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秋在医务室,起先唐劲跟着被梁仲秋被照旧无视后,碰了壁的蜗牛一样不再来,而梁仲秋一语不发。
但按罗三水的话来说:梁仲秋周身黑气更上一个层次。
养伤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梁仲秋走路都得小心要人扶着,为此定了副双拐,更不用说运动打篮球。
梁仲秋手痒,还没好透就往室内篮球场跑。
这阵子阴雨天,绵绵小雨不断持续近两周,他也顾不上双拐在淋湿地面的滑倒风险。
他坐在场外休息区,拿着个篮球,偶尔望两眼球场上打得正酣的长谷几人,两条腿开着安稳放在地上。
左手控球将篮球从腿左侧膝弯下方砸到地上,右手接过再砸。
循环往复,如此过过手瘾。
梁仲秋不再微挑着眉稍,变得面无表情。
一双眼眸淡淡的、冷冷的,了无情绪,莫名觉得空荡。
气势冷冽锐利,无形中形成一股威压。
加上天生下三白,嘴角毫无弧度显得格外生人勿近。
从前和他打招呼的人皆自觉缩头回去,梁仲秋颇没精气神,没给分过去丁点余光视线。
这段时间养伤,上课能免则免,他一日一日呆在宿舍,闷地整个人生气全无。
叮——
手机铃声打破沉寂。
梁仲秋眼皮都不带颤一下,直到铃声伴着震动接二连三。
他解锁手机,扫视界面文字一行后,当即再不能平静镇定。
【蒋宣:唐劲被姓白的叫去办公室了】
【蒋宣:班上人都下课了,白波特意走到唐劲面前,把他叫走了】
【蒋宣:不知道啥情况,总感觉没好事】
【蒋宣: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我瞧今天白波眼神一个劲往唐劲身上瞅,才没下课就跑】
梁仲秋迅速从旁拿起双拐,杵上就往门口走。
卡塔卡塔一下一下地响,他嫌弃走不快,咬着牙用不能使劲的右腿踩地上劲,顾不得疼。
段博声音从场内传来,响在梁仲秋背后:“大哥,你瘸个腿走这么快急着干啥去呢!”
“有事。”梁仲秋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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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劲,你戴眼镜可真好看,老师就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你的。”白波说着欲上手。
唐劲躲闪着后退,低头飞速去掉眼镜,以示想扯开干系的想法。
“你还想不想照拿今年奖学金了。”
变态哪管唐劲身体抗拒还是言语抗拒,其逆反心里,对他而言只会刺激更近一步、想要占有的**。
唐劲跟前这个中年男人,其痴迷神情不同于林立居高临下的玩弄态度。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手握唐劲所不能舍弃不敢舍弃的东西。前者是尊严,后者是金钱。
威逼利诱,把柄软肋捏在手里,意图掌控他。
“那是我应得的。”唐劲反驳。
他想跑,想逃离,从按捺着鸡皮疙瘩忍者抵触踏进门来那一刻开始。
却在接连触及给自己划过的线时,批驳自己。
不可以,他不可以因为这个人渣而失去那五千块钱,这是妈妈一个半月的工资,他五个月的生活费。
“这我可得纠正你,我给你这门课的分,你才应得。”实施骚扰说得名正言顺,仿佛恩赐。
唐劲这话说得底气不足:“期末成绩你做不了假。”
“期末考试或考察是我决定,最终分数把控权在我手里,我说你不能及格他就不能,”白波甩一巴掌给个甜枣,自以为是地好声好气规劝:“老师不为难你,你听话,这门专业课就不会挂。”
白波刚从课上教学下来,衣冠楚楚,一双眼睛却泛着油腻的精光:“把眼镜戴上,虽说你这小脸蛋挺好看,但不戴眼镜总觉得缺点,听话,来老师帮你戴。”
唐劲面如死灰,死物般任由白波摆弄,白波依仗权力把他所有路都堵死。
面前的中年男人,面露占到便宜的满意。
得寸进尺,愈靠愈近,一手捏着镜框一手试探地往唐劲手腕放。
只觉反胃,唐劲冷眼瞥着,仿佛自己是旁观白波骚扰学生的局外人。
违逆心里骤生,唐劲猛地抬手打开白波,金属眼镜便飞出去。
一瞬后,地面躺着边角碎裂的半框银丝眼镜。
