脱口问出之后,当即明白又上了“大妖山魈”的恶当。这“大妖山魈”惯于胡说八道,扰人心智。鬼孤郁一瞪鬼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山魈老贼,老娘的法力虽然不如你,但是有‘丧气阴灵’相助。你就不怕一个失手,丧生在老娘手中,毁了你上万年的修行?到那时,六界少了‘大妖山魈’,岂不痛哉!”
“大妖山魈”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他一声长啸,十分鄙夷的望着鬼孤郁和“丧气阴灵”说道:“嘿嘿……就算你和‘丧气阴灵’两个恶鬼齐上,咱家何惧!”
“丧气阴灵”的目光与“大妖山魈”犹如冷电的目光一触,当即吓得浑身一抖,后退了两步。鬼孤郁知道“丧气阴灵”已经被“大妖山魈”吓破了胆,当即以进为退,怪啸一声,飞身而起,双爪向“大妖山魈”脑袋抓来。
“大妖山魈”知道鬼孤郁的鸡爪子中带有一股寒气,虽不要命,可是沾上了也十分难受。“大妖山魈”狼腰一拧,一记《游身八卦掌》的“右穿左推掌”,向鬼孤郁的面门击去。不料,鬼孤郁身形极快,一转身收回了双爪,脸已经正对着“大妖山魈”。“大妖山魈”发现鬼孤郁紧闭着嘴,双腮一阵蠕动,料定鬼孤郁又要吐大黏痰了。
“大妖山魈”曾经吃过鬼孤郁大黏痰的大亏,病了好几天,此时焉能不备?果然,鬼孤郁“呸”的一声,一口大黏痰吐来。“大妖山魈”顺手摘下帽子一抄,却抄了个空,哪儿有什么大黏痰?就在“大妖山魈”一愣,暗叫上当之际,鬼孤郁已经轻飘飘的飞上了派出所的房顶,转身逃之夭夭了。“大妖山魈”追之不及,不由得勃然大怒。
鬼孤郁和“大妖山魈”相斗,也就是三招两式,待“丧气阴灵”反应过来,鬼孤郁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丧气阴灵”这才转身要逃,却被“大妖山魈”一把抓住后脖颈。
“上仙爷爷饶命!”“丧气阴灵”转头看到“大妖山魈”簸箕大小的巴掌就要拍下来,急忙哀求饶命。
“丧气阴灵”的求饶声立刻让“大妖山魈”冷静下来,他想起了海哥的嘱咐。眼目前儿的确不是杀“丧气阴灵”,也就是“灯下黑”的时候。“大妖山魈”怒火未息,抓着“丧气阴灵”的后脖颈子把他扔了出去,怒骂道:“再见到你祸害老百姓,老子碎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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