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晚风偶尔掠过窗棂,留下一阵轻微的声响。
商泽林看着纪博洲苍白却坚定的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一旦做了决定,就没人能改变。
第二日,商泽林就早早的安排好一切,将他搀进车里,离开了纪家别墅。
纪缇娜刚刚购物回来,就发现一辆车擦身而过,扬起的灰尘落在她新买的裙子上,她刚想发火,却发现那是自己哥哥的汽车。
她疑惑的问:“我哥哥这是要去哪里啊!他才刚出院,医生不是说不让他出门吗?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笑笑很久以前就跟着她了,也张望着说:“是啊!商陆先生开车,商泽林先生也跟着出去了。”
纪缇娜一听这话,注意力马上就移到了笑笑身上,看着笑笑身上那身土得掉渣的穿搭,纪缇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嫌弃。
不过,她却没往深想,自笑笑来纪家当佣人,就一直跟在她身边,连穿衣风格都在不自觉地模仿她。
如今这 “土气”,分明是照着她往日的旧衣扒下来的模样。
果不其然,刚被购物哄顺了毛的纪缇娜,一听笑笑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火气又上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冲得像裹了冰碴子:“我眼不瞎,看见了!”
顿了顿,又拧着眉吐槽,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满是恶意,“他们父子俩还真是讨厌,自从我哥生病以后,就天天缠着他,我看啊,是惦记着分我哥的遗产吧!”
“啊?” 笑笑愣住了,下意识反问,“他们不是先生身边最亲近的人吗?遗产不给他们,还能给谁啊?”
这话像踩了纪缇娜的尾巴,她抬手就往笑笑脑袋上戳,力道重得让笑笑疼得缩了缩脖子:“你的脑子是猪脑子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我哥的遗产,当然要给我侄子燕均!”
说着,她眼神飘远了些,里面晃着对未来的憧憬,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搞不好啊,燕均还会给我一大笔钱呢,这可说不准!”
憧憬完,她又摆出小姐的架子,转身对笑笑吩咐:“你去给我查清楚,我哥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查到了马上回来告诉我,听见没?”
另一边,商陆按着导航往目的地开,后座的纪博洲靠在椅背上假寐,脸色是手术后没褪尽的苍白。
突然,车子猛地一停,纪博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他皱了皱眉,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前面好像开不进去了。” 商陆说着,推开车门下车查看。没一会儿,他就折返回来,语气无奈:“前面在赶集市,人太多,车子进不去。”
纪博洲闻言,缓缓坐直身子,抬手理了理身上的外套,语气坚定:“没关系,开不进去就停在这儿吧,我自己走进去。”
“不行!” 副驾驶的商泽林立刻回头反对,语气带着担忧,“你刚做完手术,医生特意嘱咐不能多走动,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纪博洲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放心,我会注意分寸。今天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说完,他不等两人再劝,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一吹到身上,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站定,就成了集市里的焦点。
虽然是50多岁的年纪,但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明显与周围穿著休闲的人群格格不入,那张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更是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
可纪博洲浑然不觉,只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远处,钱茜茜的目光黏在纪博洲身上,连身边发小李思朗的话都没听清。
李思朗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胳膊,晃了晃手里的餐袋:“茜茜,你发什么呆呢?我刚才把这盘餐拿给李哥,他说不是他的。”
钱茜茜这才回过神,接过餐袋打开一看,恍然大悟:“哦,这盘本来就不是李哥的,是孙婶的。你怎么又拿错了?”
李思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记混了嘛。”
钱茜茜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她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家里人让她学门手艺,她偏偏对做饭上了心,后来就开了这家小饭馆,顺带接些外卖的活儿。
李思朗和她一样,初中毕业就去学了修车,现在在汽修店当学徒,不忙的时候就来帮她打下手,可偏偏总在拿错餐食这件事上栽跟头。
她不是没想过 “辞退” 他,可手里实在没多余的钱雇人,只能作罢。
正说着,孙婶就笑着走了过来,接过餐袋还不忘调侃:“你们俩这模样,看着可真般配!”
钱茜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开一步,手还不忘甩了甩头发,嫌弃地瞥了李思朗一眼:“大婶,您可别这么说!传出去了,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李思朗也抱臂反驳,语气不服气:“就是,我的损失才大呢!谁要做她男朋友啊!”
这话彻底惹毛了钱茜茜。
她可以嫌弃李思朗,可李思朗不能嫌弃她!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除了最好的朋友谢希宁,她自认是这一片最漂亮的女人。
凭什么李思朗摆出这副嫌弃的样子?
她伸手就往李思朗胳膊上拧,力道重得让李思朗疼得龇牙咧嘴:“李思朗,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像你这么笨啊,连餐食都能拿错!”