男人温和笑容倏地收敛,原形毕露:“太给你脸了。”
白波猝不及防下狠抓住唐劲,胸膛附下。
伴随口呼吸的喘息声扑面而来,热气腾腾的恶心,白波一手冲着唐劲裤带去,唐劲不能呼吸。
唐劲用尽全力意图掰开像是焊在他身上的手,被触碰到的地方泛痒,给唐劲一种有感染细菌的错觉。
危机在加深,唐劲不知何时被一把推扑到地上,身上的人耐心耗尽,迫不及待。
唐劲仰望着天花板,觉得这白花花的一片好像在颤抖。
砰——
打断白波的是一声门被踹开的剧烈声响,白波很怂的连忙站起身提裤子。
可惜,就算是腿不方便的梁仲秋也没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我让你离他远点,看来你他妈是没听进去。”
梁仲秋用手持拐冲着白波背部给了一击。
借助介质完全无法发泄情绪,梁仲秋把白波踹倒。
丢开碍手拐杖上前,拳拳到肉,闷响阵阵:“教室是用来教书不是给你选妃的地方。”
“偶打老师……”白波只顾的上捂脸。
“我打你,打你又如何?已婚大学老师骚扰学生,传出去会怎样?光是一人一句足以用口水淹死你,我看你这辈子不想过了。”
关心则乱,乱阵脚更是乱了心神,梁仲秋是豁出去了。
梁仲秋表面始终一副无谓的态度,实则裹着锋锐的刀刃,这种爆发是惊骇、可怖的,他的无谓实际上是无畏。
白波疼的龇牙咧嘴,尝试让唐劲担忧把柄而阻拦,唐劲是他最后的牌:“唐劲,你还想不想要奖学金了。”
梁仲秋直视过去揪着衣领、惊魂未定的唐劲,眼眸深沉。
唐劲却回避视线。
“还有力气搞威胁?你得看看你有没有福气担任唐劲的专业课老师,”梁仲秋自上而下,低声在白波耳畔低语,“还有没有机会,不想要的话我帮你解决了。”
话落他站起身,脚底板碾白波下半身。
“给我滚,不用来上课了,”白波当即捂着下身爬起来,梁仲秋提醒,“还有,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唐劲身边。”
白波连滚带爬地跑了,办公室安静下来。
梁仲秋站直身子,右脚轻轻搭着,刚刚用了劲难免泛疼,可他顾不上。
他对唐劲生气,气唐劲同时更气自己:“我倘若来晚几分钟,你就被他欺负了,我早说过他不安好心。”
“他靠着这个威胁你,你可以举报,你可以找我,你不相信别人总该相信我吧,”梁仲秋想起某个事实,喉咙莫名干涩,他低头咽了咽,艰难开口,“退一步讲,你不想和我牵扯上多余的关系,你依旧可以……你一个字都不说只要你找我,我就会帮你的,唐劲。”
一字一字,颇为艰难地诉说。
对面的人低着头,梁仲秋瞧不见唐劲的表情,只觉静的他难受。
追个人这么卑微呢梁仲秋,也不管唐劲领不领你的情。
梁仲秋忍不住心底暗骂自己。
梁仲秋扶着桌子够起双拐,转身离开,头一回没跟在唐劲后面而是甩下唐劲走了。
尽管物理距离远离唐劲,脑中思绪仍纷乱,无一不是唐劲。
蓦地,一个念头让梁仲秋停下脚步。
白波那个变态狗急跳墙、不死心再回去找唐劲,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一分概率都让他害怕。
梁仲秋咬了下牙,恨不得再给自己一拳,管不上脚踝再伤,管不上疼,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
呼吸急促粗重,往常跑几公里都轻轻松松的梁仲秋此时满头大汗,难言的忧心早已盖过脚踝的疼痛。
越是靠近那间教室越是心急如焚,心脏狂跳。
与初来时如出一辙。
转角过红木门后,只见唐劲站在原地一步没动过。
抬眼过来,满脸无措,可怜巴巴的样子,和作为女身唐笠在小卖铺旁请他抽烟时候如出一辙。
只是泪光在眼眶周转,欲落不落。
看得刚松口气的梁仲秋气急又心软。
宿舍有电梯,但四人间上床下桌的设施让梁仲秋上得了六楼上不了床。
学院里给他安排了单间宿舍在一楼,床铺是下铺,方便受伤腿脚。
当晚,梁仲秋给蒋宣去了消息:
【谢了】
【[向对方转账]】
梁仲秋摁灭手机,躺在床上,重新包过的腿泛着疼。
一阵一阵,重锤般,让本就心烦意乱的梁仲秋眉头没松过。
他回想起医务室人员的话“还想要脚就好好修养,真该不给你开止痛药给你点教训,谁让你不好好爱惜身体”,最后扔给了梁仲秋药,吩咐说“疼的受不了、睡不着的时候吃”。
这时候,笃笃笃几声,宿舍门被敲响了。
梁仲秋:“谁?”
