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指尖还带着方才整理裙摆时蹭到的丝绒暖意,一听见 “纪先生独子” 这五个字,眼尾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笑意,连声调都比方才软了三分。
她快步上前,手臂不自觉地想往对方肩上搭,语气里满是熟稔的热络,
“你好呀,我叫芙蓉,可算见到你了!早听说你在国外读商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呢?”
商陆上前的脚步不疾不徐,指尖在触及芙蓉衣袖的瞬间微微发力,看似随意地将那只手拂开,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这是纪伯父的葬礼,他作为儿子,自然要回来送最后一程。”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眼神里藏着一丝对芙蓉这般殷勤的不屑。
刘哥在一旁看得真切,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上前两步扯住芙蓉的胳膊,压低声音呵斥:“你们几个别在这儿添乱,赶紧跟我走!” 他的力道不小,芙蓉踉跄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商泽林伸手拉住纪燕均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去,带着安抚的意味。
纪燕均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他往里走,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灵堂里来来往往的人。
西装革履的企业家、颔首低语的亲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肃穆。
当视线落在灵前那张黑白照片上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照片里的纪博洲笑容温和,可如今,父子俩再见面,竟是隔着阴阳两隔的距离。
他想起当年自己执意要去国外,父亲在机场红着眼眶叮嘱 “照顾好自己” 的模样,鼻尖瞬间泛酸,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光景,当初说什么也该多回家看看。
另一边的汽修厂,机油味混着汗水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李思朗刚送走那位纠结了半小时修理费的客户,指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油污,他随意地用抹布擦了擦,就听见钱茜茜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
“李思朗!你的饭来啦,再不吃就要凉了!”
钱茜茜提着保温桶快步走进来,桶身上还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与周围满是零件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思朗接过保温桶放在一旁,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指尖捻开纸页的动作熟练又自然,目光一下子就被头版的财经新闻吸引住了。
钱茜茜坐在旁边的工具箱上,一边打开保温桶盖,一边叽叽喳喳地说:“我今天特意早起去菜场买的猪肉,做了你最爱的红咖喱,你快尝尝,看看有没有上次在泰国餐厅吃的好吃……”
她说得眉飞色舞,可李思朗只是偶尔 “嗯” 一声,视线压根没从报纸上移开。
钱茜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心里的火气慢慢冒了上来。
她伸手去扒拉李思朗的胳膊,想把他的注意力从报纸上拉过来,
“你倒是看我一眼啊!我辛辛苦苦给你送饭,你就光顾着看报纸?”
李思朗的目光像是被胶水粘在了报纸上,头也不抬地敷衍:“等会儿再吃,我先把这则新闻看完。”
“不行!现在就吃!”
钱茜茜的耐心彻底告罄,使劲一拉李思朗的胳膊。
李思朗也来了脾气,手臂轻轻一甩,钱茜茜没站稳,“砰” 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李思朗瞥了她一眼,没当回事。
从小到大,他们俩打打闹闹惯了,这点磕碰根本不算什么。
钱茜茜正想张嘴假哭,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报纸背面的标题,那几个黑体字格外刺眼。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死、死了?”
李思朗这才放下报纸,伸手把她拉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茜茜,你至于这么夸张吗?摔一下就说自己死了?”
“不是我!” 钱茜茜揉了揉屁股,指着报纸背面,急得语速都变快了,“是上次我们在集市看到的那个大叔!他死了!怎么会这样啊?”
李思朗拿起报纸凑到眼前,扫了一眼标题,又把报纸放在汽车前盖上,耸了耸肩,语气平淡:“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到头来不都得走这一遭?”
说完,他转身走到保温桶旁,刚掀开盖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钱茜茜说:“对了,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看看希宁。我总觉得,希宁和这位纪先生之间,好像有什么关系。”
钱茜茜 “切” 了一声,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了然:“看吧,刚才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现在还不是担心起希宁了?”