“你才笨!” 李思朗也不甘示弱,伸手想挠回去。
两人就像小学鸡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气得孙婶笑着摇头:“看吧,我说你们是绝配,没说错吧?”
“胡说!” 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逗得孙婶笑得更欢了。
而纪博洲,已经走得有些撑不住了。
自从确诊肺癌,他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嘴里渐渐泛起了铁锈味,胸口也闷得发疼。
他捂住胸口,踉跄着走到就近的蔬菜摊前,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虚弱:“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个叫景知秋的女人吗?”
摊贩正低头整理蔬菜,听见问话才抬头,看到纪博洲这身非富即贵的打扮,愣了愣才指了指身后:“你说景知秋啊,她的店在后面的巷子里,你再往里走就能看到了。”
纪博洲道了声谢,刚要往前走,视线就开始模糊,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重。
他心里暗叹:“要是此刻有人能扶一把就好了……”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下一瞬,一双温热的手就拉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带着关切:“叔叔,你没事吧?”
纪博洲顺着声音望去,看清女孩容貌的那一刻,心脏猛地一颤,这张脸,太像景知秋了,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谢希宁本来是逛完集市准备回家,刚走到巷口就看到纪博洲摇摇晃晃的样子,起初还以为是喝多了酒,可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也很急促,分明是快要晕倒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谢谢你。” 纪博洲缓了缓,才开口道谢,声音依旧虚弱。
希宁扶着他站稳,又问了一遍:“叔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知秋?” 纪博洲看着她,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希宁愣住了,疑惑地眨了眨眼:“叔叔,你怎么会认识我妈妈?”
纪博洲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不是景知秋,而是她的女儿。
他心里竟没有丝毫意外,只觉得时光过得真快。当年那个需要景知秋时时刻刻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他看着希宁,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里面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慈爱。
“我和你妈妈是老相识。” 纪博洲敛了敛神情,声音放轻了些,“你能带我去找你妈妈吗?我有话想跟她说。”
希宁点了点头,小心地扶着他,一步步往家里走。
她家租了个二楼的小房子,一楼是景知秋开的理发店,二楼是自住。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景知秋整理吹风机的声音,还有她略带责怪的语气:“希宁,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客人都等半天了。”
希宁松开纪博洲的胳膊,快步走到景知秋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放软:“妈妈,这位叔叔说是你的朋友,他找你有事。”
景知秋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手里缠着吹风机线的动作猛地一顿,浑身都开始颤抖。
希宁察觉到妈妈的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纪博洲。
妈妈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不等希宁多想,景知秋就深吸了一口气,避开纪博洲的目光,对希宁说:“希宁,让他离开。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他。”
希宁愣住了,脑子里瞬间闪过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 妈妈这个反应,再加上纪博洲看她时那慈爱的眼神,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亲爹吧?
纪博洲见状,急忙想开口解释,可一着急,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更白了,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
希宁看着他这副模样,下意识想上前帮他拍背,却被景知秋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希宁,我说了让他离开!” 景知秋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说着,她就放下手里的吹风机,转身要往门外走。
纪博洲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乞求,断断续续地说:“知秋,你先别走…… 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缓了缓,才艰难地吐出那句话,“我活不长了,是肺癌晚期…… 医生说,就算做了手术,也没用了。他们不让我外出,可我必须来见你,见你最后一面。”
希宁的眼神里泛起了一丝怜悯,她看着妈妈紧绷的侧脸,轻声叫了声:“妈妈……” 她想,就算有天大的恩怨,也该给一个将死之人陈情的机会。
景知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希宁,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 叔叔,有话要说。” 她说 “叔叔” 两个字时,顿了顿,语气复杂。
希宁心里的猜想更确定了,可她没多问,只是听话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地往钱茜茜的饭馆去。
她家离饭馆近,要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她能第一时间赶回去。
饭馆里,李思朗已经坐在那儿了。
今天汽修店休息,他又来帮忙了。希宁没进店里,就在门口的桌子旁坐下。
钱茜茜很快端着一碗卤肉饭过来,还递了杯温水:“希宁,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希宁接过水杯,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时,李思朗看着自己碗里的卤肉饭,疑惑地抬头:“茜茜,我没点卤蛋啊,怎么多了一个?”
钱茜茜用围裙擦了擦手,随口道:“这卤蛋是给你的,算你今天帮忙送餐的工资。”
李思朗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希宁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嚼着卤肉饭,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怎么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啊?”
可转念一想,她又握紧了勺子。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她都要坚定地站在妈妈这边,那个抛弃妈妈的人,就算得了绝症,也不能轻易原谅。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纪博洲才从理发店里走出来。
他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平静了许多。
希宁看到他,立刻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快步走过去问:“你和我妈妈,谈完了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