门外不吭声,梁仲秋坐起身,拖着腿挪步子到门后,添了一身的烦躁戾气。
迅速将门打开,气势排山倒海般倾轧向门外的人。
等看清人后不耐瞬间烟消云散,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咽回去。
只剩躁动。
门外站的是唐劲。
唐劲端着一个白盆,盆里装的几瓶洗浴用品,显眼的深蓝色浴巾,灰蓝色的轻薄衣物,梁仲秋估摸着是睡衣。
比梁仲秋一大截的人见他目光流连盆内,脸色微红。
双手不自然地捏紧盆边,指腹泛白:“我宿舍热水器坏了,维修师父下班了明天才能来,今晚没办法。”
梁仲秋仍旧将唐劲堵门口,寸步不让。
低头盯着唐劲,沉默听他下言。
“所以,能不能借用下你的浴室?”试探的语气,明摆着的借口。
梁仲秋满腔愤懑闷气,尽数拥挤在嗓子眼,眼瞅着就要奔涌而出了。
他别扭,需要一个台阶下,他对唐劲生气,可无法接受唐劲主动站到他面前了还去活生生地远离,这更让他心如刀绞。
眼前,是唐劲给他的台阶。
梁仲秋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水声,等得焦灼。
声音钻进耳道,挠着发痒。
他想象着,唐劲此刻在浴室里是在抹柠檬鼠尾草未的沐浴露,还是在闭着眼按摩头部。
画面悉数浮现,一发不可收拾。
水声停止的瞬间,梁仲秋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门口,片刻后倏觉刻意。
快速回了床边坐好,面朝浴室。
咔嗒开门的瞬间,梁仲秋心随之一动。
潮湿气息争先恐后奔涌而出,扑面而来,尽是同梁仲秋一模一样的香味。
让梁仲秋生出一种错觉:他费精力找唐劲同款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唐劲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双眼睛不知往哪看,脚步缓慢走近梁仲秋。
而后在离梁仲秋半米处停顿半晌,谁都没开口,空气中因子沉浮。
唐劲刚动脚,脚底板还没离开地面,梁仲秋马上开口:“你去哪?你都进来我这了还想着走?还想着逃避?”
“没有,”唐劲带点鼻音,“你不说话,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了。”
话里话外藏的委屈鼻显露无疑,抓着挠着梁仲秋。
他再忍不住,一把抓住唐劲的手,唐劲被梁仲秋轻易拽着压到床面上。
天旋地转间,梁仲秋封住近在咫尺的唇。
一个深吻,一个忘乎所以的吻,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而出,尽数封在纠缠的唇舌里。
梁仲秋吻得极其用力,吻得唐劲仰起脖颈划成一道弯曲弧度来迎合。
梁仲秋恨不得狠狠啃噬唐劲的唇,咬得他鲜血淋漓,要得他吃痛记忆深刻,却舍不得。
“明明唇这么软,怎么心这么硬呢。”
梁仲秋在唐劲唇边低声呢喃。
这段时间,他心神如同天气弥漫乌云,压了石头般,日复一日往下沉往下坠,不好受得难以开口。
唐劲终于得了空,小声道:“你的腿。”
边说边缩了缩自己的腿,生怕碰到梁仲秋再弄伤。
“要是我腿不受伤,还不知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他胸腔内的心脏此刻找到归属,不停鼓动仿佛要跃出,梁仲秋听着感受着,他们的心跳逐渐同频。
“还疼吗?”
“疼,”梁仲秋从唐劲颈间抬起头来,原本闷着不实的声音变得清晰,“你哄哄我,我很好哄,只要你主动,一点点就行。”
唐劲不自然得瑟缩脖子,脖颈被梁仲秋发丝蹭的直痒:“我不会,没哄过别人。”
“我们是在谈恋爱吗?唐劲,我要你亲口说。”
唐劲他眸光闪烁瞧着梁仲秋下唇,这张方才吻得他周身起鸡皮疙瘩的唇。
他挨近了梁仲秋,啄了一口,似乎嫌不够,再往上舔了舔,直到梁仲秋觉得湿润。
唐劲才答非所问回道:“想和你谈恋爱,很久了。”
心倏地,漏了一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喜欢你很久。
——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全文完—
*出自史铁生《病隙碎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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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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