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劲挂断电话走到宿舍门前，刚从兜里掏出钥匙。

隐约听得门内室友摔了键盘，紧接着出声埋怨：“谁知道会不会有性病，怪膈应的。”

单单这一句话，没有指向性的主语，衍生相关的“同性恋”、“肮脏”、“艾滋”词汇尽数浮现。

让唐劲转瞬间如坠冰，手脚僵硬，眉眼笑意凝固。

手心捏紧，钥匙戳的掌心生疼，他走也不是进门也不是，眼神没了落点不知往哪看。

进退两难之际，宿舍门在眼前敞开了。

像特意等待着他这个主角的到来。

三双眼睛同时看来，审视着把他的无措收入眼底。

开门的正是床位在门口的王岩，他享受姿态靠于桌前。

手无骨般搭在椅背上，嘴角弧度微妙，难掩得意：“进来啊，站门口做什么？我们也没欺负你。”

向来处于主导位的李景开口：“听见了？”

他丁点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愧疚感，颐指气使惯了，从不觉得自己并不占理。

“嗯。”字眼被挤出，唐劲喉咙干涩发紧，作为在场唯一站立的人，格格不入的同时，仿佛接受审判。

李景发话：

“那正好，我直性子，也藏不住话，我就直说了，别太介意。

“自己联系辅导员搬宿舍，这星期之内搬走，别让我动手，毕竟我还不想搞得太难看，你应该也是吧？

“出去之后你自己想怎么搞同性关系是你的事，别碍着我的眼就行。”

“哦，”李景抬手伸出食指隔空点点唐劲，“还有一点，别和我扯上关系，我们没认识过，懂吗？”

态度之随意，如同打发猫狗。

在李景单方面的命令之间，唐劲扭头目光看向王岩，王岩恭候多时般露出个得逞的笑。

从头到尾，王岩没吭一声，看了整出戏目睹了唐劲的糗态，深藏晦涩心思。

王岩摆了摆手机，屏幕上他和梁仲秋的照片刺眼。

天色昏黑，逼仄角落里，画面中央，唐劲被堵到无路可退，梁仲秋向他要了一个吻。

真相在眼前跳跃，他和梁仲秋的关系最先知道的是王岩，是他泄露出去。

两位向来事不关己的舍友态度转变，事发过程更无需细想。

王岩对梁仲秋的不屑态度感到不爽丢面，加上打心底觉得活该比他低一等次的唐劲和梁仲秋走得格外近，王岩连带着厌恶起梁仲秋来，认为他们狼狈为奸。

什么名头都往俩人头上扣，把他们的秘密宣之于众。

两个室友自打上次种了疑心的种子，目前旁人有个一言半语、稍稍亲密的照片，在他们眼里都是坐实。

照片明明白白昭示着着王岩做贼般地跟踪、偷窥、偷拍，其心凉薄，让唐劲平白汗毛竖起，觉得惊悚。

或许不止这张照片，录音，视频，不知捏在王岩手里的到底有多少。

这些东西泄露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抢夺的心思很快被唐劲压下来，高中寝室卫生间里的噩梦让他后怕。

对无底洞的交换筹码畏惧，渐渐的，退怯如潮水般漫上来淹没被照片禁锢住无法动弹的他。

当初不顾家里人的百般劝说阻挠，铁了心跑到泊城逃离那个地方，远离源头，这是过去的唐劲唯一做到且成功过的。

以至于，退缩逃避念头碾碎理智。

唐劲条件反射地想取掉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抓了个空，才发觉，他压根没戴。

无法照搬高中时候摘下眼镜，模糊、摆脱射来的尖锐视线的办法。

室友知道了，一个不经意的厌恶眼神，一句排斥话语，都能成为钉死唐劲的锤。

前几天无言的目光他尚且能装作看不见，但现在是话语钻进耳朵、誓要刺破耳膜。

王岩：“什么时候搬，我帮你？”

李景闻言流露轻蔑，唐劲越过阻拦的王岩要往里走。

“明天早课等我？”王岩不安好心，步步紧逼。

邀请的目的昭然若揭，不外乎嘲笑威胁、炫耀成果，却摆的一副好人作态。

“你到底要说什么？”唐劲取出浴巾洗面奶，直视王岩。

王岩目光**从唐劲后腰一下滚过，凑近言语**极具攻击性：“被男人草爽吗？就这么喜欢，上赶着去？”