“我这是合理猜测。” 李思朗解释道,“要是没关系,那位纪先生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找秋姨?”
钱茜茜看着他那副嘴硬的模样,突然伸手抢过保温桶,盖上盖子抱在怀里:“行了,别解释了,你也别吃了,继续看你的报纸吧!”
与此同时,景知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捏着报纸,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看到纪博洲的死讯时,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口气里似乎藏着几十年的恩怨与疲惫,轻声呢喃:“终于…… 所有的恩怨都结束了。”
谢希宁正在卧室里整理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听见母亲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快步走到客厅,在景知秋身边坐下,语气里满是疑惑,
“妈妈,你跟我说说,那位纪先生和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每次提到他,都带着那么重的恨意?”
景知秋站起身,避开了女儿的目光,一边收拾桌上的报纸,一边摆了摆手,语气疏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就算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妈……” 谢希宁轻声唤道,心里泛起一阵委屈。
从小到大,妈妈总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自己的喜怒哀乐、大小琐事,妈妈都了如指掌,可关于妈妈的过去,她却一无所知。
景知秋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宁,听妈妈的话,以后我们不要再和纪家的人有任何交集了,让过去的事情,都随风散了吧。”
谢希宁看着母亲眼底的疲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了景知秋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
她能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僵硬,也知道,母亲心里的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夜幕降临,纪家老宅的客厅里气氛凝重。
纪缇娜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手指紧紧攥着手包的带子,当听到商家父子说自己不能留下听遗嘱宣读时,她瞬间炸了毛,声音尖利,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哥哥除了燕均这个儿子,就只剩下我这个亲妹妹了!我凭什么不能听?”
商泽林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耐心解释:“纪小姐,大哥生前特意交代过,遗嘱宣读时,只允许燕均一个人在场。”
“我不相信!” 纪缇娜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满是质疑,“哥哥怎么可能会不让我听遗嘱?你们肯定是在骗我!”
商泽林朝商陆递了个眼色,商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商泽林接过信封,递给纪缇娜:“这是大哥留下的亲笔信,上面有他的签名,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打开看看。”
纪缇娜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却没有打开的勇气。
她捏着信封的棱角,指着商泽林,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说,我的亲哥哥,会特意写一封信,不让我参加遗嘱宣读?这根本不可能!我不相信!”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纪燕均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一声咳嗽不大,却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纪缇娜心里一喜,连忙看向纪燕均,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姓纪的,燕均肯定会帮自己说话的!
可纪燕均却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姑姑,只是遗嘱宣读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想,爸爸这么安排,应该有他的苦衷。您还是先去外面等吧。”
纪缇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纪燕均,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妥协道:“好,我去外面等。”
临走前,她走到纪燕均身边,压低声音,目光却瞟向商家父子,意有所指地说:“燕均,你自己在里面要小心点。现在的人啊,心思多着呢,可不能轻易相信。更何况,这份遗嘱是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立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准。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认识不少厉害的律师,肯定能帮你讨回公道。”
纪燕均听着姑姑的话,心里无奈地想:姑姑这是把商家父子当成仇人了啊。
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姑姑您放心吧。”
纪缇娜提着自己的鳄鱼皮手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 地走出了客厅。
守在门口的笑笑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缇娜夫人,您怎么出来了?遗产分配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您的份啊?”
纪缇娜正满肚子火气没处撒,听见笑笑的话,瞬间爆发了:“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分遗产?我养着你们这些人,是让你们在这儿嚼舌根的吗?都是吃白饭的!”
笑笑心里一慌,连忙挥手让旁边的佣人都退下去。
她跟着纪缇娜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气,本以为这次自己能逃过一劫,可纪缇娜却把矛头指向了她:“你也给我下去!看着你就碍眼!”
笑笑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快步退了下去。
等到周围没人了,纪缇娜转过身,看向纪家老宅的方向,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甘:“哥哥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能知道?这份遗嘱里,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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