林立的话如在耳畔——

“喜欢男人，是因为喜欢被压在下面挨草的滋味吗？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是不是像旁边职校那家伙说得又紧又爽。”

“要不，我牺牲下满足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还没上过男人呢。”

“唐劲，你是头一个，荣幸吗？”

自打上回在卫生间被堵到后，唐劲错着林立出教室的时间躲了几天，终究是被逮回来。

见到林立这张脸，前几天林立□□的反胃滋味便开始回荡在口中。

他漱口刷牙，试了所有办法，那股味道始终让他恶心想吐。

被唐劲下了狠心咬了一口的林立愤怒归愤怒，依旧没放弃他这个新鲜玩具。

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后忍着疼痛耐着性子，得不到好处誓不罢休，越发下定决心要换着花样地折磨唐劲。

卫生间门时不时有人走过，敲响，见无回应纳闷离去。

门内众人围成圈堵住唐劲，林立裸露的小臂伸下来强硬掰唐劲下巴让他仰视，林立享受征服的快感。

唐劲头发湿透，乱糟黏在脸颊。

肩头校服外套被打湿，他被迫与林立盛满兴味、轻视的眸子对视。

不过一瞬就低头，生怕林立多一秒时间让林立看穿他的想法。

他盯准林立手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住。

咬肌绷紧隐隐发酸，牙齿陷入肌理，几乎同时林立尖叫起来。

小弟慌乱无措，林立处于无能的抓狂愤怒当中，想挣脱却不得其法。

唐劲松口只在一瞬间，撞开几人直奔被从内反锁的门。

“看什么！把他抓回来！”

林立管不了渗血的小臂，咬牙切齿用完好的手指挥小弟，作势要给唐劲好看。

门锁上缠了几圈毛巾打了结，唐劲欲解无果没有留给他的时间了，在原地被一脚踹到跪地。

□□和木门撞击发出一声猛烈闷响，脑门正对磕上门框。

后腰的剧痛迅速蔓延掩盖住前胸额头的痛，疼得唐劲弯下了腰。

他睁不开眼睛，不知被谁扯着头发生生拖回林立跟前。

唐劲头发虽短，但耐不住有人想要折磨他，头皮仿佛即将被揪掉，一块一块的、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

他眉角破了口子，鲜红血液经过翘起的皮肤往下淌。

林立给了唐劲泄愤的一脚，专挑的尤其脆弱的腹部，唐劲吃力瘫倒脸颊贴上冰冷地面。

他听见林立指挥：“用毛巾堵住他的嘴，免得他给我使暗刀子。”

不得不说林立的做法是对的，唐劲想，不然他还能再给林立咬上几口。

不过，卫生间抹布阻住舌间齿关的味道真是作呕，馊味直冲鼻腔。

“还有精神跑呢，呛水呛得还不够，”今天下课林立勾着唐劲的肩头强硬把他拽进卫生间，请他在洗手池里憋气呛水，“牙齿挺利啊，不想要了？”

唐劲视线没有落点，已然做好了任由宰割的准备。

明知林立不敢在他身上做出显眼的能让人抓住把柄的伤痕，更别说缺颗牙这种，可唐劲仍旧生出后怕的情绪。

似雨点落下的殴打，伴随着一阵一阵鞋底灰尘味道迎来。

唐劲死死护住头部蜷缩成虾状迎接漫长的疼痛。

唐劲反倒松了口气，能让林立舍弃恶心他的举措，他的目的也算是勉强达到。

不过，不死也得蜕层皮。

“说够了？”唐劲嗓子不知何时哑的。

虽唐劲依旧无正面回应，但懂唐劲如王岩。

看唐劲脸色就知唐劲听进去且被攻击到了，看到唐劲痛苦、不如自己，这样的把唐劲一脚一脚踩到泥里，不能再比这更畅快了。

卫生间门阖上的一刹那，唐劲只觉呼吸困难。

他无力蹲下身，搂住双臂，埋入臂弯。

心底愈发沉重，像是裹了浑然湿透的极厚布料，压得他喘不过气直不起腰。

唐劲如芒在背，夜逐渐寂静，双耳塞耳塞也睡不着。

想让自己入睡的想法越大就越是清醒，翻来覆去，床因此咯吱作响。

盖一床薄被恰好合适的秋天，唐劲渗出一身冷汗打湿睡衣，喘息略重。

围住床铺成长方形的窗帘，此刻看来，倒像一座封死的棺材，让唐劲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